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鸾住持（诧异，起身探看）：谁呀？
第91场同上
那人躲不及，现身，应：师……师兄，是我。
（字幕：卫元嵩）
卫元嵩进院。
继鸾住持：哦。元嵩呀。你不是在摩崖洞坐禅吗？怎么回来啦？
卫元嵩（眼光乱瞟）：噢……师兄呀，洞中甚潮，浑身关节酸疼。这不，出来晒晒太阳……师兄您，身体可好？寺中进项不错吧？小侄女……真水灵呀……
卫元嵩七拉八扯还在絮叨……
继鸾住持（打断他，合掌）：阿弥陀佛。少说一句话，多念一句佛……元嵩呀，参禅须屏息诸缘、一念不生；凝住壁观、无自无他；如若六根不净，又吃不得苦，何能修成正果真身？阿弥陀佛。
卫元嵩尴尬：拙弟明白，拙弟明白。歇缓歇缓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第92场空镜头开化寺上空日外
一只隼在盘旋；
树梢、天空；
（冯小怜画外音）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天……
第93场开化寺后殿西寮房小耳房午（夏）内
两张小床上，小怜小悯午睡正酣，小鼻孔微微一张一翕，仿佛做着甜美的梦。
院子里的老槐树上，几只蝉正进行歌咏比赛。
突然，小耳房窗棂上的窗户纸被什么人舔开一个小洞，小洞里随着显出一只诡谲眼球，朝屋内左右偷觑一番，消失。过了一会儿，一个蒙着面的僧人轻轻推开窗棂，跳进屋来，蹑手蹑脚走到床边，顺手抱起一个熟睡的女孩儿（脖下吊挂一枚较大胸坠），又至另一床前，勉强再抱起另一个，返身欲出（行动不便），却腾不出手脚越窗开溜，急的他在耳房内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后，只得放下一个孩子，一只手去摘她脖上（较小的）那枚饰物……无奈这个女孩被折腾的似乎要醒，一只小手揉着眼睛，小嘴呢喃着，另一只小手拽住饰坠，怎么也不松手！蒙面和尚一急，使劲扯了一下，也没扯下来，反倒把孩子扯得“哇哇”哭出声……
蒙面和尚一惊，赶紧撒开手，抱牢怀中那一个，返身慌慌张张爬窗循原路遁去……
外间堂屋寮房内午睡的净昙执事听得动静醒来，急入耳房，见状失色——
净昙执事（大呼）：糟了，快来人那！有贼偷孩子啦——
众僧纷至，各持扁担、禅杖、扫帚等在手，追出门去……
第94场开化寺山门外午（夏）外
众僧持械追出山门急撵一程。怎奈已晚，遥见一穿僧衣者已翻过寺后山梁，落荒逃掉。
众人悻悻而返。
恰恰外出、刚刚返回的继鸾住持，从净昙执事手中接抱过剩下的一名孩子，立于山门石阶之上，痛心疾首：没有追上？！
净昙执事（拍着自己头顶）愧然：没……嗨！
继鸾主持愤愤然：何人如此猖獗？光天化日之下，竟入佛寺妄为！
僧人甲：大概是内部人，了解情况。
僧人乙：看背影，像是卫元嵩……
继鸾主持（跺脚连连）：佛门败类、佛门败类呀！罪过、罪过哪！
（冯小怜讲述情景画面完）
第95场（现实）蒙山山洞中夜内
篝火。
斛律光、冯小怜皆沉默。
斛律光（叹口气）：原来这样，想不到，你们身世，还真挺苦的。
冯小怜：你们大人物，高高在上，怎知民间境况，百姓疾苦？
斛律光：知是知道，却不知如此之甚……这么说，那个卫元嵩拐走小悯后，至今没有音讯？
冯小怜默然。
斛律光：我明白了。你女着男装，扮作游行僧遍旅江湖，意在觅寻妹妹的踪迹吧。
