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内心的不安
“听兰。”王若清看到行色匆匆的听兰一个人正要出门,觉得奇怪就喊了一声。待到听兰听到她的喊声,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的时候,又问:“你要出门吗?”
听兰回过头看到王若清时,也微微震惊了一下,但是她马上堆出笑容,回了一句:“大嫂,是你啊!你找我有事吗?”
“呃。”王若清停顿了下,继而说:“嗯,我看相公出门做事了,我闲着无事想找你聊聊天呢!不过看你好像要出门的样子。”
“是啊!我想出门买点东西。”听兰镇定的说。
王若清“哦”了一声,但是转念一想,问:“怎么你一个人出门?春梅呢?”
听兰听到她这么问,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说:“我只是买点小东西,去去就回来。相公的身体不好,需要人在身边照料,有春梅在我比较放心。”
谎话说的这么漂亮,任王若清想破了也不会知道原因了,所以她只是点点头,说:“那你去吧!我就不妨碍你了。”
听兰对王若清点点头,转身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喊住了失望离开的王若清,说了一句:“大嫂,回来还有时间的话我就去你那串串门子。”
王若清笑开了眼,点点头就离去了。
听兰看着王若清离去的背影,苦涩的笑了笑,就走出了卫府。
轿子停在了“天祥楼”的门外,听兰下了轿子,看着那扇似牢笼般的大门,犹豫不前。
“二少夫人,大少爷在楼上雅间,我迎你上去!”门口一个穿的蓝布衫的男子直直的看着她。
那种眼神分明是看不起她,在嘲笑一个卫家二少奶奶竟然和大少爷来谈什么生意,充其量不过是作陪的,和那些在青楼卖笑的女子又有什么分别呢?
听兰越想越觉得委屈,但是又不好发作,只好问:“你是……”
“小的是香叶园的掌柜——陈方山,大少爷等了很久了,二少奶奶是不是跟小的上去?”陈方山鄙夷的眼神和谦恭的态度,好像吃的她死死的。
听兰看了一眼那块招牌,笑了,继而说:“有劳陈掌柜带路。”
当陈方山推开门,让她进去的那一刻,她诧异的表情告诉任何人她认识这个人,因为她看到了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人——厉若寒。
而厉若寒在看到听兰的那一刻,内心的惊讶恐怕也不会比她少了,他想不到一个堂堂的卫家二少奶奶竟然要抛头露面的谈生意,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的夫家对她不好吗?难道她的家人都不知道吗?不闻不问吗?想了很多,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弟妹,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卫林对着听兰笑着说道,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有点不舒服,可不可以先回家?”临到枪口她退却了,不安的请求着。
但是卫林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既然他设计要她来,就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她走,走到她的身边,说:“哪里不舒服了?快过来坐下!”
“我……”听兰咬着下唇,无奈的被推到了凳子上。
看到听兰被强推到凳子上,厉若寒的眉不自觉地皱到了一块,口气不善的开口说:“真的是奇闻阿!卫家大少爷竟然强迫自己的弟妹出来谈生意?卫少你不怕人说闲话吗?”
“我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怕?”卫林看着厉若寒的表情,笑得开了眼。
“我想卫少应该听过‘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吧!”厉若寒的怒火不知不觉地就被挑起来了。
“厉少的火气好像不小哦!”卫林镇定的啜了一口茶,还讪讪的说着笑。
真是一语警醒梦中人,厉若寒的怒火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转眼就笑着看向卫林,说:“卫少说笑了,这本是卫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犯不着为它发火,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听兰本来一直不安的坐着,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听到卫林的话的时候,心不自觉地开始嘭嘭嘭的跳动,但是听到厉若寒的话,心中却凉了一大块。
“我们还是谈正事吧!不必为了我这么一个女人而浪费大家的时间。”听兰假装坚强,假装镇定。
“弟妹这么说就不对了,弟妹你可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呢!”卫林阴笑着。
“卫少,你要是不想和厉家谈生意,我想留在这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厉若寒站起身,丝毫没有犹豫的就往外走。
“厉大少爷。”陈方山看到厉若寒要走,着急的走上前用身子拦住了他。
厉若寒的眼神锐利的看着陈方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知天高地厚。”
卫林看到厉若寒站起身时,整个脸都放了下来,阴沉的感觉让听兰感觉到了寒意,听兰咬住了下唇,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器的说:“我知道,厉少走了只不过是少赚一点,对厉家而言这么点钱不算什么。但是,以卫家茶叶的地位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厉少你放弃与卫家的合作,而且长期合作带来的可不只是金钱利益,我想以厉少的眼光应该更长远吧!”
