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医患沟通都必须以伦理道德为准绳。唐代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之《大医精诚》一章中曾经这样写道:“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已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为医之法,不得多语调笑,谈谑喧哗,道说是非,议论人物,炫耀声名,訾毁诸医,自矜己德。”孙思邈“大医精诚”的精辟论述,把医患沟通的伦理思想讲述得淋漓尽致,即:用一颗赤诚的爱心对待每一位患者,无论贫富贵贱,不分亲疏美丑,一视同仁,皆如亲人;以最细致最耐心的态度,施展最精良的治疗,力求每一患者都得到康复。
第一节伦理学相关知识
伦理学也称道德哲学,最早是由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创立的。
一、伦理与道德的基本含义
近些年来,关于克隆人、安乐死等话题均成为热点问题,同时也饱受争议,而其争议的中心主要牵涉伦理及道德的标准。那么,究竟什么是伦理?什么是道德?伦理与道德之间又有怎样的区别呢?
(一)伦理的基本含义
1.伦理的概念
伦理的英文ethics,来自希腊语的ethika ,而ethika又从ethos而来,它的意义是习俗、习惯、传统惯例等。而在中国词源中,“伦”是指类、辈、关系、次序,引申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理”则是指道理、原理、规则。“伦理”,顾名思义就是指关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原理。因此,伦理可以定义为:在处理人与人、人与社会相互关系时应遵循的原理和准则。
2.伦理的实质
伦理实质上有两层含义:一是指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的事实;二是指在这种关系中人应当遵循的行为准则。比如,孟子所提出的“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实际上就是一种“伦理”观,因为它阐明了处理人与人之间五种主要关系的基本行为准则。
(二)道德的基本含义
1.道德的定义
在西方,“道德”(morality)一词源于风俗(mores),而mores则是拉丁文mos(即习俗、性格)的复数,后来从mores一词创造了一个形容词moralis,指国家生活的道德风俗和人们的道德个性,英文的morality就沿袭了这一含义。而在中国词源中,“道”是指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德”是指对“道”认识之后,按照它的规则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当。可见,道德可以定义为:调节个人与个人、个人与社会之间各种关系的行为规范以及由行为规范内化而形成的人的品德。因此,道德实质上有两层含义:一是指人应该遵循的行为规范,二是指由行为规范的内化而形成的人的品德。
2.道德的核心问题
善与恶的根源、性质和标准等问题,是道德的核心问题。人类道德观念起源于善与恶的现象及其矛盾。要是生活中没有恶的危害性,人类也就不会去追求善。没有对善的追求和对恶的斗争,也就不会有道德问题和伦理学的存在。
善恶标准同人们对利益的追求有直接关系。在一定范围内,通过正当手段追求自己的利益,就是善的行为;采取不正当的手段去追求利益,就是恶的行为。为了减少恶的行为,就必须对人们追求利益的行为进行规范,道德就起着这样的规范作用。一方面,道德通过调整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信仰的关系来扬善抑恶;另一方面,道德通过调整现实与理想的关系,来引导人和社会向着更加进步、文明和理想的方向发展。正如康德曾经说过,有两种伟大的事物,我们越是经常、越是执着地思考它们,我们心中就越是充满永远新鲜、有增无减的赞叹和敬畏:我们头上的灿烂星空和我们心中的道德法则。
(三)伦理和道德的区别
