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喀拉大山又出现两个人,这次来的不是兵,倒像是真正的探险者,至少全身上下那一套装备,是极端专业的。
他们在山峰上站定,远眺着山口处,其中一个吃惊得张大嘴巴。
“有问题吗?阿坚。”另一位少年问。
那个叫阿坚的魁梧男子显然对少年非常尊重,连称呼都那么特殊,他说:“少爷,上次我过来时,这里还不是这个样子。”
少年顺着他的手指望向山口,“哦”了一声:“上次来是什么样子?”
“可没那么乱。”
“乱?你说这个山口被爆破过吧?”少年早发现了问题。
“爆破?哦。”阿坚也突然弄明白了:“我就觉得哪里不对了,少爷这么一说,山口像是被炸药爆破过。”话虽这么说,可总还是觉得不对,又说不好怎么不对。
“没事爆这山干什么?”少年倒不是需要答案,只是自言自语,知道他背景的,如阿坚,这话听来就有点指点江山、嘲弄当政者无能的意思了。
“过了这个山口,路就好走了吧?”初次来此地的少年问阿坚。
“没那么简单呢,过了山口,还要徒步整整一天的无人区,路倒是比我们这两天爬的山容易走得多,不过就没有那么好的风景了。”阿坚不禁有点埋怨少爷:“要是让阿卯开车在山口下边等我们,明天,最迟后天就可以回家了。”
少年对此提议表示不屑,挖苦他:“你很想早点回家吗?你又没老婆在家里等着,着急什么?不就是觉得和我出来探个险让你很痛苦吗?”
阿坚赶紧笑着辩白:“少爷,哪是你说的那样。我就是想着照顾少爷责任重大,容不得半点疏忽,所以希望少爷能早一点回到家,这样我这几天一直吊着的心也能回到‘家’了。这地方,手机信号没有,给家里报个平安也不能,怕将军担心,将军一担心,后果很严重不是?”
少年道:“这次你怕他做什么?我们出来是光明正大的,爷爷同意的,我爸也点头的,你没来由又怕上了,这不就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可不是吗?上次少爷死缠烂打,主要是我鬼迷心窍,带少爷游了一趟三角洲,关禁闭什么的都不要紧,差点被将军赶回老家……”
“原来你那么怕被轰出去啊?那么说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要么就是……怕这么好的工作落到别人手里?”少年戏谑跟班。
阿坚笑道:“我先后跟了将军和少爷十多年了,都把家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能没有感情吗?这点是主要的,当然,好工作也不好找哈哈……”
两人一路说笑往山口前进,走着阿坚发现了异样,让少年原地稍等,他跑到一块岩石上面,扒开一层雪,捡了一块形状毫无规则的铁板回来,神色一脸的诡异。
少年问:“这地方怎么会有一大块铁板?”
阿坚很吊胃口地问:“少爷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一块铁板。”少年心想,虽然这里荒凉,但也常常有探险者光顾,说不定是丢弃的工具,何至于太诧异?
“这是导弹的碎片。”阿坚声音提高了一个等级宣布。
“导……导弹碎片?哈哈。”
一听就知道这是怀疑自己的判断,赶紧证明自己的眼光:“我以前在部队,可是捡过导弹碎片的,我都不认识这玩意儿,就没人认识这玩意了。”
看着阿坚认真的表情,少年开始信了:“难道说,那个山口是让这导弹给炸的?”
“是啊,我就觉得这爆炸炸得不对,再说,军用民用,都犯不着炸那么一个山口。”
“那用导弹炸就犯得着了?”
阿坚想了想:“可能是一次军事行动,再不就是导弹测试。”
少年问:“能看出导弹的种类吗?”
阿坚把残片往地上一撂:“是空对地导弹。”
少年道:“好奢侈,是为了打击恐怖分子吗?”
阿坚摇摇头表示不知,又说:“据我所知,这地方没有恐怖分子盘踞,也不是他们的通道。”顿了顿又说:“所以我敢带着少爷来,要是有恐怖分子,就算老将军和将军答应,我也不敢带。”
少年说:“行了,要是真碰到几个恐怖分子才好玩。别费心思猜这些,继续赶路,说不定前面还有什么碎片啊之类的。”
两人一前一后,这次少年在前带路,还没走上百来步,突然听见一声枪响,阿坚反应快,立马扑倒少年,然后又传来几声,两人还能听到子弹从身边飞过的尖叫声。
好在阿坚有所备,随身带着手枪,他朝着子弹来的方向还击了几枪,这大大震慑了对方,对方的枪声很快销声匿迹。趁着这工夫,阿坚把少年拽到一丛矮木丛后隐藏。
少年惊恐过后,开始愤怒,向阿坚要枪,可阿坚没有多余的枪。少年涨着爆红的脸,咬牙切齿:“可恨,是哪个龟孙,敢向爷爷开枪……”
“少爷,你原地呆着,我去把他给生擒回来。”阿坚对战胜对手蛮有把握。
“喂,小心点。”有信心也不能让子弹长眼,少年忍不住叮嘱阿坚。
“嗯。”阿坚快速挪移,那边似乎感觉到了威胁,又打了一枪。
然后是一阵子的静寂,少年开始按捺不住了,先探头看看,觉得没危险,也学着快速腾挪,在雪地里潜行。
忽然有密集的枪声想起,少年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阿坚的叫声,心中一惊,轻轻叫唤阿坚的名字,却没人回应。
阿坚不知死活,自己孤立无援,虽然有点害怕,但他也不是缩头乌龟,现在必须找到阿坚,然后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身上灰白色的冲锋衣裤成了很好的保护色,阿坚必定在前面那一丛茂密的矮木丛中,少年挥动双臂,用胳膊肘快速爬行,好在一路平安,但矮木丛中没有阿坚的影子。
“死哪儿去了?”少年骂了句,心急火燎,忘了危险,竟然站起身来寻找,结果一颗子弹划过自己身旁的灌木,几根树枝应声而落,然后又是一阵枪声。
少年恢复了危险意识,赶紧挪个位置继续隐藏,从枪声判断,阿坚肯定还活着,那他就放心了。但这次沉寂的时间有点长,长得让他觉得越来越不安,他一旦不安起来,又开始呆不住了。
“少爷,继续趴着。”不知从哪儿传来声音,虽然明知是阿坚的,却也吓了少年一跳,四下张望,才发现阿坚就在不远处单膝跪地,不是在祷告或者行礼,而是持枪戒备。
“喂,怎么样了?”少年问。
“对方有两个人,已经跑了,我不能把少爷一个人留在这儿,所以没追……”
“不早说。”听说敌人跑了,少年一下子放松下来。阿坚说:“怕就怕对方不是只两个人,所以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
少年突然看见,阿坚身边的雪地上有一片殷红,吃惊问:“你受伤了?”