冯小怜：将军只说对一半。
斛律光看着她不解。
冯小怜：也为着，能得遇将军。
斛律光瞪眼盯着她，更加纳闷。
冯小怜：这也是继父的意思。他说，你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靠得住的男人。他还交代，见了你后，拿出护身符，你定会了然于心。但是……看来他老人家想错了。
斛律光：嗯。我确实已有家室，这你应该知道。再说……
冯小怜（打断他）：别说了。小女仰慕大人久矣；宁可做妾室为将军执箕帚，也不愿进那个宫的……
斛律光：难得你一片衷肠。进宫也不是坏事，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比跟我一介武夫强？
冯小怜：怜只爱英雄，向视富贵如粪土！更不要说那个“无愁天子”了。
斛律光：看看，你又来了，“无愁天子”怎么了？不管什么天子，毕竟是天子。有句话：“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乎它哉……
冯小怜（又打断他）：是倒是这么个理儿。可我，不想听从您嘴里说出来。
斛律光：为什么？
冯小怜：不知道！
二人又沉默。
篝火即将燃尽。
斛律光起身，欲添柴……
冯小怜（冷不丁一把抱住他，噘起小嘴）：要不是怕连累继父和你，怜……宁可一死……
斛律光（轻轻推开她，走回洞口，倚洞壁半躺下）：小小年纪，尽说傻话。有道是圣命难违呀。如若封得个名位，能够贤助圣上，辨忠奸、勤国政，社稷幸甚！黎民幸甚！
冯小怜（打个哈欠）：唉，你呀，真拿你这忠臣没法！只怕是我无娄太妃之才，他也无高祖神武帝之德哟……
斛律光：那倒也不一定……
洞里，冯小怜静悄悄，没有了反应；
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住了；
斛律光也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第96场蒙山山洞中凌晨内
——喔，喔，喔……
一阵阵山鸡打鸣声，夹杂着几声熊号传进洞来。
冯小怜睁开眼睛：
篝火已熄灭；
洞口露熹微；
一件男人的戎衣苫在自己身上；
斛律光不见了踪影；
仔细听，外面还有一种“扑嗒”“扑嗒”奇怪的脚步声……
冯小怜赶快起身，披好衣服，走出去。
第97场蒙山山洞外拂晓外
靠洞口一小块平地上，斛律光伸胳膊蹬腿，正在边揣摩边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只见他——
似金鸡独立，又伸颈啄；
既而滚腰摆首，蜿蜒而行；
转而塌肩弓背，双掌猛扑；
忽而猴手猴脚，连抓带挠；
再而展臂如翅，犹鹞腾空；
继而瞎熊挥掌，顺风惯耳；
……
第98场同上
冯小怜出的洞口，呼吸着雨后格外沁人心脾的空气，心境明显好了许多。看着斛律光怪模怪样的“表演”，颇感好笑——
冯小怜：鬼抽什么筋儿呀？大将军？
斛律光（停下，回头）：活动活动身子骨。醒啦？
冯小怜：嗯。你脚刚好了些，就折腾？
斛律光：我抻着劲呢。没事。
冯小怜：练得什么功夫？
斛律光：谈不上什么功夫。几天来，看见这满山的各种动物捕食、打斗时，扑、撕、钻、扫，叼、啄、、咬……动作矫健、身手不凡，各有其克敌制胜的高招，我们人类天生不如！因此很受启发，突发奇想——何不模仿这些野兽的动作编练一套徒手武舞、教习官兵？一来能强身健体，二来更可增长一些杀敌技能！