伦理与道德都是指行为应该如何规范,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调节社会成员之间相互关系的作用。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伦理”与“道德”这两个词语常常一起出现,而且常常被混为一谈。然而,在伦理学中,它们是有着显着区别的两个概念。伦理是对人们行为应当怎样的理由的说明,而道德则是对人们行为应当怎样的境界的表达;伦理表述的是行为的基本原则,即“你必须应该”,而道德表达的是行为的最高原则,即“你最好应该”。
二、伦理学的概念和学科性质
(一)伦理学的概念
伦理学(ethics)是研究道德现象的科学。
伦理学研究的道德现象,不仅包括道德意识现象(如个人的道德情感等),而且包括道德活动现象(如道德行为等)以及道德规范现象等。伦理学将道德现象从人类活动中区分开来,探讨道德的本质、起源和发展以及道德水平同物质生活水平之间的关系,建构道德的最高原则、道德评价的标准和道德规范体系,探索道德教育和修养的途径和方法,研究人生的意义、人的价值和生活态度等问题。
(二)伦理学的学科性质
1.理论学科与实践学科
伦理学通过对人类伦理行为的善恶价值分析,研究道德的起源、本质和发展规律等,建构人类道德规范体系——社会的道德要求——道德原则和规则,以达到规范人们伦理行为、协调人们伦理关系、指导人们道德实践、教育和培养人类形成优良的道德品质的目的,最终达到完善社会、完善人类自身的目的。因此,伦理学既是一门理论学科,又是一门实践学科。
2.规范学科与价值学科
伦理学是一门规范学科。伦理学所建构的一套行为的法则体系,即“我们应该怎样处理此类处境”,“我们为什么/依据什么这样处理”,为人们提供了一种行为规范的框架。当然,这种道德行为规范,不同于法律,它不是依靠强制力量强迫执行的,而是通过个体内心的自觉、内在的信仰和主动的自律实现的,因此,它是一种更深刻、更高级的行为规范。人们依照道德规范行事,就能净化心灵,提升人格境界,展示人性的真、善、美。同时,伦理学还是一门价值学科。伦理学关注的不是事物或现象“是什么”的问题,而是人的行为“应当怎样”的问题。前者是一种“事实判断”,意在揭示客观事物的本质以及发展变化的规律;后者是一种“价值判断”,旨在阐明人的行为的善恶正邪及其对人类社会的影响。伦理学通过倡导扬善抑恶、扶正压邪的价值取向,促进社会文明的进步。
三、医学伦理学
医学是研究人类生命过程以及同疾病斗争的一门科学。这门科学不同于其他科学技术,其本身就含有伦理因素。“医乃仁术”,道德作为医学的本质特征蕴涵在医学实践之中,因此,医学也是最能体现道德性和人文精神的科学之一。一部医学史,是医务工作者奋不顾身地与疾病斗争、认识疾病、不断战胜疾病的历史,是医务工作者无私地为病人解除病痛、提高大众健康水平的历史,因而也是医学伦理学发展的历史。
(一)医学伦理学的概念
由于医学在医学临床实践、医学科学研究和其他医学活动过程中都体现了伦理价值和道德追求,因此,医学伦理学是一门伦理学与医学相互交融的学科。
医学伦理学(medical ethics)是运用伦理学的理论、方法研究医学领域中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关系的道德问题的一门科学。
医学伦理学的研究对象是医学道德现象,即医学领域中的道德现象,主要致力于认识医疗卫生实践和医学科学发展中人与人之间、医学与社会之间的伦理道德关系,探讨和解决医学领域中所有的伦理问题,从而解除科技与人性需求的冲突。
(二)医学伦理学的发展阶段
医学伦理学发展到今天,基本经历了医德学、近现代的医学伦理学和生命伦理学三个阶段。
1.医德学
它是医学伦理学的最初形式,亦称为传统的医学伦理学。实际上当时并没有“医德学”这个概念,还没有形成真正的理论体系。医德学实际上就是医生道德学,强调的是医生个体的道德自律——医生自己应该如何好好地行医。医德学是义务论的,只研究医务人员如何遵循以及遵循什么样的道德规范和准则,其关注的重点是医患关系。
2.近现代的医学伦理学
