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人惜君
神泉苑，前厅堂。
众人在宫中用过晚膳之后就一齐拜别了周宁王和卢夫人，一起打道回府了。一回到丞相府，华进棠就传话下去，让十一位夫人还有府中的少爷小姐都到前厅堂来，有事情要宣布。
“如此一来，锦西君就已经决定我们菲是锦西君夫人了？”韦氏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亮了起来，拉着菲的手甚是欢喜地再次向华进棠确认。
华进棠微笑着点了点头，“卢夫人也很喜欢菲，说明天一早就让人来把她接进宫里。菲在宫中先住一段时间，等到锦西君西征归来就举行大典。”
诸位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不少都纷纷低下头议论纷纷起来。但是今天在场的小姐们个个都是心服口服，华蕊更是把今天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个遍，要不是看爹爹也在场，还要拉着几个小姊妹一起来演呢！夫人们看到女儿们都没有什么，心里面有什么不服也不好当面说，都只好附和着恭喜起来。
“如此看来，除了菲，还真是没有人能配得上锦西君呢！”宇文氏拉着华蕊的手，笑着对菲说。
菲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大概，很多人都觉得，除了她没人受得了锦西君，只是不便说出口罢了。
想起今天傍晚发生的时候，连菲都觉得很荒谬，锦西君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要人哄着要人供着。虽然一开始菲觉得能这样哄他的人天下间有不少，自己也不足为奇，还不至于就这样被选为锦西君夫人，但临别之时映玄却跑到了马车边上问她叫什么名字，还说以后要常常到宫里面去给他烤年糕。
大抵双方长辈都是在这个时候认定他们两个是一对了吧。菲自己也百口莫辩了，见到韦氏这么开心，她就算有千百个不愿意也不好说出口。
难道真的要嫁给这样一个傻子吗？
华进棠看她始终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垂眸笑了笑，让大伙儿都散了，回去好好想想怎么给菲准备嫁妆，至于菲，华进棠让她随他到书房去一趟。
“是否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菲才进门，华进棠就问道。
说不上是不可思议，但却真的令她猝不及防。几天前她还是刚从边境县城来的孤儿，转眼间就要成为未来大周国君的正室夫人，就算说是在梦里，她也丝毫不会怀疑。
菲微微一笑，想起之前华进棠那么快就要收她做女儿，还有他与公子亮之间的谈话种种，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早就有预谋。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爹爹从前可曾见过女儿？”
华进棠定定看着她，忽而笑了，坐在红木大椅上拍了拍大腿，道：“你当真是个凤凰，山窝窝里是藏不住你的！”
菲一惊，不知他所指何事。
“你小的时候，有一天跟着你娘到城门口给逃难而来的灾民分发米粥，你可还记得？”
她仔细想了想，其实这种事情在她小时候也不止一两次，不知华进棠指的是哪一天，但她还是点点头。
“那年你还很小，才六岁大。我巡查灾情路过尉迟县，看到长龙在城门口排着十分壮观，打听之后才知道是尉迟太守一家人在给灾民发粮食。我看到你在你娘身边，脚下垫着个高高的箱子，很是积极地给一位老人家盛米粥，你那个时候的样子我是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他打量着面前已然亭亭玉立的少女，时光荏苒、白日苍狗，当年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如今更是懂事聪慧，华进棠顿时心中感慨万千，他说道，“那****便到你家中去坐了一坐，还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当时只有你爹在府中处理公文，见到我，也是像你几日前见到我那般，丝毫不卑躬屈膝低声下气，确实，人行得正坐得直，自然要不卑不亢才是。当时我就告诉他，你不止是他的女儿，将来更要成为整个大周的女儿。你的一生，断然不能埋没在尉迟那样一个小县城里。”
