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挺直着自己的脊骨,矜雅地似乎真如一个琉荻斯,然而懒懒地从空气中倏地抓出一本索亚之书,微微阖眼,感知它的气息——为今之计,当求诸己身。
“Sawyer,只有你了。”杨暮雪轻轻一叹。索亚之书愉悦地抖动了一下,像是回应她的信任。
一呼一吸间,淡淡的浅光浮现在她指尖——生冥咒——她原本想都不敢想的高绝咒术,竟然就这样稀松平常地像当初的加速度一样流转在之间。
索亚之书几乎详尽记载了这个大陆存在以来各个时期所出现的近乎于它所揽录的其中百分之八十的巫术和法术。
巫术和法术最大的不同原本在于时间上的分隔。
永郄纪之前,因为一些近乎剧烈的未知神格变动,巫师的时代竟在最鼎盛的时刻逐渐逝去,魔法师的时代来临。他们不再通过与神的沟通、献祭、等价交换或者参透古老的创世之谕来施法;而是通过各种各样的媒介物,采用限时地施法。
不是不愿意遵循,只是那种神民血液的百代稀释,让他们不再具备那种趋神的能力。
所以,伊兰索即使作为巫师血脉保存最为完好的大陆,其尊崇程度几乎是万法来朝的,巫师的存在实际也确实算不得多。因此,魔法之词便用以形容非巫师的能力。而时至今日,巫师必然同时也是魔法师。
比如,初级加速度、初级召唤、初级空间爆破属于巫术范畴;而贤者之链、白银匕首就偏向古魔法师的产物了。
或许对于永郄纪的巫术,杨暮雪还没有做出一个完美的定义,尽管她现在已经显露出了惊人的操控力,不过也大多源自于索亚之书完美的体系,或归功于其灌输而融汇式的传承方式吧。
尽管无法完美定义,但杨暮雪向来的信心让她从来不会怯于挑战索亚之书上的咒术——除了某一些。
生冥咒就属于她归于“某一些”的存在。
所谓生冥咒,几乎是治疗术中登峰造极的存在了——杨暮雪承认在被欧泽拉所伤的当时她多么想拥有这种体系的治愈能力,当时没有纱布,没有酒精,尽管伤口尚小且没有破伤风迹象,她还是心有戚戚。尤其是见识过血族惊人的复原能力,而后对比自己沉眠一月的修复能力之后。
对于治疗术,她主要的理解形式是一种可产生神经药物的术法——这种神经药物或许通过作用于血细胞或淋巴细胞,起到蛋白质的变态表达,促进损伤组织愈合的效果。当然,她承认这只是她的大胆猜测,无从考证。
然而,即使对于治疗术的理解不甚明晰,不代表继承了索亚传承的她不明白生冥咒和一般治疗术法的区别。
这不是一个咒和术之间,按照电竞体系耗蓝和不耗蓝的区别;也不是和一般治疗术相比速度、质量、范围、愈合程度的生物物质体系上的不同——生冥咒不仅可以在高阶时达到几近于“活死人,肉白骨”的惊人效果,而且本身就可以大幅愈合灵魂,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顾名思义,生冥咒可以招魂、愈魂、乃至还魂。杨暮雪没办法解释这种能力……生命电波的重塑?就好像当年她无法解释七编夜队的那只幽灵的存在一样,就好像她无法解释她奇幻被炸飞以后的空间跳跃来此异世的原理一样——她又一次感到了一丝挫败,让她甚至有一些对于自己强行以自己那个世界结构和认知生搬硬套的自嘲和难堪。
“唉……”她叹了一口气。
伸展指尖,鎏金的细碎光辉泛着点点斑白,歪头思索着它的用途:“唉……可……你会有什么用呢?难道是,在我以后被西索流尔揭穿,打散灵魂以后好重塑嘛?”她想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如此高绝的咒术,只堪堪作为鸡肋。
别说,或许还真行得通——但不得不说她其实挺向往自然生死论的,逆法则的永生在她看来是近乎自虐的行为。所以,如非必要,她也断不会随意使用……
等等!
杨暮雪眼睛瞪得圆了一圈,尝试着展开双手,微微几下摇曳间起了细细几丝光点,轻轻地、轻轻地伸向自己的心脏——大脑意识既已经在她降临到琉荻斯的身体中时被她的灵魂主宰,她当时所接收的关于琉荻斯的不完全记忆又是从何而来,那些都与强烈情绪有关的记忆——神经生物学理论上而言,心脏也储存了极少数的运动记忆,所以……
她不敢断言,类比一下,心脏此处储存的姑且算是原琉荻斯的……怎么说,微乎其微的灵魂碎片吧。
“琉荻斯,”杨暮雪轻轻唤了一声原主的名字,轻柔地不像话,而又口中轻诵着晦涩悦耳的细碎音节,轻捻着指尖光点,竟一点点汇聚于心,她又轻轻唤她,语气温和如月光,“喂,你醒了吗?”
一点点斑驳脆弱而无实质的虚影竟然浮现,杨暮雪嘴角微扬,单薄几乎不可视的轻透流影,聊胜于无。
“太好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太希望能把这副躯体物归原主,至少不用再和原琉荻斯熟悉的人虚与委蛇。
实际上虚影并没有汇集太多的灵魂碎片,毕竟也收到她个人的能力限制,但是如果按照着这个趋势,她每天尝试一下,就……
忽而,她的警戒思维猛然涌现,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空气里竟诡异地有几丝不自然的皴擦,刚刚就要成形的虚影和本就警惕的杨暮雪,不约而同地敛去了刚刚的一切,只一瞬时,杨暮雪指尖微颤加之成倍的加速度,光芒瞬间消散,虚影重拢,一切似是从未发生。
杨暮雪正安然坐在长长的餐桌边,矜雅地拿起了一颗奶糖,启唇慢慢地推入口中,细细抿了一口。细软的眉间却有些微愠的沉凝。
空气中那个存在比她想象的溜的更快,刚刚的那一丝皴擦像是从未有过一样,但是完全没有办法让她放松警惕。
“呵,西索流尔。”她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