冯小怜：将军真是有心之人，一心扑在行伍上。想法不错呀，就叫……“形兽舞”吧？
斛律光：可以。编出来如果竞技性强，叫“形兽拳”也行。
冯小怜：好。有空，我也能帮着你编排。天亮了，咱们走吧。
斛律光：这片杂木林，漫无边际，怎么找不到出去的路？
冯小怜（打趣）：哼，真该把你一人丢这儿，我溜之大吉，看你咋向主子交代！
斛律光：怕是，你也走不出去了吧……
冯小怜：没那一说。在蒙山，只要能望到大佛，不会迷失的。
冯小怜说着，三下两下，爬上岩壁顶，挑一棵高大的毛白杨，娇姿腾挪，几下攀了上去，极目远眺——
第99场雨后蒙山拂晓外
（长镜头）——
整个蒙山仙境，圣水洗了一般洁净清新。
遥远处山峦重叠，蒙山大佛身披薄雾，放五色光，俯视群巅。
第100场山洞外拂晓外
斛律光还未明白冯小怜用意，她已轻盈欢跳下地。
冯小怜：这儿叫九窑十八洞，（手指方位）那面是南大沟，左边是小西沟，右边是蒙山寨。咱们往西北走，不出四五里，去看蒙山晓月！
斛律光：嘿，不愧是石匠女儿。没想到我们未来的贵妃娘娘，还有这么一手爬高下低猢狲绝活！
冯小怜：没想到吧，好几手呢。哎，我可告你，以后别跟我提什么嫔呀妃呀的，小心人家不理你了。
斛律光：好好好，遵命遵命。那，咱们快走吧贵妃娘娘。
“咚！”斛律光宽阔的后背挨了重重一拳。
冯小怜自己倒疼了，收回小手启唇哈吁起来，一双秀目死死瞪住斛律光！
斛律光下意识摸摸自家后背，咧开大嘴，不好意思地“呵呵呵”乐了……
第101场蒙山“蒙山晓月”畔拂晓外
斛律光、冯小怜的倒影出现在一泓碧水之中。
（随着镜头上摇，二人现身碧水之滨）
（字幕：蒙山晓月）
冯小怜：怎么样？这里？
斛律光：真是个好地方！
（镜头依次摇动）水中游鱼翩翩，水草萋萋，清澈见底，尤似天上瑶池；四周芦苇、翠竹片片，奇花异草簇簇，宛若人间仙苑；水面如镜，倒映着西天边一弯明月；偶有涟漪微泛，月影随波烁闪，真叫人分不清究竟是月在水中还是水在月中……
斛律光（天上水下来回瞅瞅，倏忽发现什么问题似的，惊异）：啊？怎么东方已经显露曙光，西边月亮还老高的？
冯小怜：没见过吧？这就叫“蒙山晓月”，正是此地独特之处。这里的月亮，比别处升得早，却比别处落得晚的多呢。你瞧，这儿水也很特别，爽而不凉，温润无比。女儿家常使它洗脸，丑也会变美呢。
冯小怜水畔梳洗。
斛律光（也掬一捧水净面，感叹）：果真，果真，确乃好水！
冯小怜：好吧？据说，百年大旱，此水也不会干涸呢。
斛律光：为啥？
冯小怜：与东海相连呗。
斛律光：我不信。
冯小怜：骗你干吗？真的，相传这一带水脉底下有暗河，连同上面的净池，都与汾河相通哩，汾水又连着黄河，黄河直泻大海……
斛律光（探身看着水底）：噢，这么个连法呀！哈哈哈哈……
冯小怜：咯咯咯咯……
冯小怜见他笑得光辉灿烂模样，自己也乐了。
冯小怜：你笑啥？不信？
斛律光（抿着嘴连连点头）：信，信。
冯小怜：明月将军——
斛律光：嗯？你还知道我的字？
冯小怜（动情地）：以往这个时辰，这里是两轮明月争光；今天，是三轮明月竟辉……
斛律光（不解）：又瞎掰。明明两轮月亮，天上一个、水中一个嘛。
冯小怜：你傻。你不也是一个吗？最靓（亮）！
第102场蒙山千层塔晨外
宝塔玲珑，风铃清脆。
冯小怜、斛律光登上十三级舍利浮屠（即千层塔），整个蒙山佛境意韵尽览——
满目翠海绿浪，起伏涟涟；
簇簇青瓦红墙，点缀其间……
第103场蒙山大佛前日外