菲听了顿时一愣，从前的回忆一下子都涌了上来。难怪爹临走以前百般嘱咐娘亲，将来无论如何要把她带来膺丸，而娘辞世以前也认真交代，让她要到膺丸来找华丞相。当时她还以为娘的意思是来投靠姨娘，原来不是那样。
“爹真是抬举女儿了。”她思来想去，还是微微笑着说了这句话。
“你今天也见到了锦西君，你当真认为那样的人能够担当大周国君的重任吗？”华进棠没有和她绕弯子，直接切入了正题。
菲的睫毛微微一颤，望着他，问：“爹的意思是？”
“他故而无法担当那样的重任，”他负手望着悬挂在墙上的猛虎下山图，道，“所以我希望有一个人，在大周出现一个真正能够但此重任的人之前有一个人守着他，不让他再动不动说出‘罪该凌迟’这样的话来。”
原来他口中的“大周的女儿”，宿命就是如此吗？菲抿了抿嘴巴，但想到锦西君是那样的一个人，如果真的没有人管着他，他不但会是个昏君，说不定还会是一个暴君，若真是如此，大周的未来岂不是岌岌可危？
总归她已经是孤身一人，又是女流之辈，终究逃不出嫁人然后相夫教子的命运。如果真的能够为国家和人民做点什么，她又何乐而不为？菲思忖了一番，又想到那日来的公子亮。或许丞相口中能够担当重任的人就是他吧，只不过，他还年轻，个性也还有些浮躁仍需要多加磨练就是了。
她就是要嫁给锦西君，一直等到公子亮长成那一天再帮助他们篡位吗？篡位……或许是应该有一个更好听的说法。
“菲儿，你可愿意？”他看着她的眼睛，却依旧没有办法看穿她的心，华进棠进一步说，“为了大周，你可愿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笃定地点了点头。
明月在竹叶之端，普照大地，甚是光明。
朦朦胧胧的月光盈满了整个院落，这是锦西君的住所，自他出生以来，就从未搬离过这个小院子。
院子里夏草繁茂。
紫菀，露草，乌蔹莓。庭院中几乎没有踏足的空隙。
夏草反射着明媚的月光，映照到坐在外廊内的映玄身上。
他支着一边腿，手托着腮，有意无意地望着庭院发呆。一直到身后走近一位仪态端庄的妇人，她走入屋内，在他五步之遥拜道：“为锦西君夫人准备的房间已经定在了金越堂，那里将是菲小姐今后的住所。”
“这种事情晓春你自己弄好了和娘说不就是了？没必要来告诉我。成亲什么的最麻烦了！又麻烦又讨厌，你们替我安排吧！”映玄手不耐烦地挥了挥，他瞄到了草丛里面的一只蛐蛐，正和它干瞪眼。
被称作“晓春”的妇人是掌管宫中命妇生活起居的女官，在后宫之中有很大的权力。她从一个小宫女做起，一步步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上，而锦西君也是在她眼中一点点长大的。然而他只是长大起来，并没有成长。
“殿下，”她想了想，说，“奴婢听说，菲小姐是一个非常聪慧敏锐的小姐，卢夫人也很喜欢她。”
“我那么聪明，她要是不聪明怎么配得上我呢？”映玄仰起头自得地笑了笑，望着天上的明月，他的目光定了定，撇撇嘴，“不过在这宫里面，聪明是没有用处的。”
“什么？”他刚才的话说得太轻，晓春没有听得太清楚。
映玄不堪忍受地嚷嚷了起来，“什么都没有！你刚快下去吧，总是唠叨来唠叨去的，我耳朵都要长茧了，快下去快下去！”
晓春不由得蹙了一下眉，连忙跪拜之后从房间里面退了出来。
看到她终于出去了，映玄才松了一口气。他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心里面却不自禁想起了今天那个给他烤年糕的女孩子，想到她手里面端着凉茶还不断给年糕吹气，生怕他烫着的可爱模样，映玄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华菲，她叫做华菲啊。
菲怎么也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映玄，居然已经是他凯旋归来之日。
这件事情，华家上下都很意外。因为，谁都没有料到，锦西君这一次出征，非但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敌军三万的左耳。这不单是一场胜仗，更可以说是一场大捷！消息一传到神泉苑，全府上下都大为震惊，就连公子亮都连夜赶到了丞相府与华进棠商量对策。
那日菲正好也在家中，亲眼看到奚亮行色匆匆地从外面赶来。她看到他月光下的侧脸，那不是听说大战告捷的激动喜悦，他的额头上渗着汗，冷汗。
也许大家都会以为锦西君这一回难逃一死，外头甚至有传言说是丞相和公子亮故意要置锦西君于死地才请旨让他亲征。看到奚亮那时的身影，菲虽然还不能确定丞相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对于告捷一事应该是大失所望的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很快，就传来了锦西君西征归来的消息；很快，王上颁布了册立锦西君为太子的诏令；很快，终于就要到了锦西君与菲的大婚之日。
