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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月下千年

没想到,最终还是被胤祥言中,回府后我果然生病了,而且还是大病一场。

白胡子的大夫摇头晃脑的说了一长串拗口的话,听得我的头更疼。不就是感冒发烧吗?那么简单的事说了那么久,说话的时间只怕药都煎好了,这不是误人性命吗?

只是忙坏了雪儿,让我不禁心生歉意。如今要照顾莫娘不说,还要跑来照顾我。值得欣慰的是,这一场病竟让莫娘好似又回到从前,听了我的话,瞪着眼没好气地教训我,“你懂些什么?人家可是京里最好的大夫,难不成还不如你济事?”

我并不反驳,朝她吐了吐舌头,拽着她的手死也不放。

这样的莫娘,真的好久不见了……

奇怪的是,那日以后便再也没见过胤祥。真是个可恶的臭小子,还说要做吃到老玩到老的朋友,如今我病成这样,也不知道来探望,难道不知道病人最需要朋友的关怀吗?

门被轻轻叩响,头重重的十分难受,让我没有回应的力气,敲吧敲吧,我什么也没听到。只是,半响敲门声再次响起,让我心生烦闷,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进来。”

随着开门的吱呀声,耀眼的阳光慢慢射入房间,眯着眼我看清了来人。熟悉的五官,华贵的气质,是姐姐。她站在房间正中央,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我,眸子平添了一份忧伤,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精灵,“歌儿。”

一种异样的感觉蔓延至心头,我费力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无力地靠在床柱上。仔细瞧她,才发现她似乎瘦了不少,面容也变得有些憔悴,不禁让我有些诧异,“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不语,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我,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我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开口,只是过了好久都没有听到回音,慢慢地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最终还是入了梦里。

梦中,美丽的女子双眸浸满哀伤,看了我许久,最后留下的叹息,轻得让我误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如今已至九月底,我的病好了大半却依旧不太利落,成日待在雅清苑里。早就被雪儿和莫娘下了禁门令,只是她们不明白,如果胤祥不来,我原本就是无处可去的。

这些天,她们什么也不让我做,我便闷在房里思考如何离开的问题。

是的,我还未放弃。

我要离开……

在这里,等着时间过啊过,然后入宫,最后成为哪个院落中的女人之一,我实在不甘心。对于这个时代的三妻四妾,虽然我能理解,但不代表我能接受。心爱的人一面对着你说着最动听的情话,转身却将另一个女人拥在怀中,想想都让我无法忍受。

离开是必然,只是我该如何做才能全身而退?

正想着,却感到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我的脚上蹭啊蹭的,我低头,是阿呆。

看着它肥胖的身躯拼命的往我脚上挤,好不滑稽,不禁笑出声来。弯腰将它抱了起来放在桌上,一手轻轻地控制它,一手温柔地抚摸它的背脊,与它四目相对,“阿呆,还是你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它呆呆地看着我,表情木讷。半晌,发出呜呜的低鸣,算是回应。

我好笑地将它抱入怀里,侧脸蹭上它毛茸茸的身躯,低声嘀咕着,“阿呆,你还真是呆。”

阿呆是胤祥那日抱来的小狗,如今已近两个月大了,与小乖的机灵不同,成日里都是呆呆傻傻地表情,让我一度以为它被可达鸭附了身。不过它十分黏我,总是拖着胖胖的身子,摇摇摆摆的跟在我的脚后,好多次我都不小心踩到它,它便发出轻轻的呜咽声,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弄得我哭笑不得。

我在雅清苑里过着好似闭关的日子,却不知院墙外却已是硝烟四起,危机重生。直到平日里安静的院子里嘈杂的声音不断,我才意识到,似乎有些什么就要发生了。

门被重重地推开,砸得砰地一声巨响,吓得阿呆猛得缩在我的怀里。为首的女子艳若桃李,面容姣好,眉眼间尽是少妇独有的韵味。只是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敌意,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愣愣地看着她,满是不解。

她身旁的丫鬟,立刻上前尖声朝我喊着,“大胆,见到侧福晋还不行礼?”

我皱皱眉,侧福晋?原来是李氏,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被她打断。她表面上满是责怪,语气里却透着得意,“萍儿,休得放肆。语歌姑娘可是贵人,岂容得你怠慢?”说着面带讥讽的看着我,“语歌姑娘,您何不高抬贵手?”

我眉头紧蹙,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不知所措的雪儿,淡淡地回答,“侧福晋有话不妨直说。”

她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几步走到我面前,俯视着我的眼里满是不甘,“模样倒是生得不错,只是再美的容颜最终也不过是黄土一培,你以为你能仗着美貌过一辈子?”

心底蓦地升起一丝怒气,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跑来教训我?冷冷地看着她,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多谢侧福晋赐言,语歌受教了。”站起来背过身,将阿呆放回窝里放好,蹲在那柔柔地安抚着它,“侧福晋贵人事多,语歌不送。”

猛得手腕被重重的抓住,尖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一阵刺痛。我被她一把拖到地上,她看着我满脸怒气,“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黄毛丫头,居然也敢如此嚣张,谁知道你哪来的野种?”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怒火中烧之时,一个冷冷地声音插了进来。只是愤怒使她冲昏了头脑,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见刺痛了我,便继续得意的叫嚣着,“谁知道你是不是那个贱婢私留的野种?”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她竟敢侮辱莫娘?那个叫做理智的东西瞬间消失不见,用力的甩开她的手,猛得站起来,一双眼睛满是阴霾,狠狠地盯着她,“你有胆就再说一次?”