冯小怜、斛律光崇敬瞻仰大佛圣容。
冯小怜、斛律光将军，一同进香、跪拜礼佛。
第104场开化寺山门前日外
继鸾方丈（已升座为方丈）双手各执斛律光、冯小怜手送出山门。
老方丈面色沉郁，心情沉重，对二晚辈充满无限慈爱。
冯小怜已脱去僧衣男装，一身村姑装束，大方秀丽，神情难舍。
净昙维那自寺内牵出了将军坐骑四蹄踏雪玄青马。
斛律光接过净昙法师递予的缰绳。
一行人无言无语，默默前行。
第105场连理塔下日外
斛律光示意二大德留步。
继鸾方丈缓缓停步。
老方丈看一眼冯小怜，看一眼斛律光，慈悲无限超凡脱俗的双眸也泪花涌动——
继鸾方丈：适逢乱世，我儿珍重……将军保重……阿弥陀佛。
斛律光向二高僧各深深鞠躬。
冯小怜（跪地叩拜）：父亲保重！师叔保重！
斛律光扶侍冯小怜上马。
二人遥向立于山门前目送的众僧挥手致意。
斛律光执辔，下山。
第106场寺底村外墓地日外
（悲怆的佛乐中）
四蹄踏雪玄青马甩着尾巴，在一旁吃草。
冯小怜在双亲坟前烧纸，跪拜祭奠。
斛律光将军随后在墓前鞠躬致哀。
第107场蒙山御驾桥日外
桥上，二人下山的背影——
斛律光牵马；
冯小怜骑在马上，头也不回。
（背景音乐：主题曲《僧衣难裹女儿身》曲乐；下同）
第108场蒙山开化沟内石马坡口日外
坡口一卧石，状似驽马，上书“石马坡”。
二人经过卧石下山的背影——
斛律光牵着战马，汗湿戎衣；
冯小怜骑在马上，头也不回。
第109场蒙山山口开化村边日外
——大将军！
——大将军！
官道旁，二亲兵陈凯、李柱儿翘首西望遥呼。他们身后路边，是一村落（字幕：开化村）
见斛律光二人旋至，二亲兵遂自村口树桩上解下马匹，欲扶侍将军上马——
斛律光：你二人骑吧，我自走走甚好。
二亲兵岂敢？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冯小怜（自马上头也不回）：你俩骑乘便是，莫管他。好在路也不远。
第110场通往晋阳城官道日外
大路两边，牧坡连绵。
牛马如织，羊群如云。
路中央，几个人的背影——
冯小怜骑乘高头大马（倩影袅娜而悲壮，配乐凄婉）；
斛律光引辔于前；
二卒各牵马步履于后。
第111场同上
冯小怜、斛律光及二亲兵行进的背影；
大道前方，滔滔汾水自天边而来，又向天边而去；
雄峻的晋阳城门楼隐隐可见。
上部完
中部
第1场北齐邺至晋阳山道上日外及内
崇山峻岭中；
（字幕：太行山）
群峰，一条驿路依山傍水蜿蜒伸展；
几乘朝廷车驾居中，侍卫、仪仗前呼后拥，车轮滚滚，逶迤而进；
正中御辇内，高纬双目微合，脑袋随着车身轻轻颠晃，正举盏独酌。乘酒兴，嘴里叽叽啊啊反复哼吟着几节不成熟的韵调，右手指还随律点击着车帮，饶有兴致。一会儿，他撩起辇窗帷帘——
高纬（朝后吩咐）：传穆提婆，拿琵琶来。啊对啦，还有纸墨……笔砚。
辇驾略停，穆提婆匆匆将钦点物品一一奉上。
高纬（指指身旁侧座）：穆卿就在这里坐了，陪朕说说话……路途尚远，寡人怪孤闷……
穆提婆：臣遵旨。
（辇外）——
邓长：起驾！
车驾人马继续前行。
（辇内）——
穆提婆：陛下，此番邺都之行可没白跑！这柔然国同咱们一交好，北疆就安生多啦。
高纬：那是当然。寡人早料到这一着，他蠕蠕眼下同突厥打得正欢，岂能不修好于我？其他些个小国，还不是看咱们眼色过活？仅凭它关西伪朝，能掀起什么大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