说起周国与杨国的这一战，周国可以说是如有天助。原先两国对阵，已经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突然杨国那边好像得到了急报，说是郑国起兵攻打杨国，已经攻下了杨国几个县郡。当时杨国军队的主力都在准备与周国抗衡，听到如此急报，连忙连夜撤军回国增援。大周的军队乘此机会对无心恋战的敌军进行了猛烈的攻击，虽然说是胜之不武，但是胜利却是既定的事实，传来的也是锦西君凯旋而归的消息。
但是，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杨国当晚得到的急报居然是假的——郑国根本不曾起兵攻打杨国！
大周的老百姓听说这件事情之后，茶余饭后都纷纷谈论，说杨国这一次真是吃了大亏，倒了大霉了。华家人私下也谈论，说锦西君倒是傻人有傻福，这等好事居然都让他给碰上了。如今倒好，民心、权位、美人都落到了他怀里，他真是春风得意第一人了！
大婚的前一日，菲住在金越堂中，看着家里人给她准备的嫁妆一件一件地搬进来，心里面却空荡荡的。一心想着周、杨两国的这一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凭空冒出一个假传信报的人来？菲百思不得其解，对于即将到来的、对一个女子来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都已经不大放在心上。
可是，自从边疆传来捷报，她受命住入宫中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丞相本人了。王宫里有王宫的规矩，但凡是王上和太子的夫人，只要是嫁进了王室就再也不能踏出宫门半步。菲这几天总是在想，她的一生该不会就断送在这三尺宫墙之内了吧？
“菲小姐，你看谁来了？”
身后传来了晓春的声音，菲回过头，看到她坐在门边微笑着把门拉开。门外端坐着一位年近半百的妇人，面色红润气色怡然，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英气，她看到菲，对她微微一笑。
这不是丞相府中的女管事婉英又是何人？菲还在相府等待锦西君军报的那段时间里，一直都是婉英陪在她的身边，教导她宫中的各种礼数。
菲激动地站起来跑到了她的面前，婉英微笑着跪行到了屋内，对她又是一拜。
“婉姨……”
“小姐在宫中数日，怕是把平日奴婢教导小姐的礼数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婉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对她这样不稳重的行为加以指责。
菲羞愧地端坐了下来，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还以为自己从此和外界没了联系，在宫里也没有个能说话的人，现在婉英来了她自然放心了不少。婉英做事稳重，行为得体，博闻强识，菲自认在宫中生活万万不能离开她的。
“昨天晓春夫人说府中会有人进宫照料我的生活，那人可是你？”好不容易等到晓春出去了，菲连忙小声问道。
婉英打量了她一番，肯定而欣悦地点了点头，“正是奴婢。今后小姐在宫中的生活起居，将由奴婢来负责照料。”
“太好了。”菲这下可就真的松了一口气了。
起初菲以为，在宫中与众人相处也只要和平日在丞相府中一样便好，但是后来她发现，宫中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这宫里面没有男人，一个都没有，所有活计无论轻重全部都是女人来做。王上和太子就是宫里唯一的男人，但他们平时也不住在后宫之中，他们有自己的住所，只有晚上才回到后宫来。任何进入后宫并且登记在案的女人将在此终其一生，一直到死才会有人把遗体运出宫外安葬。被称为“百花园”的后宫与被称为“龙湖苑”的前殿只有长廊的距离，而这条长廊却有人苦其心志劳其一生都走不出去。
婉英这次入宫，也是遵了丞相的吩咐服侍菲，这辈子也不打算再出去了。她不但带来了家中准备的各种绫罗绸缎准备为菲裁制成最美的霞帔，还带来了菲一直想要的消息。
“郑国居然真的有一位将军说过要起兵杨国吗？”得知这件事后，菲却更加疑惑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却没有发兵呢？”
