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宗列子抬手虚空画了一个圈,一股飞速旋转的青色气流从天而降,把四人一兽罩住,如龙入海,倏忽又平息于地面上。
再望去,原地空空如也。
赵政只觉愣神的功夫,周遭景象大变,置身处,周围是一个个高耸的大山,面前则是一排全部由木材建造的房屋,窗子和房门得上半部分是镂空的正方形格子,里面粘贴着一层雪白的半透明窗纸。
“臭小子,扶你母亲进去休息。”少女随手推开一个房间,那情形就如同回到了自己家中。
借着月光,隐隐能够看清房间里面的布置,左手处一张方形桌子,两个长条形凳子,右边门后是一个木架,上面放着一个盛水的木盆,一条白色毛巾,最里面是一张铺有深色棉被的单人床。
赵姬此刻一身简朴的衣着,没有了往日的华丽放荡,倒是多了几分朴实自然。
赵政笨拙地伸出手,搀扶着还未苏醒的母亲,感受着那具身体上的温度,以及扑入鼻端的阵阵幽香,忽然发现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三岁之前的人生,赵政并不记得,印象中那似乎是一段美好而又无忧无虑的日子。
而在三岁到五岁这两年的经历,又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初春时分,一个冰冷的大早,三岁的孩童被抛弃在无人的街道,寒冷和恐惧侵袭着幼小的身躯,哭泣的呼喊声并没能引来旁人的关注,当身体中所有力气都耗尽时,前方的路仍然看不到尽头。
当时,赵国刚经过长平之役,王城邯郸内部空虚,民心动荡,自也不会有人去关心一个孩童的死活。
赵政就在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城内,流浪了足足两年之久,期间经历过无数的磨难,数次身处险境。
他记不起回家的路,也不愿去记起,这是被抛弃的孩童伤痕累累的内心中仅有的倔强。
直到那一道温和的身影,将他带到城外一个小山顶的茅草屋内,让他吃到久违的温暖米饭与半尾酸菜鱼,他就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此后,老师又把自己带回那个原本的家中,不知与她说了什么,自己在那个大宅子里就有了一个栖身之所。
老师的话不得不听,不过,这么多年来,却也从未正眼看过她一次,更没有说过一句话。
老师说那是时代的悲剧,她也是被残酷的现实所胁迫,但心头的伤痕又岂是那么容易恢复。
接近三十了吧,在她的脸上,岁月似乎放缓了脚步,听说她的生活极为,唉,赵政收拾下复杂的心情,扶她进屋内躺下,盖上被子,转身出屋关上房门。
道宗列子和异兽太玄已经不在了,只有那名少女还站在外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赵政没好气地道:“你不是要补眠吗?怎么还在这里。”
少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要从他身上找到什么秘密,含笑道:“改变注意了,我要帮你补习功课。”
赵政从她身边绕过,不以为然道:“我能有什么功课需要你帮忙补习?”
“什么是命修?你知道吗?”简单的一问,拉住了赵政前进的步伐。
回头时,却见少女迈着轻盈的脚步向外面走去,赵政迟疑了一下后,急忙跟上。
咚咚的声音从脚下响起,赵政方才注意到脚底下竟是一排排木板铺成的道路,下面由木质的柱子支撑,隔不远就有两根突起的柱子上边各自吊着一盏发出昏黄光芒的灯笼。
路的尽头是一个小亭子,中间有一个圆形石桌,周围的四个墩子却是由木头制成,下面是潺潺的流水,这里已经处在一片湖泊之上了。
少女在栏杆旁静静站立着,宽大的袖摆和秀发在夜风中微微晃动,修长的身体在月光星光下,发出惊人的魅力,翩然若仙。
赵政百般不愿地走到她的身后,出声道:“喂?”
对方身份惊人,能够和道宗同行,就算不是亲传弟子,在道家的身份也必然非同小可,一定知道许多知识,或许能够解答自己心中的诸多疑问。
若非如此,纵然她长得再漂亮十倍,自己也是不会向她低头的。但,能比她漂亮一倍的,大概也许不会有吧。
少女偏头假装疑惑道:“喂什么啊?”
赵政一囧,小声嘀咕道:“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女对他的窘迫样子似乎格外有兴趣,轻笑道:“哦,原来你是想要知道我的名字。但是,不会告诉你的。”
“谁要知道你的名字,你若再没有其他的话,我就告辞了。”赵政看着与身体绑在一起的左臂,手掌上一小块破损皮肤下的森然白骨,黯然道。
少女转过头去,静静看着荡漾的湖水中倒影的点点星光,道:“真扫兴,你对命修了解多少?”
赵政闻言,立即打起精神道:“命修分为五个境界,修身、炼魂、悟道、立命、入圣。其中,修身之境,主要的是提炼内元真元,提高身体素质,让力量、速度和对身体的控制力能够完全发挥出来;炼魂之境修炼灵魂,悟道之境在于领悟天地之力,立命之境要建立命相,入圣之境是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少女轻蔑一笑道:“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什么是命修理论吗?”
听到她把人当成傻子的话语,赵政刚想反驳,又愕然道:“什么是命修理论?”
少女一翻白眼,暗呼糟糕,还真遇到了一个小傻子,无奈道:“说起命修理论,首先要提到一本书,你看过<道德经>吗?”
赵政点了点头,心道,自己看了都有数百遍了,背诵下来都不成问题。
少女并未回头,却似能把握到身后发生的一切,神色稍霁道:“那么,你知道什么是‘无中生有’吗?”
赵政闻言道:“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谓无中生有,应该是说天下万物,包括人类,都是从虚无中诞生出来的。”
少女眉头一挑,道:“这句话应该反过来理解,解析万物构造,向微观境界推演到无穷处,即是一片虚无。无中生有,正是命修理论的基础,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这条准则之上的。把它比喻为大树之根,房屋之基毫不为过。”
赵政频频点头,听此一说,原先的迷惑一扫而空,立时觉得这条准则再找不到破绽,达到了一种完美无缺的境界。
少女接着道:“对于命修者来说,经脉、灵魂、命相这些最关键的东西,其原本是否真实存在并不重要。无中生有,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就能把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创造出来。这么说吧,一个普通人是不是有灵魂你无法知道,但一个炼魂之境的命修者必然拥有灵魂。因此,你可以说这条准则贯穿了命修者的所有历程,它就是命修理论的基础。”
赵政听得津津有味,少女的言论颠覆了他过往所有的认识,让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向命修巅峰的康庄大道。
创造,原来这才是最重要的,以前感觉玄妙难测,无法理解的概念,如今想来,竟变得的简单起来。
那么,什么才是正确的方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