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眼前的“美景”,危险地眯着眼睨着胤祥,牙齿咬得梆梆响,“这就是你吵醒我,要我来看的绝境美景?”
他依旧愣愣地看着前方,淡淡地回答,“是啊。”
深吸一口气,淡定、要淡定,“你要不要解释一下,那落日下美得堪比银河的湖水在哪里?”
“奇怪了,不该是这样啊。”脸上茫然失措的表情昭然若揭。
憋着口气,我忍,“你要不要解释一下,绝不输给香山的遍地红叶在哪里?”
“大概被扫走了。”渐渐他的声音变成呢喃。
好,我再忍,“你要不要再解释一下,纯大自然的美景为什么还有半堵墙横在这?”
“呵呵、呵呵。”他看着我讪讪地笑,一只脚悄悄地迈了出去,却被我逮个正着。
看着我白色的绣鞋如今沾满了泥,再想起那个差点就要回到现代的梦,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火就噌地窜了起来,“爱、新、觉、罗、胤、祥!”
“有!”他大叫着,拔起腿就跑。
我在后面死命追,“有种你就别跑。”
他欠扁的笑着,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又不是傻子,当然是保命要紧。”
……
“好了,别生气了,我以前来的时候真的很美的,谁知会变成这样。”我嘟着嘴,走得飞快,他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后。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地产开发破坏环境的恶习竟是自古就有的,填了湖不说,连枫树也只留了这么几颗,孤零零的站在那好不凄凉,墙也只砌了一半就没人管了,再加上前日的倾盆大雨,地面满是泥泞。绝境美景算是见不着,倒是不知有多荒凉。
“语歌?”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试探。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才下过雨还把我往这儿带,你有没有常识?”
“呵呵,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他一只手拉着我的胳膊不放,满脸可怜得竟像是他被我欺负了。
无奈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好像谁欺负了你似的。”
蓦地,他扬起一丝邪恶的笑容,未及我反应,脸上便感到凉凉的,用手一抹竟是地上的湿泥。再看向他,却已跑得老远。
好你个胤祥,蹲下抓了一把湿泥,便奋力追去,“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叫哥哥,叫了我就不跑。”
“哼,你喊我姐姐还差不多。”
“我可比你早一个时辰出世呢。”
“哈哈,活该你摔一跤。”
“你过来,朋友可是要有难同当的。”
“那我不要你这个朋友了,走开!”
“还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呵呵……”
……
我们的笑声回荡在郊外满是梧桐的小道上,久久不散。
在得知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之后,胤祥便常来找我,然后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带我岀府玩。还记得我第一次岀府时,兴奋的满大街乱跑,几乎逛遍了所有的街摊店铺,累得他直嚷嚷以后再也不带我出来,只是没过几日又跑来说城东醉心阁的点心让人垂涎三尺。
就这样,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几乎吃遍了整个京城,哪里的饭菜最美味,哪里的点心最精致,哪里的酒水最香醇,哪里的小吃最独特,我们都已了如指掌。再后来他便带着我去近郊一些风景美丽的地方,也是托他的福,我才能欣赏到没有污染纯天然的美景。
想到这,嘴角便不自觉的向上扬,一个念头蓦然浮现在脑海中,郑重地看着他,“胤祥,我们做吃到老玩到老的朋友可好?”
他低头认真的看着我,半响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眼里笑意蔓延至最深处。真挚的承诺,我深信不疑。
这时我才发现,他已高过我半个头了,原来我们都在慢慢长大。有朝一日,他也会身在朝堂,成为胤禛身后最大的力量。那么我呢?那时的我又会在哪?人的一生最多的便是身不由己,那时的我们可还会有如今这般的心境?
不过,既然未来太多变数,谁也无法控制,那么又何必想那么多,不如及时行乐。思及此,便摇头晃脑地念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他好笑地看着我,“我竟不知道你的酒瘾这么大,想去花香酿了吧?”
我索性顺着他的话,用力点点头,“是啊,我们好久没去了,不如现在去喝个痛快?”
