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十一年十二月初,八皇子晏修明落水,昏迷不醒,熙宁帝大怒,下令彻查后宫。
熙宁十一年十二月中,坤宁宫宫女玉珠自首,于阮皇后住所发现一匣子桐木人偶,横竖两层,共计六个。
巫蛊!
金黄龙案之上,凤纹雕花檀木盒中,六个大小相等的桐木人偶静静躺在深蓝色布料之上。
熙宁帝面无表情的伸手探向盒中,一旁的杜公公原本白净的脸一颤,连忙高呼,“皇上不可!”
这巫蛊人偶,实乃污秽之物,陛下怎可亲拿。
奈何熙宁帝眼风不动,置若罔闻,在杜公公哭丧脸的表情下拿起其中一个桐木人偶。
这桐木人偶倒是做的别致,眉目间颇为灵动,只有小半个巴掌大小,手指一翻,人偶背后密密麻麻刻着一行行小字。
熙宁元年阴历十月初八寅初二刻,晏氏修越。
咯咯!
慢慢收紧手中的人偶,熙宁帝大大的手掌完全包裹住人偶,突出的指节微微泛白。
这是九皇子晏修越的生辰八字。
巫蛊!
狠狠闭眼,熙宁帝心里清楚,剩下的五个桐木人偶,只怕就是他其余的几名皇子了。
“让皇后进来!”熙宁帝微微松开手里的人偶,睁开眼睛,眼里似乎平静无波。
杜公公不敢多言,只照着吩咐宣已经候在殿外许久的阮皇后进来。
听见宣自己进殿的呼声,阮皇后安抚的看了一眼透着浓浓不安焦急的扶柳,吩咐她留在外面候着,然后自己轻轻抖了抖衣袖,神色自若的进殿。
“臣妾有罪,请陛下责罚。”一进殿,阮皇后便径直跪下,磕头请罪。
显然阮皇后的回答令熙宁帝有些意外,“哦?皇后此言,可是认了这巫蛊一事?”说及此,熙宁帝目光转冷,“皇后应当知晓,巫蛊,是宫中禁忌,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阮皇后面不改色地抬起头来,挺直了背脊看向熙宁帝,“臣妾知晓,只不过,臣妾请的罪,是治理后宫不利,却非巫蛊人偶!”
将人偶抛入盒中,熙宁帝终于看向阮皇后,“皇后的意思,是不承认人偶之事与皇后有关?”
“是,”阮皇后眸光澄澈,毫不心虚的直视熙宁帝的眼睛,“臣妾没有做过的事,绝不会承认。”
拿出手帕,熙宁帝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握过人偶的手,眼神制止了想要上前帮忙擦拭的杜公公,才继续看向阮皇后,“证据?”
“陛下可否将人偶给臣妾一看?”
阮皇后的要求很简单,熙宁帝挥了挥手,杜公公上前两步拿过盒子,递给阮皇后。
阮皇后拿出人偶,一个接一个,看也不看的随手放在地上,最后只剩下一个空盒子以及垫在底下的布料。
杜公公好奇的看着阮皇后压根不理人偶,只看着空盒子的模样,心下疑惑,不禁更加聚精会神的看着。
细细盯着盒底一会儿,阮皇后眼中划过一道精光,素白的手指捏起那块深蓝色的布料,透着光看了几眼。
“流光锦,原产自江南,因其寻常里看着普通,透过阳光却散发出流光溢彩之色而得名,年前刚刚作为贡品入宫,宫中总共只得了三匹,一匹正红,一匹碧青,一匹深蓝,正红的供给了母后,碧青的给了长公主,而这最后一匹深蓝的,前些日子,皇上赠给了……贝才人。”阮皇后随意的开口说着,将手中那块普普通通的深蓝色布料,高高举起在一束阳光下。
霎时间,流光溢彩之色跃入众人眼帘。
“至于上报的宫女玉珠,虽然已经自尽,开不了口,但却抹不掉一些东西,”不待熙宁帝开口,阮皇后继续说到,“比如,贝才人来自汴州,汴州下属蔡县,乃是玉珠的老家。”
随着阮皇后话落,御书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臣妾告退,望皇上明察秋毫!”再次磕头,放下手中盒子,阮皇后不大的声音却在御书房内格外响亮。
揉了揉眉心,熙宁帝心中一闪而过贝才人娇美可人的模样,又看了看依旧跪着的阮皇后,长叹一声,挥手应允阮皇后的告退。
看着阮皇后笔直的背影,熙宁帝目光炯炯,突然沉声开口,“阿悦,我一直信你。”
听到这句话,阮皇后离开的脚步一顿,一直波澜不惊的眸光忽然泛起一阵涟漪,犹如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涟漪阵阵,波光潋滟。
阿悦,这个称呼,他们之间很久没有用过了。
想来似乎很远又好像很近。
阮皇后难得的恍惚了一下,微微回首一笑,笑的很是肆意,不复往昔的端庄雍容。
“我知道。”
声音很柔软也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