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进到院内,王镇口中的黄胖子大厨跟李管家早已闻身而动,两人本想出门来迎客,但王当家已先一步带着客人进了院。前院中间有张石桌,他们就到那相遇,于是两人又掉转脚步随当家、来客一同往回里走。
王镇一一引荐,“这是我们这的厨子,姓黄名奇…”在他介绍时,黄厨子跟李管家都眼巴巴的盯着这个身高七尺兼肩宽体阔的‘巨人’,两人边走边眼珠骨碌碌的在铁塔身上转个不停,王镇当家不免心头发笑:堂内许久不来新人,偶然来张新面孔竟让他们好像看到怪物一样新奇。
铁塔坦然承受他们目不转睛的打量,同时也暗暗观察着对方两人。当家口中的黄奇厨子,长得并没什么出奇,瞧相貌该是四十上下年纪,矮是普通的矮,胖也是普通的胖,一对绿豆眼长在圆滚滚的大脸上,脸上泛着油光,眼里带着笑意,整个看起来很和善。而这李管家跟厨子该是一般大小,脸却长得难相与多了:高鼻深目,眼瞳略带淡灰色,两条弯弯的眉毛又浓又黑,再配一个鹰钩鼻,嘴不大胡茬却一大丛,咋看一眼很凶,再看一眼还是很凶。他还注意到这个管家手骨粗长,五指骨节有茧,身形精瘦却站立如山,显是下盘功夫也不弱。若是动起手来,倒是个硬角色,他不免多瞄了两眼。王镇只介绍说他姓李,是这的管家这么简单。生得异相的李管家也只简单的拱手施礼问候,并不多言,那他也只能简单的客套道:“幸会,幸会。”接着便问起捕到野猪的护院怎么没看到?
那胖厨子黄奇长得安静话却多,这会抢着答道:“嘿,你说的是刘光武兄弟吧?”然后又恍然醒悟似的拍了下额头,继续说道:“瞧我这问的,当然是他,这堂里一共就我们四兄弟,还能有谁?不急着见他,不急着见他,他耐不得闲,呆不住,天不黑实且见不着人。这会儿到底是在市镇上溜达,还是去了后山深处打猎,谁也说不准。若是他上了山,倒是指不定又捉到什么宝贝了,大伙儿就又有口福了,只累了我这厨子。”铁塔先打了个哈哈,“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更好奇了。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当家王镇把话头接了过来,“刘护院年方二八,与铁塔兄该是一般大小。总堂瞧他有一身蛮力,便派他来这做护院,但这空堂空院的日子,实在无聊。头两年他还勉强在院子呆得住,后来突然有一天拿把叉子说要去后山转转,结果当晚拎了只野鸡回来,这可不得了,三天两头就说要往山上跑。我们仨也乐得由着他性子,毕竟野味爽口,轻易还是难得吃到。他爱在堂内做护院就呆在堂里,想去做回猎人也由着他。只要他出了门,到底去了哪,这我也懒得管也管不了,总堂来人了大家也都瞒着不说。唉,老实说,我这当家,老李这管家,还有这护院都不称职,只有黄胖子最是恪尽职守。总堂派他来掌厨,他就天天不离厨房,从没让哥几个饿过肚子…”
厨子一脸不甘心,急急辩解道:“哪是我最听总堂话,还记得上回我受了风寒不舒服么?躺着休息了一天,铁塔兄,你猜怎么着?他们愣是给我这病人端了三餐稀粥.没做一个菜。。。”胖子还想再说什么,王震摆了摆手,说道:“那是大家知道你就是装病偷懒,否则第二天怎么起得比谁都早?自觉就去了厨房鼓捣。不说了,黄大厨师说得对,不用急着见刘护院,天眼瞅着就黑了,他也就回来了。纵是光武兄弟一身武艺,可单枪匹马的晚上,林子里可还是不太安全,这荒山野岭,不时还能听到群狼嚎叫呢!”
