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灵儿与伊沄走远,昌乐才带着洛儿缓步往回走去。
“看得出伊沄对于阿诺还是心存感激的。”昌乐道。
“对,看来奴婢先前真的是瞎担心了。”
“嗯,等来日伊沄见了阿诺,肯定会喜欢他这个义兄的。”
“奴婢是不担心了,但是公主怎么转交了遗物之后,反而心事重重的?”洛儿自然察觉到昌乐自从伊沄离去之后,眉头一直深锁。
“我怀疑,伊沄关于林大将军的事,一无所知。”
“公主何出此言?”
“今日他只问我林大将军遗言,但关于林大将军究竟死于何人之手却只字未提。所以我猜想,大都督夫妇告诉她的,也不过是父皇告之世人的那那番话。”
“林大将军因诛灭山贼,而被余孽所害吗?”洛儿想起当年惠帝为了平息流言,稳定朝局,而告之天下的那个结果。
“对。”
“所以,公主,才没有将那条腰带给她吗?”
昌乐脚步一顿,用目光扫视了一圈,见四下无人,才对她道:“腰带我原本就没打算给她,我们已在这条线上查了十年,若是中途把这么重要的证物转交给她,以后怕是多有不便。而且,她不知当年真相,才能内心平和地安然度过这十年,若我此时把一切告知,她怎能承受得住?”
“公主体恤伊沄姑娘,可怎么不想想自己当年?你背负这一切时,尚不足十岁!”
“正是因为我背负的太多,所以才不想她如我这般辛苦。若她当年就知道真相,今日我再告诉她一些细节,并无大碍。可她若是今日从我口中得知,自己信任多年的真相都是欺瞒,她崩溃之下,定然会心性大变!眼下秦翔回京在即,任何变故都有可能会让我们之前的努力毁于一旦。”
“可是……”就在洛儿还欲再说时,昌乐觉察到了花径转角处的人影,她立马伸手制止洛儿,然后警惕地问道:“谁?”
“你们主仆俩,躲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笛宣浅笑着走到了二人跟前。
“二姐今晚是怎么了?才刚刚派了灵儿过来找我,怎么紧接着又让你过来?”昌乐见来的是笛宣,便放下了警惕,对着洛儿道:“你先回去看看二姐找我何事。”
等洛儿走远,笛宣才道:“其实,是我自己想要出来找你的。”
“嗯?那刚才我让洛儿回去问话,你怎么不阻拦?”
笛宣看着昌乐脸上的不解,笑着道:“把她拦下了,我还怎么有机会和你单独说话?”
不知怎么昌乐的心跳忽然加快,她低着头有些局促地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十年不见,你可还好?”
“我……”以前任何人相问,昌乐都可以习惯性地回答“我很好”,但是今日,当着笛宣的面,那两个字竟然难以脱口。“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变了很多,但是,也有很多地方没变,所以我今晚在几位公主中,一眼便认出了你!”
“今晚姐妹虽多,但除却我和二姐、四妹之外,其他妹妹年龄尚幼,三个里面猜一个,并不算难。”
“可我并没有猜,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是你。”
“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所想的模样,分毫不差!”笛宣带着温柔的笑意说道。
他所想的模样?这些年他也想过自己吗?昌乐的心中仿佛闯入了一只迷途的小鹿,它在她的心中横冲直撞,久久安静不下来。
“陛下已经奉我御林军副将,我可以时常到校场去。”
“恭喜,父皇如此器重,你定然前途无量!”
可笛宣听了昌乐的祝贺,并没有十分喜悦,他的面容上反而有些失望。“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什么?”昌乐茫然地问。
“我可以时常去校场,就可以常常见到你啊!”
昌乐的面颊忽然有些发烫,她抬眼望见笛宣眼中的赤诚与期待,对于自己将要说出的话,充满了愧疚。
“这些年,我很少再去校场。”
笛宣难掩失望,但很快便对她的改变表示理解,“我明白的,只不过,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要怎么送给你?”
昌乐想了想,道:“你先替我保管着,等下次出宫的时候我去找你。”
“你出宫时不都待在福安寺吗?你有机会去找我吗?”
“当然。”
“那一言为定,你可千万别忘了!”笛宣说着,又像小时候那般,伸出小拇指,要与她拉勾为证。
昌乐本想笑他幼稚,余光瞥到花径转角处,桃树后的人影,
昌乐本想笑他幼稚,但余光瞥到花径转角处,桃树后的人影,略转了转脑筋,便乐呵呵地伸出手,同他幼稚这一回。
笛宣得到她的许诺,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
昌乐见桃树后的人影还未退去,便打算与他再多聊片刻。
“你这些年在南境过得好吗?”
“那里除了风景比较美之外,什么都不如长安。刚去的时候,我日日都盼着能早些回来,后来一年年待下去,也就慢慢习惯了。”笛宣说完,又十分庆幸地说道:“幸好陛下今年召父亲回京,要不然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是啊,也幸好南境这些年太平无事,要不然,父皇也不能召刘大都督回京。这些年辛苦了刘大都督,也苦了你和伊沄,她父母早亡,与你们一同前往南境,怕是更加想回到长安。”
“她……与我相比,她还挺喜欢南境的。”
“怎么会?”昌乐对此完全不能理解。
“她说她的父母已经去了,那么只要我们一家人所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如此看来,大都督夫妇一定对她十分疼惜。”
“当然了,尤其我娘,对她可比对我都好。”
昌乐见他一幅吃醋的模样,忍俊不禁道:“女儿乖巧,刘夫人当然会多疼惜一些。”说完,她想起来方才同洛儿的对话,便对着笛宣道:“我有件事想问问你,林大将军的死因,你父母是怎么告知伊沄的?”
“林大将军剿灭山匪,被余孽所害,林夫人殉情而死啊!有什么问题吗?”
昌乐眉头微蹙,嘴上却是平淡地说道:“没什么问题。”
笛宣见她神色不对,正欲再问,却听背后响起了脚步声。
“公主,二公主说夜里寒凉,你还是早些回殿,小心染了风寒。”洛儿显然是从殿中过来。
“对,我只顾着和你说话,竟忘了这些。”笛宣立刻自责道:“快回去吧,别站在这里吹风了。”
昌乐的眼神从洛儿身上转到桃树后,见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便点了点头,跟着洛儿一同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