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索,那么,叔叔去了哪里?”琉荻斯真的挺好奇,感觉亚士杜克、西索流尔、察普格兰甚至先前被提走的欧泽拉都在应对同一件事。看向大理石墙壁上的箭尾,她似乎又有了答案。
“是翼族。别担心,璃缇,战争已接近尾声。”
琉荻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现在的局面。
一个声音打破了琉荻斯准备继续的追问——
原谅她,她实在无法戒掉当年那种求知欲。
原谅她,她实在是躺久了想满足基本食欲。
原谅她,她毕竟是刚刚使用了大量精神力。
“西索……有吃的吗?”琉荻斯的眼睛迸发出惊人的光亮,眨巴着眼睛看着西索流尔。
那种来自记忆中被非常易饿的琉荻斯所支配的恐惧跨越时空地又一次支配着西索流尔。
“我们去交换集市看看吧。”
他认命地带着琉荻斯走出了城堡,心里思索着她还爱不爱吃奶糖,又在考虑她蛀牙的概率——一副奶爸形象。
“嗯嗯!”琉荻斯一月不知食味,实在煎熬,迫不及待地就快步走了起来,笑得十分灿烂。
璃缇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傻啊,西索流尔忧心忡忡。
西索流尔怎么会那么好糊弄呀,琉荻斯不敢置信。
赫卡特早在琉荻斯施法之时就被收回索亚之书,作为第一个琉荻斯召唤出的生物,琉荻斯曾经理性分析了一下,或许是欧泽拉的血液起了效益。
温和的女仆就候在殿外,颔首独立,在看到他们外出的时候,知情知意地引领他们往城堡外走去,有礼而负责,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是加德拉女仆,是不是很逼真?我的作品,不过还不完善。”
“真厉害!”傀儡秘技,是姑姑欧琳达的传承能力,索亚之书记载的最炫酷的秘技之一就是傀儡秘技。琉荻斯介于礼貌,忍住了近距离打量女仆的好奇心。
“听说,人睡觉的时候会做梦。璃缇十年来梦到了什么呢?”西索流尔一边带着妹妹往前走着,忽而带着回忆气息地问起来。
琉荻斯没有深究他为什么这样问,想了想,又不知如何回答,只说了句:“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或许,十年一瞬如沧海。(A decade is just fleeting, variable like the sea.)”
西索流尔脚步一顿,神色有些恍惚,只回头,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浅浅叹了一口气。
琉荻斯看不懂他眼里的神色,悠远悲怆,不知何以形容。
“走吧,带你去交换集市买吃的。”西索流尔站起来,走向了城堡之外。
琉荻斯懵懵懂懂地跟上了他的脚步,看向原先让她毛骨悚然,此刻却有些人情味的交换集市,新奇的感觉又让她觉得感慨万千。
想起了作为杨暮雪的小时候,外婆带着自己走过的集市。和现在很不一样——不论是贩卖交易的物品,还是人们脸上的表情。
“呐,你最喜欢的奶糖。”西索流尔不久捧了一袋子人类才爱吃的零嘴走了过来,就看到了对着一堆贝壳发呆的琉荻斯。
“喜欢贝壳?”
“不,只是看着好看。”
西索流尔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黛蓝略紫的眼眸中竟有些怀恋和悲伤。
“梦到过海吗?”
“嗯?嗯。”她应了一声。
“我很少见到海,每次看到,几乎都是在战争之中,”西索流尔一边塞给了她一把糖,一边示意她回城堡,末了偏头问了下她,“还想吃什么?”
“那个。”琉荻斯指了指左边的一排……东方糕点。
“好。”西索流尔抛出一枚金币,一个中年大叔模样穿着水手服样子的人熟练地接过金币,打了个响指,露出热情的笑容。西索流尔于是手中又多了一捧食物,十年时间他似乎依旧很熟稔地能担当好一个照顾人的角色。
“谢谢。”琉荻斯——杨暮雪清醒地认识到了一点——致命的一点。但她尚且需要时间去验证,且看有没有这个时间了。
“很甜。”奶糖在她入口时便融化,柔柔的甜甜的,忽而有一种香甜的气息萦绕唇齿间——好像确实很适合孩子的口齿。
“雪化了?”走在通往原来的那座松鹤之门的城堡的路上,琉荻斯回头一望,忽而发现那座梅枝之门的城堡周围已经没有了积雪,反而葱郁异常,有些惊奇于这样的变化。
“是伯爵,与雪同在,有他的地方就会有雪,这是他的领地……包括你沉睡的城堡,这些是整个血族最安全的地方。当年血族暴动的时候,若非他在沉睡……”西索流尔神色沉痛,琉荻斯脑海中驳杂的记忆也时隐时现,不经意冲击着她衰弱的神经。
索亚之书中曾经记载过这个神秘的伯爵,寥寥八字——
神祇血脉,游离世外。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琉荻斯没办法第一眼猜出他身份的原因。他在外界看来早已销声匿迹,究竟是不是姓德古拉也几乎无从考究。
西索流尔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松鹤之门的城堡,好像某些时刻他经常踏足。琉荻斯不经意地捕获了他略显犹疑的神色,这让她有些同样的犹疑情绪——尽管两人的犹疑并不相同。
“璃缇,城堡之中还有谁来过?”西索流尔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不寻常。
“察普格兰伯爵,还有欧泽拉。”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什么不对吗?”琉荻斯有些疑惑。
“没有,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
笑话,她小魔王还没怕过谁。杨暮雪忽而想到什么,收起了原本准备轻松一笑的嘴角。
坐在长长的餐桌上,西索流尔面不改色地说:“进餐吧。”好像她准备吃的是如何美味的饕餮盛宴——然而只是一些细碎的糕点。
琉荻斯顶着头顶的目光,硬着头皮把奶糖一颗一颗塞进嘴里,一颗……两颗……西索流尔微笑地看着她,似乎是富含着什么不吃就死的潜台词。她连咀嚼都不太敢多了幅度,有种被某种爬行动物盯上的应激反应。
到第六颗的时候——她本以为她还需要继续吃下去的时候,西索流尔好像终于准备放过她一样。
“那么,璃缇记得早点睡啊。天已迟暮,晚安。”西索流尔温柔地轻轻道。而后他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最后是一个笑容凝固在她的视线里,而后是完全消失不见。
琉荻斯鼓着腮帮子怔愣了良久,呆呆地望着西索流尔一系列的举措,手不自觉地有些发冷。
那么敏锐的一个种族,本就冷漠自持,又是看在眼里的人,又怎么会分不出呢?她自嘲一笑,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自己这个——异类之外的异类。
杨暮雪叹了一口气,今天顶着琉荻斯的身份行事,竟然也一瞬间琉荻斯化,她杨暮雪自有生之年起,何曾怕过。
她非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努力表现出一脸不屑的神情。或许是因为琉荻斯本就严肃的表情,她确实神色未变。
异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