不一刻钟,众文武便即来到,武帝便将眼下十万火急之事晓喻众人,要众臣商议。却是公孙敖快人快语道:“太皇太后意欲效法吕后,当属汉贼。请圣上恩准,待公孙敖骑了快马,闯入东宫,杀了反贼,再捉了那班乌孙,灭了九族,岂不快活。”
武帝叱责道:“你这斯要陷朕于不孝吗?”
司马相如道:“而今高庙失火,文庙坍塌,皆非吉兆。天下安危,十万火急,圣上应当机立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身为别人阶下囚,却便后悔已为迟。”
武帝叹口气道:“朕非不欲决断,怎奈太皇太后是朕嫡亲祖母,当初又有拥立之恩,倘若加害于她老人家,千秋之后,如何去见先祖先帝?”
东方朔道:“陛下真是仁孝之君。臣有两全之策,不知可用不可?”
武帝喜道:“快些说来。”
东方朔道:“今可遣四路人马,一路围就东宫,皇上只须当面责问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必然羞忿交加,永不再干预朝政。此后不许一切闲杂人等与太皇太后来往便了。太皇太后已是耄耋之年,仙寿尚几,何足为虑?一路人马出河洛以东,就险要之地居守,警戒会稽方向。然后假借太皇太后旨意,将王贼诱入京师,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他擒获。一路围捕许老匹夫。一路进河间监视河间王刘德。臣以为刘德决非怀有异志之人,即是太皇太后这等旨意,刘德也未必为其所动。刘德得到太皇太后之旨后,不日必然要来上奏请罪。如此,天大风波便可一平而息。”
此计一出,众皆称善,武帝当下谕命卫尉李广带领本部人马围定东宫;中尉程不识率一支军马围捕许昌;公孙贺率期门军向河间方向进发;公孙敖率建章营骑向河洛方向急进。分拨已定,自家乃与其余众臣一起仍于太庙之中坐等消息。
却说守卫东宫的军士,原是卫尉部属,因了诸卒役期已到,暂时调了中尉军士守卫。中尉军士见卫尉军士突将东宫围得水泄不通,当便各尽职责?,持刀拦定,不许一人入宫。待李广纵马飞到,守宫军士亦坚决不让进宫。李广当便一声令下“杀”,守宫军士寡不敌众,不一刻李广便率众连杀带喊冲将进去。内中太皇太后因了昨晚与许昌商议大事过久尚未起床,忽有太监飞报“有谋反军士已经杀入宫中”。
太皇太后闻报大惊,知道阴谋败露,吓得瘫在榻上,水火不禁。正自呻吟之时,只听宫外众军士齐声呐喊,“太皇太后谋反”“丞相谋反”。太皇太后只道这些军士要来捉杀自家,连羞带忿,只感邪火上窜,气痰雍塞,霎时便两眼上吊,四肢抽搐,昏迷不醒,鼾声如雷。老太监见状,急上前扶起捶按,未几便一命呜呼。遂由老太监出来一叠声喊道:“太皇太后殡天了,快来人哪。太皇太后殡天了,快来人哪。”
李广听得急忙进到寝宫一看,便飞马来向武帝禀报。
此时天已放明,武帝及众臣得报大惊,急乘骑飞奔东宫。
太皇太后一人静静地躺在寝宫。因了临死之前地不断抽搐,那副老脸已经狰狞成妖怪模样。武帝一见,甚是痛心,大放悲声道:“太皇太后,孙儿并无谋弑祖母之心,为何暴怒如此?臣孙即死也报答不了您老人家的恩德。您老在九泉之下原谅孙儿不孝吧,孙儿一定把先皇先帝留下的江山治理得兴旺发达,使您老及先皇先帝放心。”
太皇太后既薨,武帝一面发丧,一面还未忘了捉拿王玄等人。那许昌满族尽被抄斩当是自然。刘德确如东方朔所料,一接到太皇太后旨意?,便立即亲自来到京都,向皇上奏报请罪,武帝自然好言慰勉,遣他回河间仍袭旧爵,只削了他两县封地了事。唯那会稽太守王玄,武帝待太皇太后一死,便下了一道旨意,要王玄立即动身来京,有要事相商?。王玄远离京师,哪知京都变故如此迅速?尊旨急忙入京。却好进了武帝所设圈套。武帝正自恨他在严助攻伐闽粤之时拖延发兵日期,因此不但杀了王玄,而且将他九族全部抄斩?。那窦婴、灌夫因了侥幸外出,未与同谋,武帝只得暂且作罢,来日再作理会。报信金娥只因造化命薄,因功自我超度出了苦海,武帝正要封赏,却便染了沉苛,一命夭折。武帝甚是惋惜,厚礼安葬,又重重赏赐了金娥父母,金娥也自泯目了。
却说善观朝中风云变幻之田鼢见太皇太后一死,脚下没了障碍?,便要窃居相位,乃入宫对王太后道:“许贼被诛,罪有应得,丞相之位,事关重大,千万不可落入外人之手。”
王太后心领神会道:“说道也是,俗话说是亲三分向。阿姐自有主意,待与皇儿商议以后定夺,阿弟就在府上坐等佳音吧!”