听完这番话,不只是厉若寒就连卫林都带着讶异的表情看着听兰,大概心中有一种答案:这个女人真的是不简单。
“怎么样?厉少有没有兴趣坐下来谈一谈?”听兰抬起头,脸上的那种表情似笑非笑。
“好啊!”厉若寒笑着回过头,坐下来,说:“我且坐下听听卫家二少奶奶有何高见,反正听听也没有什么损失,是吧!卫少?”
卫林抬起头看了一眼厉若寒,又看了眼听兰,只是微微的笑了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听兰继续说下去。
“前段时间,京城茶商的茶叶出了点小小的意外,我想厉少不可能不知道吧!”听兰稍稍加重了语气,“京城一向是茶叶的聚集地,茶叶的需求也特别大。现在卫家要运大量的茶叶去京城,很多人都抢着要做卫家的生意,不过,厉家航运的声誉也不是可以小看的。所以,我们这次的合作可以给双方带来的利润是不可估计。更何况,卫家运到的茶叶可不可以赚钱是另外一件事,厉家航运却实实在在的获得了丰厚的利润。厉少,你觉得呢?”
厉若寒看了听兰一眼,说:“我考虑一下,卫少,我会派人联络你的。”说完,就走人了。
卫林耸耸肩,让陈方山送人。继而喝着茶,斜着眼盯着听兰看。
“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看着我干什么?”听兰按捺住内心的不安,镇定的说。
“我发现……”卫林的手轻轻的触摸听兰的侧脸。
“你干什么?”听兰在发现卫林的手碰到她的脸的时候,整个人都反弹的跳了起来,“我只是答应帮你做事,你不要乱来。”
卫林的脸阴森的笑了,说:“放心,我对你没有兴趣。我有兴趣的是……”
话未完,听兰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管你的兴趣是什么,我只知道我被人陷害,还要瞒着自己的相公,被逼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如果卫少没有别的吩咐,我想先走了。”
说完,听兰就摔门走了,走的时候与陈方山擦身而过。
“卫少!”陈方山请示卫林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先回去吧!”
“是。”
陈方山退出了房间,卫少的脸上出现了“好玩”的表情。
“相公!你怎么还没有休息?”听兰走进卧室就看到卫城依靠在软塌上看着书。
卫城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说:“我想等你一起啊!”
听兰的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走上前去扶住卫城有点晃悠的身子,说:“相公,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卫城看着听兰,感觉到她的哀伤,轻轻的捧住她的脸,说:“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上都是……”
“我没事。”听兰打住了卫城的话,把卫城的手拿开,说:“我可能是累了,我们休息吧!”