婉英也不明白地摇了摇头，道：“丞相说，据郑国的探子回报确是如此，而那探子就是潜伏在那位将军府中，亲耳听到句句属实。丞相认为，杨国的探子应该也是听说了这件事才汇报杨国大军的，可是为什么最后竟然没有起兵却已经有了郑国攻下数座城池的说法，丞相也不得而知了。”
真的是很奇怪啊。菲蹙着眉，怎么想也想不通。难道，那位郑国将军是知道了有探子在府中，故意提供的假情报吗？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的？
“小姐，暂且不要想这些了。”婉英劝道，“听闻王上近日有恙，婴于病榻不能料理朝政，可有此事？”
菲点头，“听晓春夫人说，确是如此。”
“王上年迈，若不是太子从来不得民心让他放心不下，恐怕早已……”
她看着话说到一半的婉英，自然知道她话中的含义。她在提醒她，太子一即位，她的使命就要真正的开始了。
城外扬起了太子凯旋归来的号角声，捷报如同春风一样吹进了钳麟宫。几个月来一直为国君的重病而变得死气沉沉的周国王宫终于再一次显现出了它的活力。随着女官们将太子的行踪一步步大声报出来，菲也走出了金越堂，准备和所有的女官、宫女一样到长廊上恭迎太子的归来。
菲来到长廊的时候，看到卢夫人已经到了那儿，于是走过去行礼。卢夫人对她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在卢夫人的身边坐着一位美丽的夫人，五官精巧，身体娇小玲珑，样子十分甜美，她也对菲笑了笑。菲不知道她是谁，坐下之后对她行了个礼。
“太子到——！”
终于，在长廊的另外一端，传来了女官高扬的声音。菲看到身边那位美丽的夫人按席直跪起来，对太子的归来翘首以盼，心中更添一丝疑惑。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传来跑步的声音，“啪嗒啪嗒”直响，不一下子，就已经看到一身戎装的映玄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她们面前。
“娘！”
映玄穿上神翼甲，英姿挺拔，飒爽非凡，但脸上却是孩子气的笑容，看着有些奇怪。但是在卢夫人眼中，他自然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看到儿子平安归来，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卢夫人站起来，热泪盈眶，一把抱住了儿子，哇哇大哭起来。
菲吓了一大跳，而随即就连太子也哭了起来，看到周遭的人都为他的归来簌簌落泪，她才知道原来大家都很担心映玄。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菲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眼底也不禁湿润了一些。
“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卢夫人哭累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瞪了他一眼。
映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哽咽了一声，说道，“怎么会呢？那里可好玩了！比丞相说的还要好玩！呜呜……”他吸了吸鼻子，眼泪让他长长的睫毛都黏到了一块儿，“娘，你们为什么哭啊？”
大伙儿听了犹是一愣，好家伙，他居然连她们为什么哭都不知道就跟着哭起来了，说他是个傻瓜，他还真是个大傻瓜！
卢夫人拧了他的脸一下，“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呗，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了！”
“呵呵。”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菲才要走上去问好，刚才那位夫人却抢先上前了一步，泪光闪闪地望着映玄，带着哭腔轻声细语着，“殿下，你可回来了。妾想死你了。”
身上迅速起了一身疙瘩，菲皱起眉，这才想起太子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了一位侧室，叫作明姬，难道就是她吗？
只见她紧紧抱着映玄的胳膊，把眼泪蹭到他的盔甲上，眼泪汪汪地望着映玄。映玄看到她哭，一下子也泛红了眼眶，跟着又哭了起来。
