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煦的阳光从窗口射入,照亮了一室光明,也照亮了我的心情。
铜镜前,雪儿正在为我梳妆,纤细的巧手在我的头上肆意翻飞,熟练的将我长长的青丝绾起。
而我的心,则沉醉在那一晚,久久不能回神。
月光清浅,历经风雨的紫禁城也在此刻安然入睡,暂享祥和。
微风阵阵,吹散了看不见的腥风血雨,往事如烟。
门前,明朗的少年一袭白衫,温文尔雅,深幽的双眸染上浓浓的喜悦,慢慢向我走来。
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离开,可是身子却好似被点了穴,怎么也动不了。
心底大声的呼喊着,他走过来了,还剩三步、两步、一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皎洁的月光下,他卓然而立,面如冠玉,眉宇轩昂,清朗如风。
轻声的低语在我心里泛起一丝涟漪,耳边回响着的是他淡淡如水的声音,“叫什么名?”
从他的眼眸中我看见,娇小可人的少女面容俏丽,被一身绯色的衣裙染得面若桃花,本是清澈的双眸满是迷离。
半晌,我结结巴巴的吐出莫失莫忘,然后扭头就跑。
夜空下,静谧的街道上响起一声快过一声的脚步声。
一阵阵的风,吹起了我的长发飘扬,吹动了我的衣裙飞舞,也吹乱了我的心。
一口气跑进雅清苑,靠在门上重重的喘着气。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分不清是因为剧烈的奔跑,还是因为他。
仰头望向空中的那一弯明月,甜甜的笑容爬上眼角眉梢。
原来,他就是那个每晚与我的琴声和鸣的人。
原来,他就是我这么久以来我想要见到的人。
原来,他就是我的高山流水,那个最懂我的人。
只是,笑着笑着我却莫名的想哭。你为何不是一个普通人?你为何已有了自己的府邸?你为何偏偏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八阿哥?
身份就像是一堵墙,生生的横在我们之间。
或许,对我来说最好的便是永不相见。
“歌儿又大了一岁了,如今真是愈发出落了。”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我从那晚的思绪中脱离出来。镜子里我见到姐姐凝视着我,眼中溢满温柔。朝她嫣然一笑,起身牵着她走向屋外。
湖心的小亭中,在三个女人一瞬不瞬的注视下,我大口大口的吃着长寿面。只是吃面而已,她们却弄得紧张兮兮的,让我有些想笑。一抬眸却见姐姐看着我眼眶微红,发现了我的目光便立即侧头看向别处。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软软的手,“傻姐姐,好好的哭什么?”
她轻轻的摇头,眼泪更盛。我将她揽入怀中,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修长的背脊,温柔的安抚着她。这样柔弱的姐姐究竟是怎样在这复杂的四贝勒府中生存的?想是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身在皇室本身一种悲哀,历史上多少人为了那个位子,兄弟反目,父子成仇。
然而,身为皇室的女人却更是悲哀。日盼夜盼,机关算尽只为得一朝荣宠,只是真正争到的又有几人?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我不想争,也不屑争。如果爱情是争来的,要了还有何用?那未免太廉价,不需招人怜悯,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
我想,现在只要我能离开,一切都还来得及。
仰头看着面前三层的建筑,大大招牌上写着待君楼,大气张扬,里面的装饰更是华贵非凡。门庭若市,客似云来,哪里有半点花香酿宁静优雅的影子。
侧头疑惑地看向胤祥,“我们不是去花香酿吗?”
他朝我翻了一个白眼,略带嫌弃,“难不成你还真成了酒鬼?这里是新开的酒楼,生意火得很,多的是人想进都进不了呢。”
“是吗?”我淡淡地问。默默打量着这别人想进都进不了的待君楼,除了名字再没有地方可以吸引我。
其实我更想去花香酿,那里有这里没有的宁静。
“四哥。”他兴奋的声音惊醒了陷入沉思的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胤禛踏着沉稳的步伐向我们走来,修长的身躯,清冷的面容,自信的神情,竟让我隐隐地觉得他已有了王者的风范。
他微微的向胤祥点头,随后看似清冷的目光忽的扫向了我,载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弯身行礼,避开他的注视,轻轻推了推胤祥,便率先走进待君楼,却感到有一道炙热的眼神若有若无的跟随着我。
三楼的雅间,稍显清静,偶尔可以听到低声愉悦的交谈传来。
正四处打量着,胤祥却停住了,我这才意识到已走到了最里面。他把门一把推开,大步走入,我却被定在那里,迈不出一步。
这个胤祥,你们兄弟相聚把我带来做什么?
“怎么了?”胤禛不解的看了我一眼,抬步走了进去。我僵硬的摇了摇头,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然后慢慢地跟在他身后蹭进屋去。
“四哥,今天是老十三生辰,你怎么空着手来?”正思量着中气十足的声音赫然响起,这毛毛躁躁的脾性,不用说必是十阿哥胤俄了。
“谁说四哥空着手来的?后面不是还跟着一个吗?”戏谑的声音,轻佻的眼神,让我顿生反感,不禁紧了紧眉头。细细打量,细长的眼睛微微向上挑,一张脸长得比女人还要颠倒众生,看来应该是九阿哥胤禟了。
“九弟,不要胡说。”清朗的声音响起,转头触到胤禩幽深的眼神,竟像有魔法一般,让我刚才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向他们福了福身,还未开口却听到胤禛淡淡地声音,“今日你也是寿星,就不必多礼了。”
这甚合我心意,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忍不住嘴角直抽。“我知道了,你是四嫂的妹妹那拉•;语歌,十三哥常对我们说起你。”
谁都不知道我,我才顺利的逃之夭夭。这个死猴小孩怎么尽给我添乱?