卫城不想勉强听兰说什么,只好任由听兰去了,也许有一天她愿意敞开心扉告诉他所有的有关她的事,让他走入那个封闭的心房。
……
这些天以来,听兰不断出现在各种不适合她出现的场合上,接受这残酷而又羞辱的会面和交谈。她不断的绷紧自己的神经线,感觉到压力,一切一切来自外界的嘲弄的眼神。而且在家中的时候,不断的防备着自己的婢女,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出一点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
在每一次看到卫城的时候,都有一种冲动——想不顾一切的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包括他大哥对他做过的所有的事,但是每当看到卫城温柔的笑容,所有的苦楚都倾诉不出,只有自己往肚里咽。而每当自己要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的时候,大嫂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怜楚楚的诉说自己有很多的烦恼,她就很想大声地吼过去,告诉她自己因为她的夫婿有多么的烦恼。
今天,听兰草草的结束了会谈,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回到了家里,落寞的走在庭院里。
“咳,咳,咳……”书房里传出了咳嗽声。
听兰停住了脚步,从窗外望进去,卫城的脸色近乎苍白。听兰的心中觉得愧疚,毕竟自己嫁为人妇,却没有好好的服侍自己的相公。
“哎!”轻叹一口气,听兰转身朝厨房走去。
没想到,在厨房的门口竟然看到春梅在卫城的药中不知道放了什么,听兰不敢乱揣摩,但是也不能阻止自己想,冲进门去,劈头就问:“你刚才在二少爷的药里加了什么?”
“啊!”春梅被突然出现的听兰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说:“二少奶奶,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我是二少奶奶,需要向你汇报的我的行踪吗?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听兰觉得很火大,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
“噢,呵呵。”春梅释然的笑了,一边抬起药一边说:“二少奶奶,你说的是这个阿!恕春梅不能告诉你了。”
“你……”听兰气的扬起手就要打下去了。
但是被春梅用另一只手给在空中截住了,春梅扬起头,说:“二少奶奶,你别生气啊!气坏了身子春梅可担待不起啊!还有啊……春梅只是一名丫环,做什么事都是看主子的话行使的,所以你二少奶奶有什么事可以问我的主子去。”
说完,春梅就趾高气扬的从听兰的眼前消失了,听兰握紧了拳头,全身的火都集中到了一起。二话不说就跟着春梅的脚步去了,走到春梅的面前,说:“春梅,把二少爷的要交给我吧!我送去就行了。”听兰摆出她二少奶奶的架子来。
春梅福了一个身,说:“怎么敢劳烦二少奶奶做这种事呢?春梅做就可以了。”
“噢,这样啊!”听兰走到她的身边,说:“那快点送去吧!别磨蹭了!”
然后,在春梅转身的时候,听兰用力的在她的背后推了她一把,只听见“哐当”的一声响,药就打翻了。
“哎呀,春梅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二少爷的药你都可以打翻,不想在卫家干了,是不是?”听兰笑着说。
“怎么会呢?二少奶奶。”春梅也虚笑着应对,但是可以从她的眼睛中看出来她又多么的不甘心。
“还不去再煎一服来。”听兰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这一切的发展,觉得很有意思,她突然发现自己可以不用卑躬屈膝的生活着,她也可以是这场游戏的主宰者。
但是,这只是听兰一个人的想法,并不代表某人会愿意把主控权交到自己的傀儡身上,这一切都是听兰始料未及的。
“呃!”听兰被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卫林吓了一跳,她用手捂住胸口,说:“你怎么出现无声无息的,想吓死人吗?”
“哼,吓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卫林不紧不慢的晃着手中的扇子,微微笑着,“不过,你叫我怎么放心把一个随时会爆的东西,乱放呢?你说是吧!”
“您是谁啊?您怎么会不放心呢?”听兰的脸上出现了嘲弄的笑容,“您的婢女可是尽责的很哪!”
“噢,是吗?”卫林突然变了脸色,“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过是一个下贱的赠送品,要不是炎家的家业倒了,你这个女人根本没有什么价值可言!”
“你……”听兰气的拿起手就朝卫林的脸上打去。
但是卫林快她一步,先截住了她的手,继而甩到一边说:“想打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最好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别惹了你爷爷我,要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会用什么办法来对付你和那个谁来着?”
“你这个疯子!“听兰对着卫林发狂的背影喊着,但是却不敢用力地喊出声。
听兰突然觉得很无力,很孤单,双腿不自觉地就跪倒在地上,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在地上。一只手出现在那张脸的下方,接住了那些泪珠。
听兰抬起头,看到卫城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心疼得看着她,说:“兰儿,你的眼泪就像宝石那般珍贵,你怎么舍得,让它没入这卑贱的地板上,消失呢?”