田鼢谢恩退了,王太后便召武帝商议道:“许昌既诛,相位当由何人继位?”
武帝道:“相位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揽群聊,职关国体,非忠厚诚实之臣不可。臣以为暂空其位,待后处置。”
王太后道:“皇儿主政未几,诸事尚欠思忖,还是早定相位,使其辅佐左右方好。”
武帝道:“现下并无适宜臣聊。”
王太后笑道:“恰当当合适大臣摆在眼前,岂能不用?”
“太后莫不是抬举舅翁?”
王太后点点头道:“亲戚强似外人,阿舅最为合适。”
武帝惧怕之事终于出来了。武帝打着呜啦,虽然心里不满,但因刚刚惊逝了祖母,这再违拗母后,却是不便忍心,只得擢舅父田鼢继任丞相,又将东海太守汲黯调回,拜为主爵都尉。
汲黯字长孺,本是濮阳人氏,其先祖曾经受宠于六国之中的卫国君王,至汲黯时已是第七世,世代皆为卿大夫。汲黯继承父业,在孝景帝时即任太子刘彻的洗马之职。生得眉浓脸方,鼻端有棱。行为庄重,不苟言笑,性情刚直,敢于直言。至武帝即位,拜为谒者之职。后因河内失火,烧了一千余家,武帝命汲黯前去视察,汲黯见河南百姓遭受水灾,生活极苦,父子相食,便自做主张开仓放粮,回奏武帝,武帝也未怪罪,便升他为荥阳令。汲黯嫌官职太小,便告病回乡。武帝只得召他为太中大夫,未几又拜为东海太守。因为官清廉,把东海郡治理得很是条理,所以武帝才将他调回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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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太皇太后驾崩之后,人又报说黄河决堤于刳?(音枯ku)子,淹死人畜无数。遂由东方朔奏于武帝道:“臣昨夜见南方朱雀离位,诚恐南方有刀兵之灾。今黄河决口,天降灾异,正所谓灾异所生,天人相应,陛下宜早计之。”话犹未了,便有南粤王赵胡派来八百里快马上奏,道是闽越王已入侵南越,南越乃是大汉属国,请求大汉发兵相救。
这闽越王驺郢因了前番入侵东越,半途而败后,东越王生怕汉兵一走闽越再来,如此反复,民不聊生,便奏得天子恩准,举国迁入江淮。驺郢见东越人丁迁入内地,便不费吹灰之力占了东粤。自此驺郢便即目空一切,常怀吞并南越之狼子野心,近日又听了刘驹串缀:“大汉国丧,黄河决口,天灾人祸,不一而足,自顾尚且无暇,哪有精力坦顾南越?我国已休养生息数年,兵精粮足,正是用兵的大好时机。若然我国得了南越,便可与汉廷抗礼,从此不再做他属国。”
驺郢听后大喜道:“却便使得。”
遂以刘驹为军师,以驺馀善、驺尚、驺力为前后军,各率人马万余,杀奔南越谅山界关而来。
南越王赵眜乃是赵佗之孙。赵佗在位六十七年,于建元四年病亡,此时其子早亡,遂传位于赵眜。赵眜继位未几,见闽越常有吞并之意,便准备扩军练兵,以备不测。不料未及兵精粮足之时,闽越便挥军杀来。赵眜无奈,只得命丞相吕嘉为军师,太子赵婴齐及赵参为左右将军,分别把守谅山界关两侧,互相照应。并令诸将但守勿战,拖延时日,耗敌粮草,等待天朝救兵。
南越界关非比东越关界,此关建于两峰之间,两座山峰陡峭险峻,尤如刀削斧劈一般,因闽越伐了东越后,南越对闽越即存有戒心,只把个关口建得坚不可摧,牢不可破。故而两军在界关相拒月余,闽越诸将轮番挑战,南诸将坚守不出。只在闽军攻关之时,不是箭如雨下,便是木石乱砸,闽军一筹莫展。驺郢眼见军中粮草日少,又因山险路艰,押运甚难,心下甚急,便聚众将商议道:“彼军但守不战,何人有破敌之计?”