他豪爽的大笑,转身往一边的巷子里走去,知晓他这是要去哪,立刻跟了上去。
小巷深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副沾满了灰尘的牌匾寂寥的靠在门边,依稀可以看到上面模糊的三个字:花香酿。这里还是是小乖找到的,上次我们在这附近看到卖糖人的摊子,正弯着腰看得入迷时,小乖突然从我怀里跳了出去,怎么喊也不回头,追着追着便到了这里。
还未靠近,便有酒香扑鼻而来,浓郁诱人。我尾随着胤祥走了进去,毫不起眼的外表,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几张铺了一层浮灰的桌椅,横梁上挂满了淡淡幽香的吊兰,一面墙上写着酒酿的价格,娟秀的字迹泄露了主人的身份,想来应该是个经历颇多的女子。除此之外并无过多的装饰,却意外的让人觉得格外古朴典雅。
大大的后院中,搭起的支架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下方便是一口古老的石井。胤祥熟练的走进院子左边的酒窖,而我则拿起搭在井边的抹布,将我们的桌椅擦个干净。
这是花香酿的规矩,自己擦桌椅,自己去拿酒,离开时放下应付的银两。
窗边,我惬意地喝着手里的桃花酿,香甜甘冽,似乎一小口就能让人心醉。看着手中的酒杯,低声吟着,“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看向胤祥,他正看着窗外,嘴角染笑举起酒杯就是一杯下肚,顺着他的视线,我看见夕阳正在幽深小巷上方,撒下一片平和。
“胤祥,这儿的主人一定有一个很美的故事。”我幽幽地说着,“我想,她是在等一个人,等到了她便得到一切。”
他闻声定定的看着我,眼里溢满浓浓的疑惑,“语歌,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心猛得一跳,却故作镇定,歪着头看他,“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半响,他才低声说着什么。
我淡淡一笑,看向窗外,不再说话,心里却为他的话而震撼不已。他说,难怪他会说有时明明笨拙的像个孩子,有时却深沉的像是已过了几十年。
可不就是过了几十年,而隔在我们之间的却已有三百多年。
只是,这场莫名的穿越,为的究竟是什么?
“语歌。”他略带醉意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却让我的心沉入谷底,“听四哥说你很会弹琴,何时也弹给我听?”
我呆呆地看着他,愣在那里,过了半晌才找回声音,“你没听过?”
他不解的点点头,“每次我们都跑出来玩了,哪里有听过?”
我这才猛然想起,每次他来找我,我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书,好巧不巧的就是没有弹过琴,而且他每到傍晚都是要回宫的。是啊,他同我一般大,此时才十二呢,怎么可能会成亲分府?
心底的失望开始愈演愈烈。
原来,他不是他。
那么,那个他又会是谁?
这一天,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我的苦难日。
先是莫名其妙的被带去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然后得知胤祥不是我以为的知己,最后胤祥被偷走了钱袋,落得只能步行回家。
我揉着走得发酸的腿,看着前方走得飞快的身影,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胤祥发现钱袋不见时,那脸上的表情,真的要用七窍生烟来形容了。一路上嘟着的嘴就是不放下来,脚上也像踩着凌波微步一样。只是苦了我,可怜兮兮的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后面拼命追。
不知何时起,天开始变得阴沉起来,最终还是下起了雨。
前面走得飞快的人转身向我跑了过来,“你身子不好,就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把我拉到道路一旁的屋檐下安顿好,转身便往向外跑去。
大雨中,他奋力奔跑的身影渐渐变小,我的心底却越来越暖,之前的那些失望慢慢蒸腾不见。或许他不是那个最懂我的人,可是给我的关怀和快乐却丝毫不逊于他人不是吗?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太执着于知己二字?
凝视着他消失的方向,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
胤祥,你就是我的知己,在这个陌生的大清王朝里最好的朋友。
不知怎地,总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凝视着我。疑惑地看向四周,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让我莫名的有些不安。
半晌,看见胤祥撑着伞向这边走来。想也不想,立刻冲了出去,却换来他的责怪,“怎么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不是要你等着的吗?”
我讨好地笑了笑,“这不是等着急了吗?”
他皱眉不语,一脸不赞同。
我用手擦了擦落在脸上的雨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行了,算我错了,咱们先回去行吗?”
他默默的打量了我一阵,“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一副拿我没辙的样子,“你的帕子呢?”
我不解,却还是把帕子从衣服里拿了出来,递到他的面前。他好笑地看着我,“给我做什么?变成小花猫的又不是我。”
半响,我才反应过来,之前被他在脸上抹了泥,光想着报复却还没擦呢。这么说我岂不是顶着这张脏脸跟他在外面晃悠了一整天?立即拿帕子擦了擦脸,看着帕子上的泥印,就有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我的天,还真丢人。
趁他不觉,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伞便气冲冲的向前走,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旁,努力往伞里凑。我狠狠地瞪着他,“倒没想到堂堂的十三阿哥竟会是个无赖。”
他不语,只是嬉皮笑脸的看着我。
转角处,我回头,落入一双幽深的眸子里。
回府以后,脑海里时常浮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一双眸子好似罂粟花一样,让我着迷,温柔得几乎把我的心都要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