简直就像生离死别似的，菲看他一个大男人跟个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觉得很不自在。尤其是看到他和明姬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惨兮兮的，她总觉得心里面堵得慌。
站在菲身后的婉英看出了她的不悦，斜眼向晓春递了一个眼神。晓春连忙走上前去向太子行礼，道：“殿下，菲小姐也来迎接您了。”
菲原想着就这样站在原地，随他们看不看得见自己，没想到晓春却主动给她引荐，让她着实愕然了一下。她莫名其妙地看了婉英一眼，回过头时，映玄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菲一看到他满脸泪痕望着自己，不禁羞涩地低下了头。
“你是……”映玄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想不起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双手在袖子里面搅着——他该不会真的不记得她了吧？菲从小到大，应对过不少人，也知道怎样和各种各样的人相处，唯独和……像太子这样的人，她真的没什么办法。
若是他真的记不得她，她岂不是成了众人的笑柄？恐怕还会有人说丞相家的女儿不过如此。菲万不想出现那样的状况，于是抬起头与他对视。映玄眼睛里的泪水还没有干透，眨巴眨巴着，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终于恍然大悟地张大了嘴巴。
“哦！我记得了！你就是那个……”他又想了想，指着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年糕妹妹！”
菲的脸登时一热，听到四旁稀稀落落的笑声，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消失掉啊。
可是，映玄却突然抓起了她的手，碰到面前闻了闻，奇怪地问，“你手上怎么没有年糕的味道？”
“这……”菲瞄了一眼身后那几个偷笑的宫女，嘴角艰难地抽出了一丝笑，“我这几天没有烤年糕。”
“哦！那很好呀！”映玄的眼睛亮晶晶的，却看不到深处，“你以后就只给我一个人烤年糕吃吧！”
她怔了怔，“好。”
“太子殿下！”
大老远的就已经听到了周宁王身边的内侍官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声音，他穿过长长的长廊，一路从龙湖苑飞奔而来，“噗通”一声就趴到了地上。
“太子殿下！不好了！！”
映玄还捧着菲的手，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陛下、陛下他……”内侍官的声音颤抖着，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殿下晏驾了！”
菲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不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而是——她低头看着映玄的手——她的骨头都要被他给捏碎了！
只听到身后一声哀怨的惨叫声，回过头，卢夫人已经晕了过去。旁边的宫女们连忙搀扶住了她，卢夫人朦朦胧胧之中醒过来，语气轻飘飘的像烟一样，喃喃道：“王上啊……”
“晏驾？”映玄突然放开了菲的手，天真地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好像天塌下来一样的表情，“什么是晏驾？发生了什么事？”
菲看着自己已经起了淤青的手，又看了看还傻乎乎的太子，刚才那一刹那，她分明看到他的眼神……
“殿下，王上驾崩……”晓春俯身跪地，冷静了一下，道，“您的父王已经去世了。”
他这才如梦初醒地愣了一下，整个人好像都呆住了。
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菲松开疼痛的双手，看他好像摇摇欲坠似的，想要上前去扶住他，没想到，映玄倒退了两步，望着天，突然拼了命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哇哇哇哇……”
这声音好像导火线似的，全部的人都跪到了地上不顾一切地哭了起来。菲也跪了下来，低着头暗暗落泪，这声音中的哀怨好像是在哭一个看不见光明的未来。或许大家都真的觉得，王上去了以后，天就真的塌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