阿坚说:“轻伤,不碍事,我也打中了他们当中一个,他们比我更糟。”
少年低蹲着跑到阿坚身边,说:“现在不是比谁糟的时候,赶紧给包扎了,要不然,流血都流死你。”查看伤口,中枪中在大腿,子弹擦边而过,不算重伤,才松了一口气。
想起急救包在登山包里,少年又爬回他们第一次隐藏之处,由于是往上走,路上几乎没有隐蔽物,保险起见,只能爬着回去,找到登山包后一手拽一个又爬下来。阿坚看着少年艰难爬行的样子,心里一阵感动,这位纨绔子弟,平时养尊处优,侍从仆人整天围着他转,只有别人伺候他,哪敢让他替别人做什么,没想到危难关头,还真靠得住。少年找到绷带盐水,要给阿坚包扎,阿坚说自己来,这种包扎伤口的事,少年没做过,知难而退,就让阿坚自己做了。阿坚一边包扎,一边后悔:“以后再也不敢带少爷出来玩了,看我这窝囊的,自己都挂彩,怎么能保护少爷。”
少年却无所谓:“还是爷爷说得对,年轻人要接受考验和洗礼,这次就是小小的考验,回去之后,爷爷一定大大夸奖你。”
阿坚苦笑:“老将军人好,又是战火里冲过来的人。现在什么时候?和平时期,他们受苦受累,还不是为了后代享福?少爷你可真是不会享福,看看人家西陵家的、西野家的、麦丘家的……还有少爷的兄弟们,哪个不是天天打扮得派头十足,开酒会饭会的,买个游艇,找些美女,在海上转几圈又回来,那才是你们过的日子。”
听他把自己跟这些家伙联系在一起,少年要有多不开心就有多不开心,也忘了他刚刚挂的彩,拿眼睛狠狠一瞪:“别数落了,早告诉过你别拿我跟他们比……呸!”狠狠一口痰砸进雪地,阿坚自觉失言,一个咋舌,少年又说:“这是意外事件。开游艇出海,还会遇到风暴呢,开个酒会,还会碰到火灾,谁能预料到这事?”顿了顿,还觉得不够痛快,又说:“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爱管事,这次的牢骚我算听明白了,埋怨在我这儿日子不好过,行哦,那你伺候别的少爷去,要不要我跟我爸说一声,推荐你去那些人家里,别家高攀不起,麦丘家我家还能拉上一点关系,就推荐你伺候麦丘少爷吧。”
阿坚后悔得恨不能割了自己的舌头,甩手狠狠打了自己两个大嘴巴说:“就怪我多嘴,我怎么这么没记性,又嘴碎,少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你和将军、老将军对我都好,我是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的,我要是动那样的心思,少爷你一枪把我毙掉算了。”说着把枪递给少年。
少年性子是蛮急的,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看着他手中的枪,怪自己过于冲动,但话已出口,只得安慰道:“别啦,拿枪干什么?从小到大,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我就是听了你说起那些人生气,我一生气,说话就不经大脑。你也真是的,以前我骂你比这还厉害,你也没这么要死要活的,难道你脾气不也是渐长?你说呢?”
阿坚说:“以前少爷是孩子,怎么骂,我也不生气,现在少爷不一样了,骂人直戳心窝。”
“原来你只是外表强大,心窝这么脆弱的?”少年用他挖苦式的幽默试图化解这场争执。
毕竟人家是少爷,说这么多话等于给自己道歉了,阿坚不是小气的人,何况争吵的源头是自己多话,正要收起枪,不料枪被少年一把夺过去,只听他恨声说:“那些个王八羔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本少爷今天怎么送他们去地狱。”
“少爷,不可以。”
阿坚要阻拦,腿一疼,一个趔趄,没拦住,少年象兔子一样去远了,阿坚大呼小叫,少年回头,做了个让他噤声的动作,然后转过身,眼看就要消失在矮木丛中,阿坚只好降低要求:“我跟你一块儿走。”少年又回头问:“你可以走吗?”
“可以的,才擦破点皮。”
“我可是看它掉了块肉。”
“这算什么……”阿坚坚持,但伤口越发疼起来,少年摇摇头:“你还是看住我们的背包吧。”
“少爷……”阿坚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这可不是拍电影啊……但少年已经闪过矮木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