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冰点了一壶酒,打发掉了所有跟过来的卫兵,也不打算走了,坐在老胡的大堂就喝了起来。
老胡有些心惊胆战的看着他一壶一壶往嘴里灌着酒,小心伺候着,心中不断嘀咕。
自从仙子一行人来之后这怪事也就来了,平时这年少成名的城主大人一向只在主城制香,不会到这深山野林来。这一来还带着一堆人就像要砸店子一样,万一这城主大人喝大了,自己又得有麻烦事。
真让妖头疼,最近流年不利。
老胡看着快速喝着烈酒,已经有了醉意的沈濯冰终于是忍不住了。他上前去轻声道:“城主,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沈濯冰抬起头来,眼神已经有了迷离,他双颊有些泛红,他似是有些迷惑的看了一眼老胡。
随即呵呵的笑开了,他晃着手中的酒壶,语气有些急促:“我有钱,我不会白喝的,你别……别管我。上酒!”
老胡苦口婆心地劝:“城主大人啊,我们这里的酒烈啊,您不能多喝,您手上还有伤啊。”
“醉?醉了好啊,醉了……就忘了那个蛇蝎妇人。”沈濯冰似是醉极了,说话开始颠三倒四。
老胡趁机夺下他手中的酒壶,正舒了一口气,就看见身边多了双精致的绣鞋,绣鞋的主人穿着碧绿的裙子,此刻手上正拿着一枝烧了半截的木簪。
本来醉了的沈濯冰看见她手中的木簪眼睛一亮,酒也醒了一半。沈濯冰猛地冲过去,想抢灼光手中的簪子。
灼光悠闲一转身就躲过了,沈濯冰却踉踉跄跄就势朝一旁跌去,重重的趴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还我姐姐命来!”叶丹从灼光身后出来,恶狠狠瞪着地上狼狈不堪,根本没有一城之主风范的男人。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醉酒,浑身无力,他伸手,沉声道:“把簪子还我,那是我夫人的。”
叶丹大笑,嘲讽地看向他:“你何曾把我姐姐当过发妻?”
沈濯冰闻言一愣,居然笑起来 ,眼泪顺着眼角掉下来。
“互相利用而已,又是哪门子发妻……我赢了,我终究是赢了……”
沈濯冰扶着桌角,这才勉强站起来,他朝着叶丹行了一礼道:“我认识你,你是她的妹妹,你们都有法术对不对,你们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对不对。”
叶丹冷笑地看着他,眼中都是杀意。
沈濯冰醉极了,也没看叶丹的眼色,摇摇晃晃继续说:“叶玉枝不是凡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呐。都说祸害遗千年 那个女人这般恶毒,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她不择手段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为了你这个男人,怎么?还不知足?你真的以为我们妖的生命是永恒的么?”叶丹大怒,上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声音让众人都是一惊。
沈濯冰捂着脸,愣了半晌,大笑着坐倒:“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他倒在地上,沉沉地睡着了……
他腰间拴着的锦囊闪着微弱的光芒,叶丹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抚掉上面的灰尘轻声叹:“姐姐……”
这时灼光发觉手里的发簪也发出了淡淡的光,那锦囊的光渐渐和簪子的光融合。一阵十分浓郁的香味传来,那光也越发刺眼。
众人只得闭上眼睛,待光弱了下来,只听一声叹息,那残缺的簪子不见了。一个身着紫衣,头上珠玉葳瑶的女人蹲在沈濯冰旁边。
她浑身发着微弱的光,慢慢伸手抚摸着沉醉的沈濯冰。很明显眼前这个紫衣美人不是实体,而是木簪和那锦囊里的物品残留下的精气。
“姐姐!”叶丹红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紫衣女子。
似是听到了她的呼喊,那女子转头过来,浅浅一笑。
灼光众人呼吸一滞,这美人才是真真正正的国色之姿,但却美的不端庄有丝丝的邪气。
她丹凤眼微挑,流转的都是媚色。朱唇轻扬,笑得勾魂摄魄。她紫裙曳地,袅娜地朝叶丹走来。
“小妹,莫再念我,我这一走天上人间无处再寻……我也放过他,不再纠缠了……”声音飘渺无比,转瞬之间美人消散为一缕香,再不见了踪影……
“姐姐!”任叶丹怎么呼喊,也不能再唤回那美人。
