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冰望着细雪,没有说话,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他真的是没有用。
翟雪泣不成声,一头扑进了沈濯冰的怀里:“沈哥哥,我这一去就回不来了,那妖檀最爱长的好看的人,我不美,这一去就见不到哥哥了。”
“啊!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不能连累你。”还没等沈濯冰反应过来,她已经提起裙子跑了。
“雪儿!”沈濯冰想追,却从袖子里甩出一枝精致的木簪,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把簪子送给她。他捡起簪子袖子里的木簪喊着她,可是佳人却没有回头,就这么跑了。
他今日去集市里买花种,转眼就看见这只簪子,想起翟雪他笑了,买了下来想送给她,谁知……
“制香制香!都是我没用,要是我当年跟着父亲好好学制香,如今雪儿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他有些愤怒地攥紧手中的木簪,愤愤摔到了地上。
“哎哟!”一道妖魅无比酥软入骨的女音缓缓传来。
盛怒中的沈濯冰皱眉望去,只见那摔到地上的木簪冒出一缕缕紫烟,那紫烟有着很是馥郁的芳香,即便是制香甚好的翟府也不能调出这种味道。
沈濯冰有些入迷的嗅着那香味,如醉如痴。在迷醉中他似是感觉有人朝自己缓缓走来,那人穿着紫色纱衣,冰肌玉骨遍体生香。
她赤着脚踏着飘落在地上的枯枝落花慢慢朝沈濯冰走来。沈濯冰从未见过这么妖媚又美丽的女人,她与雪儿的感觉完全不同。若是说雪儿如栀子花一般纯洁,那么这女人就是妖媚地让人上瘾的罂粟花。
两人已经面对面了,沈濯冰呼吸急促了起来,除了雪儿他从未和其它异性这般近的接触过。叶玉枝抬起头来,伸手勾起他的下巴,声音带着魅惑的沙哑道:“可还记得我?嗯?”
这娇媚的声音若是平常人听了定会心猿意马,但在沈濯冰耳朵里却如淬着剧毒的利刃,一层层地剥开那些已经被沈濯冰强制忘记的事情。
“你……你……你是当年那个妖怪!”沈濯冰猛地清醒过来,用力把叶玉枝一推。叶玉枝不备一个踉跄,踢到了装水的水桶,脚被水桶绊了一下,很是狼狈地坐倒在地上。
水淋了她一身,本来单薄的纱衣紧紧贴在了她身上,使得她本就婀娜的体态更加诱人。
“你这个妖孽,是你!是你害的我如今这样。”沈濯冰没有心情欣赏美人,他指着她气的手都在颤抖。
叶玉枝也不恼,只是在笑,笑得花枝乱颤。她优雅地站起来,也不顾沈濯冰的暴怒,一把搂着他的腰。妖娆地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道:“是吗,还记得呐,呵呵呵,真好。可是你这孩子还真是无情,竟然就这么抛下我跑出了盗林。”
沈濯冰气的浑身血液几乎倒流,他挣扎着想推开叶玉枝。谁知道那女人的双臂就像树藤一样,紧紧地缠在他身上,任凭他怎么推攘,叶玉枝还是神色不变眨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
沈濯冰看着叶玉枝白皙的脖子,真想伸手掐死这个徒有着美艳皮囊,心却狠如修罗的女人。
当年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么家破人亡,沦落到街头乞讨?
当年沈家是馥香城数一数二的调香大族。沈老爷用尽毕生精力想调出一味香,但却不管他如何翻阅古籍,如何去试着调配,都以失败告终。
人都是不会满足的,而且越是求不得的东西也就越痴迷,越执着。沈老爷就像入了魔障一样茶不思饭不想,一心想着研究那个香料,想以此作为契机突破自己在制香方面的造诣。
儿时的沈濯冰和母亲担忧极了他,劝过也哭过,但那男人的心却被香料已经勾走。
幼时的沈濯冰时时午夜梦醒,都能听见母亲的哭声。他推开门偷偷看去竟然发觉压力太大的父亲正在殴打母亲。
他怕极了,躲回屋里。一闭眼就是可怕的场景,他颤巍巍起来找到了那本父亲放在房里忘了拿走的古籍。那是本关于调香的书,他强迫着自己读。他想要是自己能配出那香料来,父亲就不会伤害母亲了。
沈濯冰颤抖着翻到了书页一半的位置,一张泛着异香的纸掉了出来。那是一页记载着一种名叫“求香”仪式的信笺。
信笺由于年代久远,已经陈旧无比,字迹剥落地很难辨认。沈濯冰借着跳跃的烛火艰难地读出来上面的文字:出城有盗林,长有金银香枝,香枝有灵,可化为绝色,教人制香。
沈濯冰拿着信笺的手在发抖,心中涌起一股激动,若是父亲请来了那林中的仙人,是不是就能走出执念,变回以前的样子?