铁塔耸耸肩,“既然打野猪的兄弟一时见不着,那就瞧瞧兄弟打到的野猪吧,据说只剩一半肉了。”话一说完肚子附和着‘咕咕’叫了两下,他拍了拍肚子,一副急馋相惹得大伙都哈哈大笑起来,倒一下子又把彼此距离拉近不少。
野猪已有一半下了王镇他们的肚,还剩一半腌过后吊在厨房灶台前烟熏着。虽然省了宰杀除毛的功夫。但野猪皮糙肉厚,蒸熟煮烂仍要费不少功夫。铁塔心急,非要抢黄胖厨子的菜刀切肉,还说是白吃不好意思,捕没赶上出不了力,煮赶巧碰上了可不能偷懒。黄胖子看他一股热诚又拗不过,看当家王镇也没多加阻拦,也就顺势由着他折腾,乐得在一旁偷闲观看。但黄胖子一会就尴尬了,铁塔剁起野猪肉来驾轻就熟,剔骨,切肉,只听‘咚咚咚’声不绝于耳,半边横摆在砧板上的野猪肉才片刻的功夫,就都变成了豆腐一般的小方块,比他这个专职厨子切出来的还要整齐。
胖厨子黄奇一脸疑惑的问道:“铁塔大哥,这刀工不简单啊,你是在哪家酒楼里掌过勺吗?”‘
铁塔大笑一声,“黄奇兄,咋叫上‘大哥’了?这可使不得,瞧样貌,黄兄应该要比我年长才是。兄弟二十有九,敢问黄兄贵庚?”‘铁塔’打趣的凑身上前戏道。
“那自是俺虚长几年,俺已是不惑之年了。”黄厨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干笑道:“不过冲兄弟的刀功,叫声大哥也不过份。你肉切得比我整齐好看就罢了,还切得比我快,手艺人尊技艺为大,也没叫错!”
“错了,全都错了!”铁塔一本正经的宣布,突然的严肃把黄胖子整得一脸懵,“兄弟虽二十八了,可还没找婆娘成家呢!黄大哥在这儿叫兄弟一声大哥自是不打紧,可若传到外面,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小弟倒比做哥哥的年长,你一声大哥把我叫老了,兄弟说婆娘可就更加难了。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听大汉这么绕,黄奇捂着肚子就大笑。“是是,哥哥确实说错了,嗨,该掌嘴。”他一下子觉得生客愈发亲近起来,自己也是光棍,还是老光棍,可从来不敢把娶婆娘的愿望随口大方说出来,何况对方这大哥长小弟短的不见外实在绕得自己心里舒坦。“兄弟你接着忙,我接下来只看不出声了。”
大胖子大笑真难看,两只大胸脯上下乱颤。铁塔才不上当,“你不仅说错了,猜也猜错了,兄弟我可没做过大厨掌过勺,所以剩下的烹饪,兄弟可不会了。肉已切好,剩下的还得哥哥亲自操劳,你可别想着偷懒。”铁塔说罢甩手一劈,把菜刀牢牢钉在砧板上,双手拿起灶台上的抹布使劲的搓起了手上的油,让出位置给厨师接手。
等到野猪肉炒好揭锅上桌,天已黑透。大伙围桌坐定,但是捕猪功臣刘护院却仍是迟迟不见现身。胖子黄奇大步走到大门口眺望,笔直的门前大道被月光照得一片通白,路旁的灌木丛里,几只萤火虫在上面低低飞舞,发光的躯体一眨一眨。除此之外,看不到人影,外面静悄悄的,连风都不曾刮起。
胖厨子走回到厅桌旁就不耐烦的宣布:“别等了,一时半会想必是回不来了,料想今儿是去城里了。早先听他说过春红院新来了几个番邦女子,极是妩媚。这会儿指不定正乐呵呵领教着异域别样风情了,却教哥几个在这里傻等挨饿。唉,孤家寡人又年轻火旺,原也怪他不得。”厨子给桌上所有杯子满上酒,“铁塔兄弟,咱吃咱们的,菜凉了就味道不正了。来来来,我先敬你一杯。”
铁塔笑而不语,拿起酒杯歪头想了想又放下,说道:“还是再等等吧,若是刘兄弟恰好赶到,岂不是叫兄弟失礼难堪。”
