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了三天三夜,担惊受怕,终于是到了家。
但是沈府早就不复存在了。
盗林一行后,沈家失去了主心骨,树倒猢狲散。渐渐破败了下来,而沈濯冰的母亲又怨又气,一病不起。讨债的人就像闻到血味的狼,叼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偌大的沈家被掏空,家徒四壁,堂堂沈家夫人死时连张蔽身的草席,也是沈濯冰求来的。
沈濯冰再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没有了父母。他大病一场,好了之后就流落街头巷尾,受尽磨难。
最初时他心里还有恨,恨那盗林里的妖精,害他家破人亡。也想过要学除妖之术,可现世的日子都残酷得紧,渐渐磨光了他的怨恨。怨恨渐渐转为了对物质的需求,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翟家那个天真的大小姐,才像看到光芒一般。
在翟府虽然地位底下,但却出乎意料的过的比以前幸福。和翟雪一起的时光太过于美好,美的让他以为这只是场噩梦,翟雪天真烂漫,对谁都热心肠,灿烂地就像一团火焰,燃烧了少年的心。
这么美好的一切足够让他忘记当年的悲惨,忘记当年的那个妖女。
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个妖女竟然找到了自己。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沈濯冰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搂着自己脖子,笑得灿烂的美人。
叶玉枝也不恼不气,又贴近了他几分,紧紧地挨着他的胸膛。女人身上浓郁的檀香直直往他鼻孔里钻,香气让沈濯冰有些失神。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嘴上竟然覆上了温热柔软的唇。柔软的触感传来,沈濯冰立刻清醒过来,一把狠狠推开了叶玉枝。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妖女,你到底跟着我要做甚!”沈濯冰生气起来涨红了脸,叶玉枝突然觉得他平凡无奇的脸,竟然出奇的可爱。
叶玉枝笑着闭眼,一副享受的样子,媚声道:“果然这么多年了,就你身上的戾气最为纯粹。还有哦,可不是我死皮赖脸的跟着你哦,你仔细想想。”
沈濯冰气的怒发冲冠,实在是没有见过这般轻浮的女子,他伸手指着她的鼻子不停地颤抖。
突然想起来了,他慌忙捡起地上的木簪恶狠狠地看向叶玉枝道:“你是不是这里面出来的,我折了它。”
沈濯冰说着拾起木簪用力想折掉它,同时狞笑着看叶玉枝,他十分看看到她一向媚笑的脸上挂上惊恐的表情。
凭什么她一个妖孽就能草菅人命,杀个人这么风轻云淡?
谁知道叶玉枝笑得直不起腰来,她猛地又贴近了他,摸着他的脸轻声道:“你真的认为这是我的真身?”
叶玉枝笑着推开他,接过那木簪子葱白的玉指轻轻一捏,那木簪就碎成了木屑,风一吹,檀香木粉糊了他一脸。
“怎……怎么可能!”沈濯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叶玉枝。
“该说你是蠢还是傻得可爱?我们妖族又怎么会傻到把命门交到别人手里?沈郎,你还是跟小时候一般天真。”叶玉枝笑得明媚,丹凤眼里都是杀意。
她红着眼凑近沈濯冰,一把摁下他的头,逼着他额头和自己的额头凑到一起。
“你还真是傻的可爱,我隐在暗处观察了你足足一个月,发觉你是真的很有趣。没想到你当年逃出来,只是想在这翟府做一个花匠,在这翟府的最底层侍弄花草,很悠闲吧。”叶玉枝点着他的心口位置,声音温柔的问道。
沈濯冰瞪大眼睛,狠狠地看着叶玉枝。
叶玉枝靠着他脖子处吸了一口气,满意道:“不要骗我,你这满身纯正的戾气在告诉我,你其实接近翟雪也是有预谋的吧。”
“你别乱说,你这个恶心的妖孽,我对雪儿是真心的。”沈濯冰推开叶玉枝,喘着粗气,只觉得这个女人虽美却让人恶心。
叶玉枝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揪起发梢轻轻在沈濯冰脸上扫了扫,轻笑道:“还真的是不诚实,我都闻出来了,你!其实和我是一类人 要不然当年我又为何要放你回来?”