忍不住在心里咬牙切齿着,爱、新、觉、罗、胤、祥。
只见他猛得打了一个冷颤,然后迷茫的伸着头四处打量。
没好气的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便将视线转到刚刚说话的少年身上。他看起来同我差不多高,眉眼间与胤禛很是相似,眼神流转间透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大概就是未来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胤祯了。
“行了行了,说那么多做什么?菜都要凉了,爷都快饿死了。”胤俄的大声嚷嚷惹人发笑,却也使气氛热闹了起来。
我挨着胤祥坐在窗边,默默的听着他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他们如今的兄弟情是真的,至少他们曾经真心相待。最无情是帝王家,或许,这就已经足够了。
看向窗外,小摊前男人温柔的为女人插上木簮,女人看着他含情脉脉。明明平凡得毫不起眼,笑容却耀眼的堪比艳阳,让我心生羡慕,嘴角也不禁扬起一丝微笑。
或许,我真正想要的是自由。
只是,紫禁城里最容不下的就是自由。
“语歌,为我们弹一曲吧。”胤祥蓦地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深思,也使本已被他们遗忘的我又成为了焦点。
他翘着拇指指向我,“她别的不会,说到弹琴可是一绝。”
嘴角抽了抽,这个胤祥,到底会不会说话?
无奈的走到琴边,想了想,便弹起了张杰的天下。
脑海中不断的浮现着那几句歌词:
一生有爱何惧风飞沙悲白发留不芳华
抛去江山如画换她笑面如花抵过这一生空牵挂
心若无怨爱恨也随她天地大情路永无涯
只为她袖手天下
一曲终了,换来掌声不断。
其实我只是在想,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生命中是否也会有这样一个女人,能让他们为她袖手天下。
“语歌,为何不歌?”胤禟举着手中的酒杯,细长的眼睛看着我一脸兴味。
我闻声看向他,回以微微一笑。心里轻轻地说着,语歌,只为心爱之人而歌。
回眸,却与胤禩的目光撞个正着,他的眼里蔓延着浓浓的笑意,直至眼底深处。
我的脸噌的一红,难道刚才我说出来了?不会啊,明明没有。只是不知为何仍是心虚的很,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好了,你们早些回去吧,再晚宫里该下匙了。”第一次觉得胤禛那凉飕飕的声音那么好听,偷偷的舒了口气,抬首却见胤禩更深的笑意。
“现在还早呢,上次……”胤俄嘟囔着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见到胤禛冷冷的眼神后猛得缩了回去,大大的眼睛满是委屈的看着他。
我忍不住低头偷笑,这个胤俄还真是可爱的紧。
一旁的胤祥瞧了我一眼,随即打起了圆场,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泄漏了他内心的想法,“十哥,天色确是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胤俄哼哼两声,不再说话。
我们一行人走至待君楼外,却见府里的管家一脸慌张地跑了过来,匆忙的向我们行了个礼,“四爷,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急召您进宫。”
“只怕是有什么要事,四哥就快些进宫吧,他们也随着四哥一起回去。”对于胤禩的提议胤禛不可置否,淡淡地点了点头。
“至于语歌,我会送她回府的。”胤禩的声音轻轻的,却让我的心猛的一跳。
胤禛微愣,脸色一暗,不知怎地语气竟有些阴沉,“既是如此,就劳烦八弟了。”
胤禩静静地负手走在我身旁,随意从容,淡若清风。
我的心却越跳越快,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从身体里逃脱出来。
忍不住侧首偷偷瞧他,却被他抓个正着。急忙把头转到一边,装作四处打量,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只有死死拽着衣角的手泄漏了我此时的慌乱。
耳边却听到他低低的笑声,犹若清泉。不知为何,竟也让我没那么紧张了。
一路上,我们默默前行,没有只言片语。
这样的静谧无声让我有点甜蜜,又有点满足。就让我短暂的沉沦一次好了,一次就好……
不自觉的放慢脚步,以乌龟的速度前行着,他亦随着我,对路人投来的奇特目光丝毫不在意。
慢慢地,毗邻而立的两个贝勒府还是出现在我们眼前。
两府之间,我们四目相对。
他清雅的声音响起,好似涓涓流淌的溪流,“到了。”
我看着他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劳烦八贝勒了。”
他摇摇头,还我以俊朗的笑容。
川流不息的街道中。
我转身向左,铭记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他转身向右,带走我的一片红豆相思。
一步步缓慢地挪向四贝勒府,终是忍不住在即将迈入大门的刹那回首。却见夕阳下他站在原地,俊逸出尘,胜似谪仙。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我,溢满了让我沉迷的温柔。
我痴痴地看着他,连他何时已走到我面前都不知。
他看着我满眼笑意,嘴边绽放的笑容越来越大,轻声低语,然后转身离开。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清朗的背影,心也随他一起飞走。
心里自动播放着他刚才说的话,一遍又一遍。
他说,“歌儿,以后只为我而歌,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