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金奴道:“一时慌促搬来,缺少盘费。告官人,有银子乞借应五两,不可推故。”吴山应允了,起身整了衣冠,金奴依先还了金簪。两个下楼,依旧坐在轩子内。吴山自思道:“我在此耽阁了半晌,虑恐邻舍们谈论。”又吃了一杯茶,金奴留吃午饭。吴山道:“我耽阁长久,不吃饭了。少间就送盘缠来与你。”金奴道:“午后特备一杯菜酒,官人不要见却。
“说罢,吴山自出铺中。
原来,外边近邻见吴山进去。那房屋却是两间六椽的楼屋,金奴只占得一间做房,这边一间就是丝铺,上面却是空的。有好事哥哥,见吴山半晌不出来,伏在这间空楼壁边,入马之时,都张见明白。比及吴山出来,坐在铺中,只见几个邻人都来和哄道:“吴小官人,恭喜,恭喜!”吴山初时已自心疑他们知觉,次后见众人来取笑,他通红了脸皮,说道:“好没来由!有甚么喜贺!”内中有原张见的,是对门开杂货铺的沈二郎,叫道:“你兀自赖哩!拔了金簪子,走上楼去做甚么?”吴山被他一句说着了,顿口无言,推个事故,起身便走。众人拦住道:“我们斗分银子,与你作贺。”吴山也不顾众说,使性子往西走了去。到娘舅潘家,讨午饭吃了。踱到门前,向一个店家借过等子,将身边买丝银子称了二两,放在袖中。又闲坐了一回,捱到半晚,复到铺中来。主管道:“里面住的正在此请官人吃酒。”恰好八老出来道:“官人,你那里闲耍?教老子没处寻。家中特备菜酒,止请主管相陪,再无他客。”吴山就同主管走到轩子下,已安排齐整,无非鱼、肉、酒、果之类。吴山正席,金奴对坐,主管在旁,三人坐定,八老筛酒。吃过几杯,主管会意,只推要收铺中,脱身出来。
吴山平日酒量浅,主管去了,开怀与金奴吃了十数杯,便觉有些醉来。将袖中银子送与金奴,便起身挽了金奴手道:“我有一句话和你说:这桩事,却有些不谐当。邻舍们都知了,来打和哄。倘或传到我家去,父母知道,怎生是好?此间人眼又紧,口嘴又歹,容不得人。倘有人不惬气,在此飞砖掷瓦,安身不稳。姐姐,依着我口,寻个僻静所在去住,我自常来看顾你。”金奴道:“说得是,奴家就与母亲商议。”说罢,那老子又将两杯茶来。吃罢,免不得又做些干生活。吴山辞别动身,嘱咐道:“我此去未来哩,省得众人口舌。待你寻得所在,八老来说知,我来送你起身。”说罢,吴山出来铺中,分付主管说话,一径自回,不在话下。
且说金奴送吴山去后,天色已晚。上楼卸了浓妆,下楼来吃了晚饭,将吴山所言移屋一节,备细说与父母知道,当夜各自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