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午乾已经不打算去找花竹挽了。
陆月明在心底叹息一声,低头道:“是。”
午乾冷然道:“出去。”
“知道了,皇上。”
陆月明起身退出御书房。临走,忍不住抬头看了午乾一眼。
书房里,烛火明灭。午乾半身被烛光笼罩,另外半身沉在阴影里,让人难以看清。
实际上,令人看不清楚的,又何止是他。
陆月明低叹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
从这天开始,百度阁似乎铁了心的要跟中洲皇宫相互敌对。几乎每天都有刺客冲破陆月明的防线来到午乾面前,最终还是无一例外地被周围人等擒拿。
那些刺客也都刚烈。被抓住之后,全数选择了自尽。就连一个活口,都没被陆月明抓到。
半个月下来,陆月明也是心力交瘁。
他来到午乾面前,单膝下跪:“皇上,臣有罪。”
午乾高高坐在龙椅上,没有理会他。
陆月明硬着头皮道:“臣没能阻止百度阁的刺客,实在万死。”
他说出这句话,午乾总算有了反应。
“这不怪你。”
午乾淡淡看了陆月明一眼,道。
有了他这句话,陆月明心下大定。然而转念一想,他却觉得惭愧:“臣罪该万死。”
总是听见这句话,午乾也觉烦躁,不自觉就加重了语气:“你既然总说自己该死,那就去吧。”
“皇上……”
陆月明顿时愣住。
说出这句话,午乾也自知失言。他微微别过头,声音转冷:“够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朕想知道,百度阁那边的动静怎么样了?”
陆月明松了口气,老实道:“百度阁那边,最近防范甚严。加上他们门人弟子散落天下,一时还没回来……所以,要派人混进百度阁,也颇自不易。”
如此说来,他当初若是没有派谢广坤围攻百度阁,反倒好了。
午乾眉头皱得更深,忽然后悔。
现在的局面,其实是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他当初能够信任花竹挽,如果他没有强行把圆圆抱离花竹挽身边……只要这其中任何一步没有走成这样,或许他和花竹挽之间,都有回圜的余地。
可惜,很多事情没有如果。错了便是错了。
午乾疲惫地呼出一口气:“陆月明,你出去。”
“是。”
见午乾情绪不好,陆月明也不敢多待,匆忙离开了御书房。
此时此刻,百度阁。
沧流手上拿着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看着。然而,他紧皱的眉头却出卖了他情绪不佳的事实。
鬼夜行拿了一把剑,放在面前用布巾擦拭。直到这把剑雪亮如初,他才还剑入鞘:“沧流,你分心了。”
“我知道。”沧流垂眸,“你何尝不是?”
鬼夜行苦笑:“我现在没办法冷静。”
“没法冷静也要冷静。”沧流沉声,“鬼夜行,你记住,不要自乱阵脚。”
“你放心,我理会得。”鬼夜行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只是心疼花花。”
“……”
沧流默然。
鬼夜行又道:“那些被咱们派去的刺客,其实也是可怜人。好不容易活到这把年岁,没的落在了皇宫里,可能连个全尸都落不上。”
“够了。”沧流听不下去,沉声道,“你可怜这个可怜那个,唯独没想过可怜花途老阁主!鬼夜行,你不妨好好想想。若是没有老阁主,咱们岂能有今天!”
鬼夜行一怔:“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
“既然知道,就不要多想。”沧流抬起头,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有些事,本来就难以两全。何况那些送命的弟子,也是受过老阁主恩惠,自愿为他报仇雪恨的。”
鬼夜行默然。
气氛有些尴尬。
忽然,门外有人轻声问:“你们……说什么?”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让沧流和鬼夜行齐刷刷地一震。
花竹挽来了。
沧流起身,疾步走上前去将门打开。
花竹挽站在门口,美目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看见沧流,她抬起头,问:“师父,你派人去杀午乾了?”
她的模样,让沧流莫名心慌:“小挽,听师父说。这个决定不止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其他人,为了整个百度阁。我……”
“师父。”花竹挽打断他,眸光冷清,“我只想听是,或者不是。”
事情到了这份上,沧流也无法否认。
他长叹一声,点头:“是。”
原来如此,果真如此。
花竹挽扯了扯唇角,踉跄几步,坐在窗边的矮榻上。
鬼夜行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难免心存不忍。他想了想,劝花竹挽:“小挽,你别想太多。这个要求不止是你师父决定的,我也有份。”
“哦,原来你们都知道。”花竹挽波澜不惊道,“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
鬼夜行欲言又止。
其实答案不用他说,也是呼之欲出的。
花竹挽笑笑:“我明白,你们怕我告诉午乾。”
鬼夜行和沧流皆沉默。
这样的答案,说出来的时候,只会显得冷酷。
“你们不相信我。”花竹挽目光流转,从鬼夜行和沧流脸上一个个看过去,“很好。”
鬼夜行连忙解释:“不是,花花,我们是担心你。”
“担心我?”花竹挽扯了扯唇角,淡色的唇瓣扯出抹瑰丽的笑,反差大到妖异,“如果你们真的担心我,那我有一个要求,你们无论如何也要答应。”
听见花竹挽有要求,沧流反而松了口气:“你说吧。但凡是你的要求,我都会答应。”
“我要去京城。”花竹挽语气认真,“我要,亲手杀了午乾。”
……
气氛瞬间安静。
“……花花。”许久,鬼夜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午乾对你何等刻薄,我们都清楚的。这件事交给我们处理就可以,你实在用不着以身犯险……”
“交给你们,你们又能怎么办?”花竹挽反问,“再派刺客去送死吗?”
鬼夜行一窒,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清楚,花竹挽说的很对。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找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
花竹挽沉声说:“让我去吧。至少,午乾曾经相信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