沈濯冰脸色苍白,被人戳中自己内心想法的少年仓皇后退了几步。
刚进翟府时,他的确动过念头,想通过翟雪取得翟老爷的信任,但翟雪的善良渐渐感化了他,他如今再没动过其他念头。
叶玉枝看出了他的想法,呵呵一笑,也不惧怕,又一把黏上他。葱白的手慢慢摸上他的手,稍稍一用力就拉出了他捏着刀的手。
“怎么?恼羞成怒要杀我了?来啊!”叶玉枝笑着把他的手悬在自己心口位置,继续蛊惑道。
沈濯冰也不犹豫,眼里闪出一抹杀意,狠狠把匕首送进了叶玉枝心口。
叶玉枝依旧笑着,沈濯冰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痛苦。那双媚眼里映出了自己狰狞的脸。
叶玉枝拔出匕首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沈濯冰看见鲜血不停的从她心口涌出。
脑子嗡了一声,他杀人了!
“你们妖为什么还会流血,不……不是说妖孽都是无血无肉冷漠无情的东西么。”沈濯冰来不及想太多,他不能让她就这么出去说自己是个杀人犯。他好不容易才接近雪儿,不可以就这样被毁了。
叶玉枝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个凡人伤到,愣在原地看着心口的血洞。
他慌忙伸手捂住叶玉枝流血的伤口,一把抱起她,只觉得这女人轻的像根木头。
沈濯冰把她抱进木屋中,想替她包扎一下,一路上这个妖女却安静地可怕。
他低头把她放在床上,却看她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心口的窟窿,嘴里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
叶玉枝是妖檀一族中最为出色的佼佼者,姿色,法术皆是最好的。妖檀一族最喜欢争夺,什么都要争,从来没有谦让一说。
她们争夺修炼的资源,甚至可以为了修炼吸取同类的精元。她能成为妖檀一族的首领,手上沾了无数同类的血。
作恶多端,贪婪无比。所以她的劫来的更猛,叶玉枝现在都还记得那晚的可怕。
电闪雷鸣,年少的沈濯冰竟然在她修炼最虚弱的时候放了一把火,火蔓延了叶玉枝的枝干,她痛不欲生地倒在地上无法化形。眼看身上的火越来越大,她惊恐极了,向来妖檀最惧火光。
在她以为要魂散时,天降一道金光,一个端庄的神女降了下来。
应该是过路神仙,她嫌恶地看了眼叶玉枝道:“作恶多端,实属报应。”
叶玉枝拼命化出人形,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哀求道:“神女救我,神女救我。”
神女盯着她看了半晌摇头:“本来我不该救你,但我竟算出你将来会助我重要人一臂之力,那就勉强留你一留。”
神女用法力把她复原,但留下一道诅咒:“罢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若你遇见能伤你之人,就是你大限之期。”
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他放火能重伤自己,怪不得他这区区凡人竟然能用匕首在自己的心口扎一个血洞。
叶玉枝看向眼前的少年,不可置信地摇头:“你竟然是那人!”
“嗯?”正在给她包扎的沈濯冰疑惑的抬头。
夺我命,你还不够格。叶玉枝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我到要看看是命运弄我,还是我让命运生不如死。
“你难道不喜欢雪儿?”叶玉枝打开了他包扎的手挑衅道,沈濯冰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心口的伤口迅速复原。
“你什么意思?”沈濯冰不解地看着她。
“你的雪儿明日去求香,她那副皮囊怕是不入我族人的眼啊,还记得你父亲的惨样么?”叶玉枝猛地凑近捧着他的脸笑道。
沈濯冰猛然想起还有这回事,自己一见这妖女竟然心神不宁,险些坏了大事。
他一把推开叶玉枝,冲出门去……
叶玉枝笑了:“竟然还真的动了情?呵呵呵这动情之后这戾气都不重了呐。”
她觉得丹田处剧痛,咳出一口血来,她猛地捶了木床一下,终于不笑了。她冷冷道:“还真是个薄情的人,当年在盗林,老娘和丹儿如此护你救你不知几命,你竟然说走就走。这凡人的丑东西就给你一口吃的,你就着般关心。”
她扶着门,看着沈濯冰的背影笑了,长长的指甲抠进了木头也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