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儿……”他清雅如清泉的声音响起,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淡若清风的身影,心中不禁一阵抽痛。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原来有时候真的是避无可避。
他几步走到我的面前,幽深的眸子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急忙规规矩矩的福下身,躲过他想要拉我的手,“奴婢给八爷请安,八爷吉祥!”
四周是死一样的沉寂,我始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只想要快点离开。再晚我怕会忍不住,忍不住再想起那段刻意尘封的往事。
“八哥,你怎么不进去?”胤禟富有磁性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之间诡异的沉默。
忍不住长长地舒口气,还好胤禟出现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窒息。
“起吧。”他的声音有着一丝沉沉的伤痛,让我的心也不禁暗暗的有些疼。
起身想要给胤禟行礼,他却抬手示意不用,狭长的双眸此刻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会到这儿来?”
“太后赏了德妃娘娘些上好的绸缎,让我给宜妃娘娘也送一些过来。”我目不斜视的看着胤禟,此时的我也只能看着他。第一次觉得那个曾经让我痴迷的幽深眼神是那么可怕,轻轻一眼就能让我再度陷入伤痛,万劫不复。
想要尽快逃离,我急忙开口,“九阿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有些诧异的挑眉,下意识的瞟了胤禩一眼,随即缓缓地点点头。
“我先去给宜额娘请安,你们慢慢。”仓促地留下一句话,胤禩转身就走,颀长的身影竟有着无限悲凉。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有些弄不明白自己,明明不想再见到他,可是如今他走了却又莫名的感到失落。
“不是要借一步说话?处在这儿发什么呆?”他用扇子敲了敲我的脑袋,便转身走向一边的回廊。
摸了摸被她敲痛的额头,这才想起正紧事还没办,急忙几步跟上前,掏出衣襟里的信递给他。
他瞟了眼信,却又不肯接过,看着我的眸子满是戏谑,不疾不徐的说着,“原来是让我当信差啊。”
点点头,才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慵懒而性感的声音打断,“说吧,这次又准备怎么谢我?上次欠我的还没还呢。”
闻言我愣在那里,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一个画面。
……
“你准备怎么谢我?”
我怔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俊美的面孔忽然在眼前放大,“不如……一个吻如何?” 说着一手指在他侧过的脸颊上。
……
他低低的笑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没来由的,我的脸瞬间火辣辣的,舌头也好似打了结,话也说不清晰,“温言、是温言的信,讨赏也该找她去。”
他痞痞一笑,唰得打开扇子在胸前摇着,狭长的眼邪邪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着,“可是……找我帮忙的却是你……”
想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忽而接过我手中的信,懒洋洋的说着,“这样吧,先欠下,下次再找我帮忙一起还给我,如何?”我急忙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窃喜。
只要以后再不找他帮忙,他也奈何不了我。想到这,忍不住兴奋的吐吐舌头,欣喜的转身向永和宫跑去。
才从外面回来,刚刚进房间,便听到胤祥的声音从一旁的屋子传来,“小骗子,你怎么笨手笨脚的?”
继而不出意料的,初晴火冒三丈的大吼瞬间响起,“要不是你怎么会搞成这样?都快痛死我了,死坏蛋!”
无奈的摇摇头,喝了杯水,便缓缓向初晴房里走去。
还未靠近,便看见胤祥正拉着初晴的手,神情专注的为她擦着药。忍不住抱手斜倚在门上看起好戏,若是没有初晴那郁闷至极的眼神,这个画面一定是温馨而唯美。
过了半晌,他们却依旧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忍不住用伸手敲敲门,别有深意的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继而笑得狡黠。
他们愣了愣,随即好似手中着了火一便,立刻松开,继而厌恶的看着对方。
我见了忍不住大笑,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对活宝。看着两双因恼羞成怒而冒火的眼神,拼命忍住才没再笑出声来,看向他们认真的说着,“你们继续、继续……”
见他们咬牙切齿的似要扑过来掐我,我急忙大笑着落荒而逃。
四月,康熙下旨巡永定河堤,胤禛和胤祥又在随行之列。
他们出发前一晚,初晴一溜烟跑到我的房里,在我耳边兴奋的念叨着,终于可以不用看见胤祥了。
我当时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过几****准不习惯。”
她却挥挥手,望着我说得斩钉截铁,“绝、对、不、可、能。”
第二天,照德妃的吩咐在书房抄完佛经出来,却远远地看见回廊尽头,明媚如朝阳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碧蓝无暇的天空出神。
悄悄走近,用力拍向她的肩膀。她吓得尖叫出声,一手捂在胸前,嗔怪地看着我,“语歌姐姐坏死了!”
我戏谑地笑了笑,出声调侃着,“是我坏一点,还是胤祥坏一点?”