它以英国的托马斯·帕茨瓦尔的《医学伦理学》一书出版为标志。此时的医学已经超越经验医学阶段,生物医学模式已经确立,医学真正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之上。实验医学兴起,使医学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医疗卫生发展成为集体和社会性事业。医学中的伦理关系不仅仅是医患关系,而且包括医疗机构与医疗机构之间、相同专业医生之间、不同专业医生之间的复杂人际关系。此时由过去强调的医者的个体自律,转变为医学的行业自律。近现代的医学伦理学是价值论的,除医患关系外,它还关注医务人员之间、医务人员与社会之间、医学与社会间关系的探讨。
3.生命伦理学
生命伦理学(bioethics)是医学伦理学发展的现代阶段。有人提出,生命伦理学可以称为后现代意义上的医学伦理学。它的产生与医学新技术的不断出现及其在临床上的应用以及医疗卫生保健日益社会化有关,尤其是生殖技术、器官移植、安乐死、基因技术等问题使生命伦理学引起人们的重视。它的内容已经扩展到对与卫生政策、生命技术、生态、人性与死亡等有关道德问题的研究和探讨。
(三)医学道德
1.医学道德的概念
医学道德作为一种职业道德,一般指医务生活中的道德现象和道德关系,可简称为“医德”。它是社会一般道德在医学领域中的具体表达,是医务人员自身道德品质和调节医务人员与病人、他人、集体及社会之间关系的行为准则、规范的总和。例如,对人的生命的珍视就是最重要的医德之一。中国最早的医学典籍《黄帝内经》在《素问》篇中就指出:“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唐代名医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中认为:“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医学生誓言》中开宗明义地告诫医学生:“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此外,仁爱救人、一视同仁、清正廉洁、关心患者、严谨求实、精益求精等也都是优良的医德。
2.医学道德的意义
医学的道德性集中体现在医学道德中。医务工作者在社会生活中担负着维护人们健康,预防、诊治疾病的任务。医学工作的特殊性质要求医务工作者具有高尚的职业道德。在医疗活动中,医疗效果不但与医疗技术、医疗设备直接相关,而且与医务工作者的医德直接相关。历代医家都认为,道德高尚是医生角色的重要特征,只有品德高尚的人才能做医生。
比如,唐代名医孙思邈提出了“大医精诚”的思想,认为一个好的医生,必须具备两个基本素质:对医术的“精”和对患者的“诚”。只有具备“精”和“诚”两个基本的素质,才能成为“大医”,才能成为“仁者”,即医术精湛、医德高尚的医家。我国古代医生择徒甚严,曾明确提出“非其人勿教”。晋代杨泉也指出:“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非聪明答理不可任也,非廉洁淳良不可信也。”
3.医学道德的时代性
医学道德是具有时代性的,它伴随着医学发展和社会进步而不断发展。医学的发展,不仅表现为诊治疾病手段的进步,而且表现为医学道德的进步。与新的预防、诊断、治疗方法相对应的伦理原则的制定是医学道德进步的重要标志。任何时代的医学道德都与特定的社会背景相联系,都为解决该时代的具体问题而存在。在古代,为妇女堕胎被认为是违反道德的,在当代,为维护社会和妇女自身利益开展的堕胎手术则是道德之举。医德原则、医德规范、医德评价、医德教育都是时代的产物,都不能脱离时代。反映社会对医学的需求,为医学的发展导向、为符合道德的医学行为辩护是医学伦理学的任务。
第二节医患关系中的伦理道德
医患关系是一种特殊的人际关系,是医生、护士及其他医务人员在为病人诊疗、护理过程中,实现救死扶伤、防病治病,实行人道主义,全心全意为人民大众身心健康服务的关系。
它包含技术方面和非技术方面的内容,非技术方面的内容主要有伦理、心理、法律等等。由于这种关系的处理涉及生死攸关的责任,因此医患之间的伦理关系显得格外重要。
一、医患关系的伦理特征
(一)人格的平等性
医务人员在医疗工作中奉行人道主义,表现为对所有人的生命的尊重和爱护,这体现在爱护病人、尊重病人的平等诊治权上,反映在医患平等协调的人际关系中。医患之间的人格是平等的,这种平等关系表明:医务人员尊重病人的医疗权利,一视同仁地提供医疗服务;病人尊重医务人员的劳动,并给予积极密切的配合,共同完成诊治疾病、维护健康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