“相公?”听兰轻轻的扑到卫城的怀里,啜泣着,说:“刚才的事,你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卫城用力的抱住了听兰,双手略带着颤抖的问:“你希望我看到多少?听到多少?”
听兰止住了啜泣,抬起头,看着卫城的眼睛说:“我希望你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卫城用手抚摸着听兰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刚好路过,看到我心爱的娘子在哭。”
“相公!”听兰靠在卫城的肩上,说:“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要你做我的相公,好吗?”
“好。就算不做你的相公,我也一定会守在你的身边,一辈子护着你。”
……
“这么感人的画面,爷您不会被感动了吧!”
“你这个小妮子不要先被感动了,爷我铁石心肠,没有那么容易被感动。”
“呵呵,爷你说笑了,就算我被感动,那一笔帐……也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哼,真是最毒妇人心呐!”
“爷,你可小心了,别得罪了女人。”
“惨了,已经得罪了一个,你说怎么办呢?”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了,爷你得下猛药了,要不然那咸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翻了身呢!”
男人笑了,摇着扇子就离开了,女人也笑了,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笑容,但是看在眼里的却是相同的结果,这意味着开始……
“呃……”
“相公,你怎么了?”听兰一走进卧室,就听到卫城的痛苦呻吟声,赶紧拿热毛巾给他擦汗,“相公,你没事吧!我给你叫大夫吧!”
“不……要,我……没事!”卫城忍着剧痛,拦住了要往外走的听兰。
“相公阿。”听兰面有难色,看到卫城这么痛苦,真的是很担心,“你这样子不行的,我还是……”
“不用找大夫了。”话未完就看到卫林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春梅。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兰大声地喝斥,表示她的不解。
“弟弟,你说大哥说的有没有道理啊!”卫林却转向卫城,发问道。
卫城忍着痛,勉强的说:“大哥说的在理,我这副烂身子,早已千疮百孔,又何必在乎呢!”
“相公,你怎么这么说呢?”听兰回过身,伸手抚着卫城的背,担忧的说。
“因为,就算……”
“大哥!”卫城大声地喊出声阻止卫林讲下去,用恳求的眼神看着站在门口的卫林,“求你,不要说了,我想休息了。”
“好。”卫林只是笑着回应着,然后就打算退出去。
听兰却上前拉住了卫林的衣服,激动地看着卫林,问:“到底是什么事?有什么事是我不应该知道的吗?请告诉我!”
“兰儿……”卫城抬头看着拽住卫林衣服,一脸执著的听兰。
卫林也看着这女人,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那一刻的心霎那间变得好痛,好痛,不自觉地想要这个女人的心变得不可控制。
就在卫林的手要碰到听兰的那一瞬间,卫城拉回了自己妻子的身躯,护在自己的身后,说:“大哥,我累了。”
卫林看看卫城,又看看听兰,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也会迷恋你了?这个游戏越来越好玩了!”
说完,就走了出去。但是卫城却体力透支的倒在了听兰的怀里,听兰吓得苍白了脸,紧紧地抱住卫城的身体,说:“相公……”
“兰儿,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我不要你为了我这副破旧不堪的身子向我大哥低头,自古以来,与虎谋皮都没有什么好结果的,那答应我,好吗?”
“相公……”听兰的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心想:相公,你知道吗?我已经跳进了那个虎窝,再也出不来了,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呢?但是相公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或者不应该知道的?
“兰儿?”卫城看着听兰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担心的事发生了,但是其实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够看着这件事发生。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不关你的事,能够嫁给相公你,是听兰这辈子最快乐的事了。”听兰展开脸上的笑容,继续说,“所以,相公!就让我为你做最后一点我可以为你做的事吧!”
卫城看着听兰,轻轻的点点头,表示对她的话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