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午乾重复了一句,晦暗的眸中似乎精光一闪,似自言自语道:“太阳,快落山了吧。”
林无敌有些疑惑,不知午乾东拉西扯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故意拖延时间,还是另有阴谋?
林无敌心中忽然感到一阵不安。他刚想说话,却见午乾在床上动了动,挣得床上的锁链一阵乱响。
林无敌刚要喝止,却见午乾已经勉力坐直了身子,正双目炯炯地望着自己,厉声道:“既然已到申时,怎么你还不去死?”
林无敌大骇,刚要张嘴斥骂,忽觉脑后生风,他心知不妙,连忙一个急转身,却在堪堪转到一半的时候,就被人一个手刀砍在脖颈处,闷哼一声就向地上倒去。
一个黑影出现在林无敌的身后,看身量和相貌正是之前出现在天牢中的金吾卫甲二、王鹏。
“把他捆起来。”午乾声音微弱地命令道。王鹏点头应了,将林无敌从地中间拖出去墙角。另一个人影飞快地从王鹏身后闪出来,冲向午乾的榻边,一伸手就按在了他的腕脉上,沉声道:“别动,让我诊脉。”
那边,王鹏收拾了林无敌,也冲了过来,看着榻上面色惨白、形容惨淡的午乾,半是心痛半是愧疚地叫了声:“王爷,你受苦了。”
午乾神色平淡地说:“无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王鹏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午乾却目露精光地道:“谢广坤现在哪里?午帷那边怎么样了?”
王鹏脸上现出兴奋的神色,连忙道:“有了王爷前两天领兵试探,破去了宫里的大部分陷阱机关,又杀了午帷手里的一大批硬点子,谢大将军这次引兵进宫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现在,大将军已经带着人把午帷的寝宫层层围了。寝宫的地道上一次已被王爷发现,所以午帷这次再也逃不掉了。”
“嗯,那就好。不过午帷奸滑狡诈,不到手刃此獠之时,绝不可掉以轻心!”午乾略有些喘息地说。
王鹏连忙严肃地点头,沉声道:“标下明白。标下这就去亲自盯着。只是王爷这边……”
午乾轻轻摇了摇头道:“本王无事,去办大事。”
“这……”王鹏抬头望向那个正在给午乾诊脉的人,这人略抬起头来,竟然是鬼夜行!
鬼夜行望了望王鹏,又望了望午乾,眼睛转了转说:“行了,午乾就交给我吧。我会保他平安的。你们有别的要事,尽管去办。”
王鹏似乎有些不放心,望向午乾。午乾脸上倦意尽显,有些不耐烦地道:“速去办事。”王鹏无奈,只得拎起还昏在墙角的林无敌,向着午帷寝宫的方向奔去。
王鹏走后,午乾看了看鬼夜行,虚弱地说:“行了,现在你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尽可以说了。”
鬼夜行愣了一下,望着午乾,有些诧异地笑笑说:“你这个人还不笨嘛。”见午乾似已有不支之态,又说:“你身上这个毒可不一般。我偷来的解药,加上二长老配的药,也只能帮你慢慢解毒,不能一下子就解除毒素。更何况你现在身上新伤加旧伤,想要治愈,怕是有些麻烦。”
“所以呢?”午乾似有些意外,追问了一句。
“所以……”鬼夜行似下了决心般说:“所以再过大概两柱香的时间,你还会再次毒发。而且会比上一次还痛苦不堪。不过,如果你能咬牙撑过去,这以后,你大概不会再这样猛烈地发作了,但至少也得十日之后,才能完全脱去毒瘾。”
鬼夜行一边说着,午乾的脸色就一点点沉静下去,原先还有些疑虑和焦躁的神色,到最后竟已静如止水。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子,抖了抖之前已经被鬼夜行解开的锁链,轻声道:“再帮我锁上吧。”
“你这是……”鬼夜行脸色一变。
午乾道:“你也可以走了。王鹏去抓午帷了。我只好拜托你去看看小挽。也不知她现在脱险没有。原以为我可以自己去天牢里接她呢。”
“小花你不用担心,只是你……”鬼夜行明白了午乾的意思,他看了一眼午乾脸上略有些遗憾的神色,有些不放心。
午乾惨然一笑道:“麻烦你走之前,告诉门外的侍卫,无论这房间里搞出什么动静,两个时辰之内都绝对不许任何人进来!违令者杀无赦!两个时辰之后,我若未死,再进来帮我料理吧。”
鬼夜行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他之前作过功课,了解噬心之毒的可怖。他也明白,午乾一定是不愿意让任何人再看到他发病时的丑态,所以才要一个人独自硬抗这第二次毒发。
虽然,一个人硬抗是有些危险的,但是,想到毒发时那种无法控制的丑态,骄傲如午乾,已经不得已有了第一次,如果让他在人前再经历第二次,那真不如杀了他了!
想到这里,鬼夜行点了点头,依言把午乾的四肢都牢牢地锁在了墙上,又把一条布带勒在了他的嘴里,防止他发病时咬伤自己。再四下看看,实在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午乾做的了。鬼夜行用目光示意,便转身离去。
……
天牢里,花竹挽从昏睡中惊醒,不知今夕何夕。丙三正摇着她的手臂,轻声问:“你身体怎么样?能走吗?”
花竹挽茫然地点了点头。她的伤主要在脸上,虽然发着高烧,但行走还是可以咬牙坚持的。这时候,她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喊杀声,惊道:“有人杀进来了?”
丙三点点头,沉声道:“听声音打得激烈,就不知是谁跟谁,希望是友非敌。”
花竹挽已经坐了起来,努力地调整着呼吸,有些紧张地问:“你说,会不会是午乾?”
丙三面无表情地说:“无法预料,但是我们不能坐等,要趁这个机会自救。”
花竹挽点了点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这时候,丙三已经行动起来,只见他伸手拉自己锁在他左脚上的锁链,猛地一用力,锁链扣上竟然被扣出了一道缝隙,从死死扣在他脚腕上,变成可以伸进两个手指。
丙三紧接着用手捏住自己的左脚踝,拇指和食指一用力,只听“喀嚓”一声,竟然生生捏碎了自己的脚骨!那只脚失去了骨节的支撑,绵软无力。丙三拉着那只脚,奋力一拨,就把脚从锁链扣里拉了出来。
整个过程中,丙三没有哼过一声,甚至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豆大的汗珠从他的头上滑落下来,单薄的衣物肉眼可见地滑透了一大片。
花竹挽骇然地张大了嘴,望着丙三,说不出话来。丙三却在花竹挽震惊的这段时间里,利索地拆下了一块木板,给自己的伤脚打上了夹板,又向地上跺了跺,微蹙着眉头说:“可以了,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