她的脸瞬间变红,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趁我不备伸手挠上我的腰,嘴里愤愤地说着,“看你还说,看你还笑话我……”
我大笑着,连气儿都快喘不过来,“哈哈……不笑了……快住手……”
她依旧不解气,又挠了好一阵才放开我。
浑身无力的瘫坐在栏杆上,刚想对她说些什么,却看见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正迈着清越的步伐向我走来,心突地一跳。手脚慌乱的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青丝,和皱成一团的衣襟,和初晴一起福下身,发出的声音微微有些局促,“奴婢给九阿哥请安,九阿哥吉祥!”
他抬抬手,示意我们起来,看向初晴淡淡的说着,“你先下去吧。”
“是。”初晴不安的看了我一眼,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不解的看着她的背影,纳闷地问我,“她这是做什么?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我愣了愣,随即忍不住扭头偷笑。当初在江南遇到初晴时,我曾一脸正经的告诉她胤禟是登徒浪子,让她离他远一点,想不到她倒一直记着。
清了清嗓子,然后故作无意的转移话题,“找我有事?”
他又挂起痞痞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到我眼前,刚想接过,他却又把手缩了回去。疑惑地看向他,他却看着我邪邪的笑着,“这次我又帮你了,上次欠的是不是该还了?”
我学着他邪魅一笑,慢慢凑到他眼前,在他微微闪神的瞬间,一把将信抢了过来,然后不客气的从他的脚上踩了过去。顿时,身后传来他凄惨的哀嚎。
我头也不回,得意的扬扬手中的信,心中一时万分舒畅。
哼,看你总想着占我便宜!
一连好几日,德妃都有些郁郁不欢。
整个永和宫的气压也跟着低了几分,大家言语都少了许多,大多时候都是埋头办自己的事,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德妃,殃及自己。
傍晚,胤祯过来向德妃问安,她沉闷了一天的表情总算是稍稍放晴,却还是有些提不上劲儿来。
她扯起一丝无力的笑,“这少了两个人不来,我这永和宫就是冷清了不少。”
胤祯挤上她的坐榻,抱住她的胳膊撒娇着,“不是还有儿子陪着额娘吗?额娘要是不嫌我吵,我一有空就来。”
她听了不禁眉开眼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话语间尽是宠溺,“就你嘴甜!”
此刻的德妃少了些故作威仪的姿态,多了一份出自内心的慈爱,看起来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心中微微一荡,她不过是个普通人,一个想念孩子的母亲。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那个会温柔的喊我“歌儿”的女人。不禁心里有些酸涩,姐姐,你过得可好?
想到这里,我也忍不住出声劝解着,“就是啊娘娘,还有咱们陪着您呢,更何况五公主不是也常来吗?”
说到温言,我才倏然想起似乎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她了。以往她****往永和宫跑,只盼着能收到回信。如今信已在我那里躺了许久,她却不见了踪影。
正奇怪着,耳边却传来德妃略为忧心的声音,“温言这孩子身子向来不好,这几日染上了风寒,正病着呢。”
原来是生病了,难怪好些时日都不见她,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出神间,却听德妃吩咐着,“语歌,你一会儿替我过去看看她。”
我急忙点头称是。
一个时辰后,我提着大包小包的补药,走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甬道中,来到温言的住处时她睡得正熟。
守在门前的宫女笑起来很是甜美,细声细气的对我说着,“公主正睡着呢,姑娘可要轻点。”
了然的点点头,便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走到床边细细看去,一双小鹿般灵动的眸子此刻紧紧的闭着,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也清瘦了不少。
轻柔的帮她掖好被子,便坐在床边静静的等着。
过了许久,她才幽幽转醒,看到我时微微一愣,随即欣喜的说着,“你怎么来了?”
她挣扎着要起来,我急忙伸手去扶她,“德妃娘娘记挂你,遣我过来瞧瞧。”
见她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不禁嗔怪的说着,“倒是你,好端端的怎么生病了?”
她不在意的耸耸肩,“我已经习惯了。”
“呸呸呸!”无语的推了推她,“这种事有什么好习惯的?”听她如是说,不知怎地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
她不语,只是有些好笑的看着我。
端起早就晾在一旁的药,递到她面前,柔声说着,“快点喝了,早点好起来。”
原本以为她肯定会嘟着嘴一脸不愿意,不想她却接过碗一口灌了下去,随即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无奈的叹了口气,掏出信扔到她面前。只是,之前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温言……似乎真的经常病呢……
有些忧心的看向她,却见那小鹿般的双眸此刻闪着耀眼动人的光,原本苍白的脸此刻微微泛红,一脸幸福。
看着她幸福的表情,嘴角不禁高高扬起。
温言……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