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的一间密室里,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半倚在榻上,身上厚着一条薄被。他身上的衣饰还算整齐,脸上的神色淡然,但是额角上的伤痕和眉宇间隐隐的痛楚,却说明这个人不是身上有伤,就是受过酷刑。
这个人,正是午乾。
有人打开了门,一阵风吹进来。午乾似有些畏寒般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几道寒光顿时在被褥间若隐若现。仔细看去,原来,他的手腕和脚腕上,各有一道手指粗细的金刚锁链,将他整个人牢牢地锁在了墙角的铁环上。除了这张床榻,他大概是哪里也去不得。
“庶人午乾,时候可是差不多了,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本将说吗?”来人问道。
午乾的目光缓缓地转过去,望了一眼刚刚走进门来,站在他床头耀武扬威的林无敌,面无表情。
林无敌突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什么事,突然伸手托起午乾的下巴,向他口中一掏,竟掏出一个铁球来。原来,他们怕午乾自杀,竟是连咬舌的机会也没给他。
午乾口中的禁锢被去掉,不由得大声咳嗽起来。林无敌道:“不要想着在我面前自杀,老实交待!”
午乾喘息着怒道:“该说的都说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林无敌“嘿嘿”一声冷笑,拉了张椅子坐在榻前,盯着午乾的脸道:“庶人午乾,你已被皇上废为庶人,你带进宫来的士兵也全被杀死。包括你本人,也中了皇上的噬心之毒。你应该知道,你已经完蛋了!你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你就是一个行尸走肉!认命听话,就是你眼前唯一的一条路了。”
听了这话,午乾原本平淡到有些麻木的眸子里,猛然闪过了一簇火花,紧接着化为极度的悔恨与屈辱。他失血到无色的嘴唇抖了几抖,才缓缓道:“我平生最恨之大错已经铸成,你以为我还会爱惜这具皮囊?既然是行尸走肉,为什么还要听话呢?哈哈哈,哈哈哈……”
午乾的笑声凄厉,笑着笑着,却又突然呛咳起来。他头一歪,一口鲜红的血喷出,顿时染红了身上的素白中衣。
林无敌眉头一皱,有些担心午乾的身体。两天前,午乾带兵闯宫,身先士卒的时候,身上可是受了不少伤。后来皇上在审问他的时候,自然也不会留手。不过,那时的午乾还是非常硬气的,被打的伤痕累累,一次次晕过去又被冷水泼醒过来,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可是,中了那个噬心之毒之后……想到这里,林无敌心中也不由得一凛,隐隐觉得胃中翻腾欲呕。他可是亲眼见到,午乾被强灌毒药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如万蚊噬心般在地上拼命地挣扎起来。
他以头抢地,撞得鲜血淋漓;用手抓自己,抓得衣衫尽碎,遍体鳞伤;他时而颤抖如风中的落叶,连牙关都卡卡直响;时而像一条离水的大鱼般在地上抽搐、弹跳直至……最后,林无敌眼睁睁地看到午乾像狗一样在地上爬着,爬到皇上脚下,求皇上给他一个痛快。
皇上只问了一句,午乾就把自己买通了天牢守卫,用替身之术逃出天牢的事情一五一十给讲了出来,甚至主动说了现在在天牢中陪着自己替身的那个小婢女就是诈死的花竹挽……
林无敌暗叹一声,不由得想,如果那个噬心之毒用在了自己身上,不知自己会变成何等不堪又疯狂的模样。
皇上不想午乾马上死掉,所以给了他一点解药。然后派人把他洗刷干净,简单地给他疗伤。按皇上的意思,等这次叛乱平息,要把午乾押至菜市口凌迟处死,以警世人。
可是,接下来这两天,花竹挽被擒、四王府被抄,但是他带的那些叛军来自何处,皇上却一直没查清楚。大将军谢广坤还好好地关在天牢里,那么是谁配合午乾搞了这次叛乱?皇上查不到真相,才派自己来再审午乾。可是看看午乾此刻的样子,他是心如死灰、但救速死,应该是不会配合了。
林无敌不由得狞笑起来,寒声威胁道:“庶人午乾,你要不是伤到了脑子,该不会忘了毒发时的痛苦吧?告诉你,再有半个时辰,你的解药可就要失效了。想要解脱,只能看你在这半个时辰里,能不能拿出让皇上满意的口供了。”
午乾本已苍白如雪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灰败,下一刻却又因极度的辱愤而涨红。他盯着林无敌,胸口急剧起伏,片刻后道:“林无敌,你好卑鄙!”
“哈哈哈,卑鄙又如何?”林无敌想到噬心之毒的阴损,老脸也是一红。但再想想皇上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又变得志得意满起来。
看着此时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午乾,林无敌恶恨恨地说:“本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想激怒本将,那是毫无意义的。如果你不回答本将的问题,等着你的就只能是再一次变成一只毫无廉耻的狗!而且,听皇上的意思,这噬心之毒,发作起来一次猛上一次,恐怕这次你连狗都做不了,只能变成一滩是人都能踩在脚下的烂泥!”
午乾面如死灰地半倚在榻上一动不动。看上去是在心中天人交战。林无敌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感叹。任是你如果英雄一世,但是在这噬心之毒面前,都得变成任人摆布的小绵羊啊!
正想着,午乾突然开口问,“今天是初几了?”
林无敌一愣,不知午乾是什么意思。转念一想,自午乾率兵闯宫、兵败被擒后,遭遇连备折磨。特别是被灌下噬心之毒后,昏迷了许久,眼下才清醒过来不过半日时间,又被关在密室里不见天日,问出这个问题来,倒也正常。
想到这里,林无敌冷笑道:“今天已经是初十了。皇上已经算过了,再过两天,十二日午时,便是送你上路的好日子了。那个花竹挽自然也会陪着你一起。这两天的时间,你是想吃了解药稳稳当当地歇着,还是想每六个时辰就发作一次生不如死,就看你现在怎么给皇上回话了。”
“初十了呀!”午乾深咬一口气,重复道。不知怎么的,林无敌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解脱与放松。午乾忽然转过头,盯着林无敌,又问:“此时是什么时辰了?”
林无敌愣了一下,不知午乾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但他顿了一下,还是说:“已过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