当家这时也开口帮劝:“兄弟多虑了。甭理他,咱吃咱的。铁塔兄也不用见外,咱哥几个没那么多讲究,刘护院也不是那么小气量的人。再说了,让客人饿着肚子对着食物等主人开餐,走遍天下也没这个待客之道。就像黄胖子说的,刘护院也不是头次彻夜不归了。嘿!咱这冷床冷被的,原也比不上春红院的温柔乡。”
黄胖子举高了杯大笑着附和:“就是,就是。刘护院啥都好,就是贪色改不了。”
门外恰在这时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响,人还在外,嚷嚷声先传进厅来,“好啊,朝夕相处的老哥哥们还不如新朋友讲情义啊,非但要吃独食,更要给弟弟抹黑。”
铁塔闻言,知道是刘护院到了,刚举起的酒杯又复放下。起身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粗壮汉子一边脱着蓑衣一边大步跨进院来,蓑衣一除露出内里的黑色紧身劲装,胸部肌肉把黑衣紧紧撑起。刘护院个头不高但脸长额宽,瞧着甚是孔武有力。只见护院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桌前,眼咕噜瞧着自己转了几圈,拱手说道:“小弟刘光武,让新朋友久等了,抱歉抱歉。当家,给介绍介绍这英雄人物与我认识认识.”
不待当家开口,铁塔先抢先起身,“光武兄弟有礼了,兄弟才是威武非凡。”铁塔举起杯,“兄弟王刚,外号‘铁塔’,今年二十有八,今日有缘识得各位好朋友,心里甚是欢喜,容我先敬大伙一杯。”刘护院坐到给他预留的空座上,余人纷纷起立干杯。
你来我往几杯酒下肚,当家王镇突然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说道:“光武,这铁塔兄弟可不简单哪,乃白云城里的八金刚,武艺了得,做哥哥的完全不是对手,你可得陪他多喝几杯才好。”
“是吗是吗?那好得很,今晚来个不醉不睡。不过得请铁塔兄弟稍候,先容小弟讨个公道先。”刘护院说着把头转向了厨子,“好你个死胖子,居然敢给我造谣,瞧我怎么修理你。”说完便扑了过去。铁塔先前听当家的说话,还以为护院该要找自己试探,待护院一起身,其实已暗暗戒备,却没料到对方却真是要找厨子麻烦。
“哼,敢做还不敢认,还想要动手?来来来,哥哥还怕你不成。”黄奇不甘示弱,两人顿时笑闹里就动起手来。但黄胖子瞧着就不像能是护院的对手,所以就一味的选择闪躲。两人绕着桌子转起了圈。几圈跑下来,黄胖子就气喘吁吁。突然刘护院猛然双手齐出,黄胖子眼见避不开,极限一晃躲到了铁塔身后,叫到;“铁塔兄弟,快护我。”
铁塔眼见刘护院双手成鹰爪状已是抓向自己胸口,并无丝毫停手之意,再不出手,已将受制,忙出手反抓他手腕,刘护院抖手缩回.
“妙极,妙极,早看出哥哥武艺不凡,哥哥愿意赐教,那是再好不过了。”刘护院乐呵一声,也不容铁塔回绝,抢攻就上。
铁塔急忙说道:“兄弟快住手。”对方并不住手。铁塔一边化解护院攻势,一边又劝,“要切磋等哥哥吃饱喝足了再领教也不迟。”
刘护院却拳头不停地说道,“哥哥休要吝啬,趁着未醉,好好指教小弟一番。”说完再不答话,只一股劲的抢攻。
黄胖子早已避在一旁,跟王刚、李管家一起瞧起热闹来。‘铁塔’心里冷笑一声,“好家伙,修理黄胖子是借口,原来还是要试我工夫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