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宴席散去,洛儿跟随昌乐回清宁殿的路上,见四周清净,才终于开口道:“公主,奴婢奉二公主之命出来寻你时,仿佛看到桃树后面有一个人影。”
“我知道。”
“那人鬼鬼祟祟的,虽然躲在暗处,但身型像极了王昭仪身边的馨儿。”
“就是馨儿!”昌乐肯定地答道。
“公主离得那么远,能确定吗?”
“暗夜辨人是凌风阁的入门课,你以为我这十年的功夫是白练的?”
“她今日看到了你与刘公子闲聊,指不定又会传出什么样的闲言碎语。我们这次一定要查清她们是靠何人传递消息的,绝不能再让她们将留言散播到宫外!”
“不,就让她们散播。”
洛儿难以置信地问:“什么?公主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忘了关于你和中郎将的流言在京中传的有多难听吗?”
“当然没忘!所以这一次,我就要带着上次的账,一并和她清算!”
“公主的意思是?”
“这两日叫妙雪盯紧娟儿,宫外就劳烦魏先生。”
洛儿了然地点了点头……
隔日下午,太后午睡方起,便听宫女通报说素娘有事禀告。待素娘入殿,太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前日你还告诉哀家昌乐一向安分,才短短两日的功夫,她又捅了什么篓子?”
“启禀太后,这次不是公主惹事,是王昭仪她心怀叵测,有意败坏公主名声!”素娘面容还算镇定,但眼中已满是对王昭仪的愤恨。
“怎么?宫外又传起了昌乐与林安诺的流言?”太后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不是,这次不是中郎将,而是刘大都督家的公子,笛宣!”
“怎么又换成了笛宣?”
“太后,如此才可见王昭仪心思歹毒,她之前在京中散播三公主与中郎将来往密切、暗生情愫,如今又传播三公主与刘公子私会,彻底败坏三公主。眼看两位公主到了婚嫁的年纪,世家名门在向陛下求娶之前,必定会先两位公主的出身、名誉、恩宠做对比。二公主虽是陛下长女,但她外祖十年前被贬,又不及三公主得陛下宠爱,出身、恩宠皆比不过养在皇后娘娘膝下的三公主。这样一来,王昭仪若想让二公主占优势,就只能败坏三公主名誉。”
太后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也缓缓点头道:“先是与林安诺不清不楚,接着又同刘笛宣私会。如此一来,不仅京中世家,会对她避而远之,就连林安诺与刘笛宣,都不愿求娶这个流言不断的三公主!”
“是啊,太后!所以您老人家这次一定要惩治王昭仪,不能再容她继续中伤三公主!”
素娘言辞恳切,太后却是狐疑地盯着她的双眸,问道:“王昭仪的确是有这样的动机,可你怎么就能肯定是她所为?若哀家派人查证之后,发现是诬告,你又该以何罪论处?”
“奴婢已经查证,这次的事,就是王昭仪所为!”素娘肯定地说道。
“是吗?你如何查知的?”
“前晚接风宴后,洛儿告知奴婢,她陪三公主出去醒酒时,偶遇刘公子,二人闲聊几句,便各自回殿。可归途却看到王昭仪贴身宫女馨儿,在附近鬼鬼祟祟。于是,奴婢便派人紧密监视馨儿道的一举一动。果然,在第二天早上,便得知她将消息传递给了御膳房中负责采买的一个太监。半个时辰后,那太监趁着出宫采买之际,又将消息传给了相熟的菜贩。而在昨日下午,那菜贩便出现在京中最是热闹的兴旺茶楼,并和在座诸人谈起了三公主私会刘公子的种种细节。”
太后含笑点头道:“看来是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你机敏了不少,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摸清了王昭仪的暗中传播消息的渠道。”
“奴婢奉太后之命看顾三公主,不敢再有一丝懈怠!”
“可有一事,哀家不明,还需你再仔细地同哀家说道说道。”
“太后问话,奴婢定然坦诚相告。”
太后用她那被沧桑包裹着的精明双眼,直盯着素娘问道:“你能查清馨儿与采买太监之间的接触,哀家不足为奇。可是采买太监出宫后的种种,你又从何得知?”
素娘瞬间哑然。
“是你背着哀家,在宫外培植了亲随?还是……”太后刻意放缓了语速,“宫外的事,是别人查清之后告诉你的?”
“奴……”素娘不安地转动着自己的眼珠,再不敢与太后直视。
“哑巴了?”太后厉声斥道。
“太后……太后明鉴!奴婢自从入宫,就一直跟随在太后身边,绝不敢悖逆太后!”
“你的忠心,哀家从不怀疑。那宫外的事,就是其他人查清之后告诉你的?”
素娘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本以为会雷霆大怒的太后,却只是无奈地叹息道:“你呀你!自己都被利用了,还帮着隐瞒!”
“太后,公主不是作恶之人!”
“哀家知道,要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安然在此替她求情?”
素娘这才抬起头来,哀求道:“公主只是查清作恶之人,并无为非作歹之意。”
“她的品性,随了她的母妃,可她的坚毅与魄力却是她母妃无法比拟的。不过这样也好,能叫那些心思不正的妃嫔有所忌惮。”
素娘听出太后并没有处置昌乐的意思,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然后道:“太后话虽如此,但奴婢知道,其实您的心里,也是极宠爱三公主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派奴婢去她的身边。”
“她的奶娘不顶用,皇后又过于宠溺。哀家当年不喜欢宁清漾,但昌乐毕竟是哀家的亲孙女,哀家容不得她再被人算计。所以派了你去,一来是替哀家管教、约束她;二来是震慑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太后思虑深远,公主定会对太后心存感激。”
“她怕是只会怨恨哀家!”
“总有一天,公主会明白太后的苦心。”
“哀家不图她感激,只希望她日后能够铭记哀家的教诲,凡事能以皇室利益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