驺馀善道:“我军日日挑战,敌坚持不应,恐又要求救于大汉。如此下去,对我军甚是不利。不如用计引诱敌军出战。”
驺郢道:“何计可诱敌出战?”
馀善道:“兵法上说:‘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此乃是‘无中生有’之计。用之必能诱敌出战。”
驺郢又问道:“便是说得详尽,方好使用。”
驺馀善遂对驺郢附耳细讲,驺郢听后大喜道:“妙计妙计。却便使得。”遂令军士每日挑战至正午时分,便即下马,或坐或躺,戏闹斗趣,旁若无人。一连数日,并无变化。
南越诸将在关头上看得分明,遂有右军赵参便要出关攻其不备。军师吕嘉道:“敌方步卒虽然戏闹不备,但行伍却是不乱,必有诱兵之计,切切不可出战,战之必败。”
驺馀善见南越不上他当,心里甚是沮丧,却更无妙策。如此又迁延十余日,驺郢见粮草只够应付五七日,更加焦虑,便与众将商议退军。刘驹道:“不可不可,我军日久兵疲,现下退兵,敌必乘势追击,居高临下,势必难遏。当应如此如此,此乃‘反客为主’之计。”
驺郢大喜,遂于翌日仍令士卒照常挑战?,待至正午时分,伙夫挑担送食,卒多米少,军士争相抢食,遂至相互撕打,大骂伙夫。
?“浑帐伙头军,却便不见我等多少军卒,只做这多米食,不够一半人吃。”
“该杀该杀。”
“该打该打。”
伙夫十分委屈辩解道:“都是上司安排,干我何事?”
关上南越诸将听得分明,纷纷请战?,只吕嘉仍不许出?,众将尽皆牢骚满腹。翌日闽军仍是如法炮制,只是米饭变成了稀粥,军士争抢更加激烈?,内中有未抢到者,无处泄气,一发抓住伙夫连打带骂道:“打死你这没心没肝的野驴。”
伙夫一边招架一边道:“运粮途中,被那该死的饥民抢光,今日便要断炊,你待叫我做出无米之炊?”一边说一边大哭委屈。
南越诸将求战?,吕嘉仍是不允。诸将都道军师贪生怕死,坐失良机。第三日闽军便拔寨退兵,收军十余里。探马报了赵胡眜、吕嘉。第四日闽军又退,探马飞报后,众将只嗷嗷求战?,吕嘉也道敌军既无了粮草,退兵当属正常。遂令赵参率领本部人马飞速追赶,令婴齐率本部人马接应?,以防敌有伏兵。两将得了将令,各自憋着一口恶气,率众当先麾军冲下关去。转过山头,进了峡谷,正自发力前追,只听一声炮响,早有馀善打后截了赵参退路,山上擂木滚石冰雹一般砸将下来。赵参见状?,知道中计,急勒马喝令退军,却有馀善拦道,哪里还能退得?
后面婴齐听得炮响,知道前军有失,急忙摧军前来接应?,不料刺斜里却听一声大喝道:“南将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婴齐大惊,不知婴齐与赵参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