“小丹,这是怎么回事?那美人是?”明华慢慢从震撼中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问道。
“那就是我的姐姐,叶玉枝。”叶丹打开锦囊,里面赫然是她偷簪子之时,掉落在城主府的情丝……
苍翠层叠,奇香不散,蜂蝶翻飞,这是“盗林”独有的景色。
盗林离馥香城不远,馥香城以制香妙者为尊。但不是人人都有制香天赋,不善做香的人自然就沦为了最底层,最卑微的存在。
擅长制香的人随手调兑一种香料,便家财万贯,名权双收。不擅长制香的人只能贫困无依,还得接受旁人白眼
盗林长有茂盛的檀木,但这檀木与寻常檀木不同。寻常檀木只能做成器具或研磨为香料,但此处檀木皆有灵气。他们常常化为绝色美人多情公子,每每入夜这些绝色便去人间游走,教导城中人们制作香料,唆使他们互相妒忌,自相残杀,他们便靠吸取人们的负能修炼。
别的精怪靠日月精华修炼,而妖檀却靠人心的险恶修炼。但在名利漩涡中深陷的人们又怎么能辨别是非,他们不认为妖檀是怪物,反倒把妖檀一族供得很高。在馥香城中升起了一股子风潮,名为:求香。
达官贵人为了巩固地位,就扛着金银碧石去盗林求妖檀回府,让他们帮忙制香。
妖檀贪婪,好色。若不是特别富有的家族,或是来求者十分绝色貌美。都不会跟他们回去,反倒会化身为杀人越货的修罗,用藤条绞死来者,吞并他们的财物。
即便如此,妖檀地位依旧不减,每天都有无数的大家族前去求香。
城郊有座极小的香料坊,那小作坊简陋无比,挂着的招牌已经破了无数的洞。房前中了不少的鲜花,姹紫缤纷,跟着小屋的简陋,极其不相称。
一个身着麻布粗衣的少年正蹲在花丛中,拿着金蛟剪仔仔细细地修剪着花朵的枝叶,身侧传来有人踩着落叶走来的声音。
沈濯冰没有回头,他摸了摸自己藏在衣袖里的木簪,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暴露了他的兴奋。果然不一会儿一双粉色的绣鞋就出现在他面前。
“雪儿,怎么了,今日不太高兴啊。”沈濯冰回头变看见翟雪披着大大的斗篷,本来娇小的身子被裹得严严实实,像某种惹人喜爱的小动物。沈濯冰揉揉她的头,眼里是藏不住的深情。
“沈哥哥,我明日要随着家中长老去盗林求香了。”翟雪抬头看着他,哭出了声。
沈濯冰心里一咯噔,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翟府在馥香城中得以立足成为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全靠翟雪的父亲能制得一手好香。那香料香飘万里,不腻不晕,让人陶醉。
但前些日子有贼人潜入翟府,在翟老爷的膳食中加入了破坏人嗅觉的毒药,一夜之间,翟老爷丧失了制香必备的嗅觉。
家丑不可外扬,翟家本来想瞒住这个消息,能瞒多久瞒多久。另一边加急培养继承人。
翟府男丁不旺,传到翟雪这一代已经没有了男丁,只有翟雪一个独生女儿。
翟雪从小体弱,常常心闷气短呼吸困难,难以吸入足够的空气因此昏厥过去。但是她的鼻子却对香味很敏感,过目不忘的本领很是厉害,基本上她看过的香谱一闻就知道配料。
但是羸弱的身体并不能支持她调出好香,翟老爷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她只需要在后面给出点点子就好。
如今,只得她撑起整个翟家。
此番前去求香就是抱着赌的心态,她要求的不是香谱是一个健康的身体。
沈濯冰父母原属名门望族,但因皆调不出好香,连带着他一起沦为城中最下等的人,一家人流落街头,缺衣少食。
直到他遇见了翟雪,就如在茫茫黑夜中遇见了启明星,只觉得这肮脏的世间怎么有如此纯洁的女孩。
那日大雪,翟雪一个人出门买调香用的香料,天气寒冷她穿的少就犯了病,晕倒在了街上。
他在雪中脱下身上的衣物给她盖上,守了她半天,自己险些被冻死,就这样他被翟雪带回了府,让他帮忙种花。
“爹的病不知道被谁透露了出去,现在门外无数当年不服我们翟府的贼人,日日叫嚣着要我们交出这些财富。说我们再也配不出香料了,就不配拥有这些东西了。”翟雪大大的眼睛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肿成了核桃。
沈濯冰摸着她的头,心急如焚,但是却束手无策,自己就是个长相普通,调香只是半吊子的废物罢了。
用什么去帮?又该怎么去帮?
就在这时,他心中一动,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身着紫纱的身影。
这念头一出来,就被他掐灭,那人是万万不能再招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