他赤着脚轻手轻脚的捧着信笺,来到父亲的厢房门口。父亲房中已经没有了声响,只有铜盆中熏香燃烧的噼啪声。
他偷偷把信笺从门缝塞了进去,沈濯冰想到将会恢复平静的家,心中充满了期待。
第二日,他是被喧哗吵醒的,院中来来往往的都是形色匆匆的下人。他们或扛或拉,无数家中值钱的字画瓷器等都被搜罗了出来,在硕大的院子里堆着。沈老爷打开了沈濯冰的房门,搬走了他最爱的一套名贵文房用品。
“疯了,你真的是疯了!”母亲的哭声又断断续续地传来,沈濯冰焦急冲出门去,却见父亲竟然拖出了母亲的陪嫁品。
不久,硕大的院子被堆的满满当当,这倾尽沈家家底的财富,大的被换卖为金银细软,小的则直接装箱。
从大早上一直收拾到下午,终于求香的队伍出发了,大大小小的箱箧堆满了马车。沈老爷就坐在马车上,笑得痴狂:“待我寻到仙人,研制出来那味香料,我们沈家就名满馥香城了。”
沈濯冰偷偷藏进了大箱子里,想去看看那书中记载的仙人,传说那仙人容貌绝美,肌骨生香……
车队按照地图很快便行到了一处檀树参天的林子,林子幽黑慎人。有叫的令人心凉的秃鹫乌鸦不停地盘旋。
沈濯冰幼时听人讲过,尸骨腐肉最多的地方这些恶心的鸟就越多。他有些恐惧地看着那铺天盖日的黑色飞鸟,吓得瑟瑟发抖。
很快他便看见父亲和下人们恭敬地卸下了珠宝箱子,他怕被发现,正想偷偷溜出想另藏一处。
突然他嗅到了浓郁的异香,这香味不腻不重,恰到好处的吸引人。果然他看看父亲更加痴狂的表情。
“仙人啊,我是沈家老爷,愿倾尽全家的财富求得仙人指导,制出刻骨的香。”沈老爷伏身在地,十分虔诚。
“呵呵呵呵,让我来看看这珠宝和来的人,成色怎么样。”眼前密林如活了一般从中分开一块空地,一根手臂粗的藤条上坐着一个身着紫衣的美人。
丹凤眼高挑,肤若凝脂,雪白的腿垂下来,一荡一荡地,说不出来的魅惑。
众人抬头一看都如被摄取了魂魄一般,呆若木鸡。美人眨眼间就到了众人面前,直直地看向那大箱子。
“啧啧啧这明珠真大,可惜缺了个角。让我看看今日来的人皮囊如何。”紫衣美人转身勾起沈老爷的下巴。
沈老爷已经不再年轻,已经显露出颓态的脸让那美人颇为嫌弃地皱起眉头,她飞快抽回了手,很是嫌恶地在藤蔓上擦了擦。
“啧,让人恶心的皮囊,就那珠宝能看,罢了罢了。”叶玉枝扯起薄唇露出一个冷笑。
“仙子是打算要来我们沈家教导我们制香了么,我们一定用最好的东西招待仙子,只要仙子肯来……”沈老爷以为叶玉枝被自己的财富打动,面露欣喜,抬起头来高声说道。
“真是让人十分厌恶的皮囊。”叶玉枝没有正眼看他,环顾四周没看到让人惊艳的皮囊,颇为不满。
“还真是什么恶心东西都不自知的来这到临林请檀仙,浪费老娘修炼的大好时光!罪无可恕,死!”叶玉枝一手轻轻一合,周围的藤条就如同活了一般舞动。
沈老爷和那些仆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藤条猛地穿过了心脏。沈老爷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血顺着嘴角滴下来……
“爹!”沈濯冰大喊出声,正在把玩珍珠的叶玉枝一把就掐住了正爬出箱子的沈濯冰。
沈濯冰脸被掐地通红,依旧狠狠地瞪着叶玉枝:“妖……妖……女,你不得好死,草……草菅人命……”
叶玉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如同蝼蚁从剧烈挣扎到要泛起了白眼。
忽然沈濯冰身上散发出来浓浓的不甘和怒气,叶玉枝深吸一口只觉得精纯无比,很适合她这种妖孽修炼,于是转转眼珠松了手。
沈濯冰没想到她会放了自己猛地咳嗽了几声恨恨瞪着她:“妖孽!你不得好死,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又是浓浓的怨气,叶玉枝从未吸食地如此之饱,心情也好了起来道:“好啊小东西,我不杀你啊哈哈哈。”
沈濯冰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跑了起来,藤蔓还想追上去,叶玉枝挥挥手:“这小东西身上的戾气真重,是我族修炼的最好东西。如此之小就有这么重的戾气,若是养大了他微微一教唆,想必我能吸收到更多更纯的戾气。”
于是叶玉枝把他捉了回来,养在盗林里。
那段日子是沈濯冰最为煎熬的时光,盗林中都是绝色之人,心也是最为狠毒,同类之间也互相倾轧,稍有不慎就会被吸干精气灰飞烟灭。
沈濯冰被盗林之主叶玉枝和她的妹妹叶丹护的很好,妖檀一族常常欺笑他丑不会法术。被叶玉枝知道后她就当着他的面,一口口把他们都吃掉。
沈濯冰恶心地很久没有理她,他知道叶玉枝虽然凶残,对自己却是很好。但是还年幼的他早就被这个残酷的族类逼的心机也变得深沉起来。他知道自己若是有一日没有了利用价值,叶玉枝也不会再护着自己。
于是他放了一把火趁乱逃出了盗林,逃进了馥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