她显然没料到我敢反击,被我的眼神骇到,有些慌乱,却又硬撑着,“我……”

“李秋蓉,我倒要看看你有几个胆继续说下去。”胤禛冷冷地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她的话语,眼睛却是直直的扫向我,透着浓浓的警告,也让我渐渐找回了理智。

幡然醒悟,他喝斥的是李氏,提醒却是我。

我忘了这里不是21世纪,不是香格里拉小镇,这里是四贝勒府,也是皇城。这里有的只是等级身份,道理算什么?

她好歹也是个侧福晋,还生了一个小阿哥。我是谁?一个孤女而已,我拿什么同她斗?她在皇宫里说一句话都可能给我带来不小的灾难,那我还谈何离开?

他阴沉地凝视李氏,半响才发出冰冷而低沉的声音,“不回你的落秋阁,还站在这做什么?”

李氏吓得一抖,立刻向他福了福身,带着那一帮子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我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重重地舒了口气。

终于走了。

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身体里的力气被抽光,头也猛然便得沉重起来,看向正用复杂的眼光看着我的胤禛,想说些什么却终是倒下。

进入黑暗前,我看见一向沉稳冷静的胤禛表情慌乱。

过了些时日,我的病终于大好了。

这时,胤祥也带着一脸疲倦出现了,我奇怪的看着他,他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忧心的看着我。

我歪着头看着他笑,“怎么了?这些个日子不见,不认得我了?”

他笑,随即又点点头,“是不认得了。”刚想质问,却听到他略带愧疚的声音,“病了那么久,都瘦了一大圈了。”

示意他坐下,伸手倒杯水给他,“知道我病了为何还不来看我?”

他苦涩的笑了笑,将杯中的水一口饮进,“我倒是想来,只是来不了。”

我不解,还想问,他却忽然恢复了活力,一脸神秘的凑近我,“语歌,我们的生辰快到了。”

我微微一愣,是啊,不说我都忘记了。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想要逗他,半真半假地说着,“怎么?要送礼物给我?不用了,直接给我银子就行。”

他始料不及,被刚刚入口的水呛得咳个不停,一只手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好不容易缓过气,“我怎么认识了个财迷 ?”

我挥开他的手指,一扫之前的戏谑,认真的看着他,“胤祥,教我骑马吧。”

他被我的认真怔住,半响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郊外。

夕阳下,胤祥策马而上,迎风而立。

马背上的他,从容自信,像个傲视天下的英雄。

一旁的小马驹旁,我拼命的踩着马镫,使劲向上爬。

他无奈的摇摇头,留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便驾着他的骏马慢悠悠的往回走。

我上,我再上,可是怎么上还是在原地。

回头,却发现他已离我老远,焦急地大喊,“胤祥,等等我。”

一着急,猛地一用力,终于以极不雅观的姿势爬上了马。正在得意时,却发现身下小马驹不知何时起开始猛得向前冲。

郊外的上空回荡起我凄凉的呼喊,“胤祥,救命啊~”

夜晚。

我无力的坐在湖心的亭子里,骑马还真是个惊心动魄的运动。钱没有,骑马也似乎不容易学会,到底该如何才能逃走?

正想着,空中却飘来了悠扬的笛声,我的心猛得一震,抛开所有的疲惫快速向外跑去。

路过雪儿,换来她的惊呼,“小姐这么晚了,你去哪?”

已经好久没有听到笛声了。

这是我弹过的曲子,我最喜欢的莫失莫忘。

我的心瞬间被喜悦填满,脚步迈得更大,头也不回的大喊,“我的东西丢了,要去把它给找回来。”

或许,我丢的,是我另一半的自己。

古代夜晚的街道,在亮洁的月光下,显得静谧而平和。

我扶着石墙,踩着满是青苔的石板路,追随着笛声慢慢前行,既紧张又激动。

用手轻抚着隔在我们之间的那道围墙,嘴里随着他的笛声哼着莫失莫忘,心里泛过一丝苦涩。

你在墙的那边,笛声悠扬,吹着让我心动的曲。

我在墙的这边,翘首等待,哼着属于我们的歌。

一堵高高的墙,阻挡了我们的相见,也阻断我们所有的可能。

墙的那边,气派非凡的朱色大门上,赫然写着四个字:八贝勒府。

默默轻叹,转身离开。

不管为了什么 ,我们之间都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力气被抽干,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落寞的往回走去,身后却传来了厚重的木门开启时特有的吱呀声。

我诧异的回头,却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

月光下,明朗如春风的少年手执玉笛,看着我出奇的温柔,一双好似罂粟花的眸子,让人宁愿沉迷不醒,把我的心都要化掉了。我的心开始怦怦的跳个不停,只觉得四周慢慢地开满了艳丽的花,一朵、两朵、三朵……

只是一刻,却好似已过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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