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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暖日斜照,微风轻拂。桃林间,此刻还沉浸在幸福中相拥着的二人,并不知道密林间漫布的杀气正在步步逼进。不料就在密林深处‘嗖’的飞出一支冷箭的同时,一个声音也随之响起:“宫主,小心!”那支箭从我身后袭来,却未躲过楚箫的冷锐的目光。那一刻,他携着我施展轻功,微一旋身堪堪避过了那一箭,当然也幸亏那声提醒非常及时。

正欲待上前看清桃林间隐匿如魅的众人身影之时,姚蝶带着众黑衣女子和隐身于桃林角落和紫嫣几乎同一时间在我和楚箫面前闪露了身形。不同的是,姚蝶及众黑衣女子与我们对面而立,紫嫣则是与我们并肩而立。

“啧啧,云汐,宫主的位子还没坐稳,就公然和男人勾三搭四。”姚蝶一双妖媚瞳眸带着嘲讽审视的光,上下打量着我和楚箫。随后轻哼了一声,语意中充满了怨毒:“哼,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接下来不等我和楚箫开口,紫嫣已经上前了一步拦在我们面前:“姚蝶,你到底想做什么?那一次若不是宫主对你手下留情,你知道你将会受到什么样的严酷惩罚么?难道你都没有一丝感恩之心,静静离开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如此的咄咄逼人呢?”紫嫣转眸看了看随侍姚蝶身后的众黑衣女子:“还有你们,就这样跟着她走,对得起过世了的老夫人么?碧幽宫的人,什么时候也能轻易被人煽动了。”闻得此言,众黑衣女子的神色复杂,她们的心意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臭丫头,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权利教训我。”说着,姚蝶微一侧首对着身后随着她一起反叛而出宫的众黑衣女子道:“大家别听她的。如果老夫人还活着,也一定会赞同我们今日为碧幽宫除害的。这个不要脸的人,”说着尖利的长指甲直指我的鼻尖:“根本不配做我们的宫主!你们看,老夫人才过世多久,她就迫不及待的在这里跟情郎幽会。完全忘了为老夫人复仇之事了。”

“我没有,我没有忘记!”那一刻在姚蝶义正言词的声声指责下,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对众人解释刚才的那一幕,显然姚蝶早就故意安排众人看到了‘桃林相拥’那一幕了吧。因此,现在的我明显已经陷入了百口莫辩的境地。凝目望去,接触到的却是一双双鄙夷讥讽的目光,那种目光像无数的利刃,刺心疼痛。然而,那一瞬间楚箫的眼里竟有一丝掩不住的阴鸷光芒。

姚蝶瞟了我们一眼,满脸尽是不屑的神情,她关切的目光终是停在紫嫣的脸上观察着她的神色:“紫嫣,还不过来跟我走!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你,你还在犹豫不绝什么!”

“你,你胡说什么!”紫嫣的双颊刹那间闪过一片绯红,然而回答的语气却是坚定非常:“我是不会跟你走的。”而后紫嫣转身,面向我单膝跪了下去,双手将碧灵剑平举过头:“宫主,紫嫣是前来为您送碧灵剑的。紫嫣誓死追随宫主!”这句话让我欣慰,令楚箫侧目,让姚蝶意外。我伸手接过碧灵剑,轻轻扶起了紫嫣:“紫嫣,谢谢你。”

“好,那么,不要后悔!”只听姚蝶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深浓的恨意已随着妹妹的背弃而沁入骨髓。当她退至黑衣众女子身侧,一声“放箭”之后,竟有无数的长箭朝我们如雨般侵袭而来。紫嫣也抽出了缠绕腰间的三尺长剑,格挡了如‘黑雨’般扑面而来的一支支箭矢。我和楚箫亦是全力应战,然而无情的利箭终是透穿了楚箫的右臂。我一惊之下竟忘了顾及那密布而来的黑雨。此时只听紫嫣果决的朝我们喊道:“宫主,你们先走!”

“可是,紫嫣你……”担忧的看了看她。

“我没事,她是我姐姐,不会杀我的。”见我不语,紫嫣对楚箫道:“公子,请带宫主先走。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是啊,正是听得这句话,在紫嫣的掩护下,我们退离了桃林。那是身为碧幽宫宫主的我,最后一次见她。也是最后一次跟楚箫在一起。

只记得那夜我和楚箫返回了‘桃源居’,在微弱的烛光下,为他包扎好了伤口。只是那触目的血红怎么也不能忘记,那是一种揪心的疼痛。以他的武功造诣,如果当时不是为了护我周全,独自脱离险境应该不是难事吧。尽管百般不舍分离,但那一夜还是对他诸多叮咛,将自己无力完成之事欣然托付,因为对他是全心的信任。

“楚箫,如果明天我们行动失败,请带领碧幽宫众人转移他处。”我深深的凝视着那双美目。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你定然不会有事的。”

看他一脸的认真,我收回视线故作一笑:“你在担心我?”

