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二手车市场不大，其中的二手货车就更加少得可怜。
杨红背着双手，如同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一般，后背微微驼起，看不出年纪只有十八岁少年的青春朝气，反而让人觉得成熟稳重，甚至是有些暮气沉沉。
杨红一口气逛遍所有二手车市场，经过货比三家之后，终于看中一辆性价比较高的小货车。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后，就和卖车的人闲聊。
虽然杨红年龄不大，做事情也算计得有些不近人情，不过这丝毫不妨碍他对外学习的求知欲。为人处世也好，说话做事也罢，父亲能教给他的寥寥无几，顶多也就是一日三餐吃饱，真要说大道理之类的，杨军不会说，杨红也不乐意听。
卖车的也好，来摩托车的司机也好，甚至是那个修车的小黄毛也罢。杨红从来都是一副自来熟，运用着他这十多年琢磨出来的处世方法来察言观色。
杨军来了，再度压了一番价格，在卖车之人‘一脸肉痛’的神色中敲定了价格——八千八百元。
车子买回去，杨红第二天就跑去农机局登记报名考农机驾照。
这几年对于农机驾照的考核并不严格，费用也就一千七百多。杨红报了名，交了钱，算是加入了考证大军。
——
次日，杨红特意买了两包烟，一包12块，一包25块，右边裤兜里还有他自己抽的六块钱一包的。
来到所谓的驾照场地，面积不大，也就一亩地多一些，安置着一些驾驶需要用到的设备。
杨红上前询问，找到自己的教练。教练是和四十多岁的男人，个子矮，圆脸短发圆肚子，看起来和善。在他周围，有着四五个男人，年龄不一而论，都是这次他带的学员。
杨红蹲在教练一旁，和其余学员一样静静地听着教练讲解一些最基本浅显的知识。
脑子里却不由想到了好几年以前的事情。
那会儿梁文十六岁，杨红十四岁多，梁文的舅舅有事出远门，就将他的五菱面包车放在梁文家，并将车钥匙给了梁文。
那天晚上，梁文兴奋的喊上自己，说要开车兜风。
几个半大小子，从来没有摸过车的人就这么施施然的坐上面包车。
当时杨红还特担心的问了一句‘你会吗？’
梁文回答的是‘经常和舅舅一起，看得差不多了！’
于是乎，梁文兄弟两和他的表弟，加上杨红。四个人开着面包车从中医院绕到东门，再到辣椒市场，又到中职学院。
中途，梁文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平复心情。
杨红坐在副驾驶，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如此反复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想要抚摸一下方向盘，感受一下开车的美妙感觉，对，那时候的他觉得，开车就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于是轻声开口问道:“蚊子，我来试试？”
梁文一愣，侧过头，道:“你行吗？”
“行。”
“那……”梁文看着杨红，神色犹豫，道:“还是算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一句话，像是给杨红的内心泼上一盆冷水，原本激动兴奋的心绪也瞬间平复。
梁文再度发动车辆，下坡时，从一挡换挡，连续好几次都没能成功，车子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梁文急得满头大汗，索性不换挡了，全程就用一挡缓慢的行驶着并且时不时就开到路中间，杨红每次都要叫他在往右打方向盘。
最终心惊胆战的安全开回家，梁文下车后说说了一句，‘总感觉路窄车子大’，说罢还不忘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过了好几天，杨红听说蚊子把那车的离合片给弄坏了。
其实，当时换挡的时候杨红想提醒蚊子将离合器踩到底，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教练的通篇大论讲解完毕，接下来就是实际操作，其余人争先恐后，唯恐落后一般，等轮到杨红时，其余人都已经操作一遍了。
杨红坐上练习车辆，教练也坐上了副驾驶看着和善的教练，杨红露出笑脸，从兜里掏出12块一包的烟递了过去，道:“教练，辛苦了！”
教练看了一眼烟盒，笑了笑，摆摆手:“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的。”
说着，就把烟接了过去，撕开烟盒，掏出一支烟点燃，吐出一口烟雾，道:“系安全带，发过车子……”
一圈下来，教练准备拍拍杨红的肩膀，奈何身高不够，杨红急忙顺势蹲下来，教练这才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很不错，开货车多少年呢？”
杨红从自个兜里掏出一支六块钱一包的香烟，递给教练，后者快速瞄了一眼烟盒，摆摆手，没接。
杨红不以为意，点燃香烟，道:“有些时间了！”
“嗯，这样吧，明天再来练一天，等一个周左右，就可以拿证了！”教练缓缓说道。
杨红一愣，扬起头，感激的说道:“教练，谢谢你了！”
教练拍了拍杨红的肩膀，笑道:“说啥谢不谢的，你小子人不错，我看得顺眼，晚上一起整两杯？”
“行！”杨红笑着站起身，从左边兜里再度摸出那包25的香烟，不着痕迹的递到教练面前，轻声道:“教练，辛苦了！”
教练不着痕迹的接过烟，摆摆手，
笑了，
笑而无声。
……
晚上，白天一起学车的五六人加上教练，一起选了家比较高档的饭店，胡吃海喝一顿，随即又有人提议酒足饭饱，要不去唱唱歌？
于是一行人又直奔ktv而去。
一晚上下来，玩得高兴，喝得开心。
等到教练摇摇晃晃的离开时，付钱那人叫住了其余几人，所有花费，几个人平摊，平均算下来，一个人花了两百多块钱。
——
用当时在ktv喝得有些高的教练的话来说，现在的农机驾照不过是个流程，你们这些人都是老司机，哪里需要学什么？过几天我就给你们办下来。
二月初十，杨红顺利的拿到了农机驾照，从报名到拿证，前后一共用了七天时间，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不已！
车有了，证有了。
万事俱备，只差把煤拉出去挣钱了！
当天下午，杨红就和自家二爷杨太装上满满一车煤，差不多有两吨重量，并把需要的工具放进车子里，只等第二天早上就拉出去卖。
晚上，杨红躺在卧室里久久无法入睡，心里也不知道想着啥，千头万绪，就是睡不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抽了多少支劣质香烟，这才沉沉睡去。
已经进入梦乡的杨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个突发奇想的新点子，引起了后面两三年县城及周边县城所有卖煤炭生意人的效仿，也为他带来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财富。
这个心里头只是想着憋口气，不让别人瞧不起自己的少年，也不会想到，他的人生从明天开始，才算是真正踏上了旅途。
次日，
二月十一，
随着小货车发出轰隆一声咆哮，
杨红和杨太，
卖煤二人组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