然而他并未答我,只是轻叹一声,似满怀心事踱出了小木屋的门。

终于到了那一日,秦王爷的寿辰之日。还记得那天,明媚的阳光洒满大地,我和众碧幽宫的女子,身着相同的装束。一袭白衣,轻纱遮面。一行人向着秦王府的方向急步而行。

刚到秦王府门口,就见到络绎不绝前来送礼道贺的客人。当然这些道贺的行人中,有皇室贵胄,有高官贵人,有风雅逸士,还有一批歌舞伎。于是,我们这行人就悄然混在那批歌舞伎中踏入了王府大门。刹时间,偌大的王府庭院已是宾朋满座,端茶送点心的丫头来往穿梭,忙碌不停。

当上一场的舞歌表演完毕后,我又接着献上一曲‘天香舞’,想来这个舞蹈必能引起连羿的一些兴趣,让他能勾起一些往日的回忆吧。然而当他还在锦衣玉食,大宴宾客之时,可曾知道那个爱了他一生的女子已然香消玉殒了呢。是啊,他不知道。因为我看到台下的他,正和他的宾朋开怀畅饮,开心的笑颜终于在一瞬间凝固。终于,终于是回忆起什么了吗?懊悔么?歉疚么?心痛么?终于台下一双慈目对上了台上翩舞者一双利眸。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身子就这样僵坐在座位上,眼底浮现出一丝难以言表的神情。好像在他眼里,已经将我当成了多年前那个在台上对他暗送秋波,芳心暗许之人。

只见连羿竟是着了魔一般,渐渐从主人座位上站起,痴痴看着那个在纷落而下的桃花花瓣中凌空翩舞的人儿,口中喃喃着:“是你,是你回来了吗?”

看着他步步接近舞台,这是一个绝佳的行刺机会,为复仇而来的我又怎会轻易错过。袖中绸缎如长蛇般抛出,紧紧缠绕住他的腰际一扯而过。而后自腰间取出碧灵剑对着连羿的脖颈直刺过去。竟不料,我的这一举动早有人察觉。瞬时间,缠绕着连羿腰际的白色长绸被一把飞来的匕首整齐的截断。虽然连羿曾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但脖颈上却仍是被猝过剧毒的碧灵剑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

这时,连羿已倏然回神,从那个久远的朦胧梦境中清醒了过来。顿时台下大乱,宾客四散奔逃,王府侍卫一拥而上,将我这个刺客一举拿下。看着他忙用手捂住前颈的血口,我终是开心的笑了。

娘,您在天上看到了吗?女儿已经为您报仇了。

嘴角勾起一丝狂妄的笑意,丝毫不在意众侍卫已将我五花大绑了起来。而后看到连羿因怒气填胸而颓然倒地,我更是乐得畅然。

不料,眼前出现的华衣美服俊逸非凡的男子,竟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厉声喝问:“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行刺我父王?!”

恍然抬眸,却是怔然不语。那个人,居然有着一张和楚箫一模一样俊美的容颜。是啊,那个人就是现在的秦王爷连羽觖。那个人其实早就在我献舞时,看出了我的可疑,只是故意未及时阻止。因为他的本意就是要借刀杀人。

果然没过几日,被关押在大牢内的我就听到外面互相传送着的消息,秦王爷连羿因毒发不治而身亡,传位于唯一的儿子连羽觖。而我也因此获罪,被叛定为死刑。

不想,连羽觖却根本没打算让我就此死去。因为那日那曲‘天香舞’也弥留在了他的心中。所以在我被执行斩首那天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上演了一场偷天换日的戏码。将另一个真正的死囚替代了我。而我被打晕后,一直以秦王妃的身份居住在他安排的‘栖凤阁’内。

由于那天行刺失败后,折损了心脉,故此太医时常光顾秦王府为王妃诊病开药。然而,那一阵每日必喝的黑色汤汁,都是一些消散记忆的药。所以,从那天以后,我的眼里只有他,脑海里只能留住最近一段时间里的记忆。可是,他并不知道我体内还潜藏着另一种毒素——‘噬心蛊’。因此药力和噬毒时常发生碰撞相阻,久而久之,噬毒竟然淡化了药力,将那些通过药力掩盖住的过去,又都在记忆中慢慢呈现了出来。

仿佛一切在眼前渐渐清晰了起来,梦终于醒了吗?可是,为何周遭还是一片黑暗呢?我奋力的睁开了眼睛,动了动酸痛的身躯,却发现手脚已被绳索牢牢的困绑着,于是不再做徒劳的挣扎。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个环境却是如此熟悉。这里,是碧幽宫石室地牢!我,怎么会在这里?

“睡得好吗?云汐宫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石牢门口传来,这个声音听在耳里,还是这么的不舒服,仍是透着几分邪魅的问候。

晓梦初回语惊风,繁华尊荣一世空。

当年桃花别样红,半生残忆与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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