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之下，幽静的小山谷中，不时地发出的优美声音，诉说着命修者最根本的秘密。
少女轻抚栏杆，柔声道：“无中生有只是一种准则、规则，而命修理论中另一个重要的基础则是达到各种境界的方法，这就要说到另一本与《道德经》齐名的著作。你知道人类的记忆是如何产生的吗？”
赵政激动的心情渐渐平息，回答道：“观察、学习、思考、理解，大致是这几种手段吧。”
借助身体对外界的感知获得信息，是人类最基本的活动。
少女不置可否，接着道：“加深记忆的方法，最简单、最直接的就是积累、重复叠加。《论语》开篇言道，学而时习之，讲得就是这个道理，这也是命修理论的两个基础之一。”
对此，赵政是深有体会的，翻看一卷书的第一次或许要花费半个时辰，等你了解后，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所花费的时间会逐渐减少，到最后整卷书都好像烙印在意识深处，每天只要略一思考，便能清晰浮现。
当然，若你看过之后就抛之脑后，不久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或许，这世间也有那种过目不忘的天才，但自己不是。
所以，那些老师从外面带回草屋的书籍，自己只能一遍遍地去看、去理解，用这世上最笨拙的方法去记忆。
少女话题一转道：“九州天数，百岁大限。你认为，这段时间是漫长，还是短暂？”
赵政脱口而出道：“当然短暂了。”
七年时间，赵政从未觉得自己有任何懈怠，但对于天地、人世的认识了解仍旧连皮毛都算不上。
听老师说过各大势力的书籍典藏规模，以自己理解，就算活到九十九岁，一生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无法学到其中的万分之一。
知识无穷，而人生太过有限。
少女感叹道：“命修者所走的路，是这世上最艰险的道路，容不得丝毫松懈。因为，他们要化有限为无限，变不可能为可能。意念、思维都是虚幻般的存在，而命修者却要把它们转化为真实，在这化虚为实的过程中，所需要的努力坚持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没有莫大的毅力是不可能做到的。即便是有决心、有毅力，投注毕生所有的精力，有成就者也是寥寥。你明白刹那这个概念吗？”
赵政点头道：“当然，那是一种表示时间的方法，普通人转过一个念头所花费的时间就是一个刹那。”
少女道：“命修者化有限为无限的方法，就是在一个刹那间运转更多的意念。命修者的人生，为时为刻为刹那，绝不放弃意识清醒时的每一个刹那。如此，你可知道欠我的人情有多大了吧。”
赵政骇然道：“那样不会变成疯子吗？”
人，总需要放松的时间，始终紧绷着一根弦，总是会出问题。
少女嘿然笑道：“难道你认为命修者是正常人？说他们是妄想症患者，都算最轻的。”
赵政心下嘀咕，难道你不是命修者？对未来的道路，却有了一个明确的认识，若能在刹那间产生更多的念头，那自己的生命历程就能比普通人多出数倍，甚至数十倍。但，会有如此简单吗？
少女自嘲一笑，转而又说起了另一件事：“你可知道，一粒灰尘从无到有需要多少时间？亿万年。”
赵政顿感不解道：“那样一来，你所说的命修理论岂非成了空谈。纵然命修者厉害到可以在一刹那产生上万念头，也不可能在短短一百年修炼出灵魂来，更何谈后面的悟道、立命、入圣了。”
上万念头，怎么可能？赵政暗自好笑，若真如此，自己这一会儿所欠下的人情，怕是十辈子都还不清了。
少女明亮眼睛里，流露出耀眼的光芒，带着七分佩服三分愤怒，冷笑道：“当然，在九州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命修理论都不可能成立。不过，九州却不同，周武王立国前，这里就被做成了一个局。因为这个局，才有了九州天数，才有了百岁大限，才有了九州结界。甚至，春秋时期产生的大才云集、百家争鸣、诸子并立的繁荣局面，也有可能与此局有关。”
局？又一次听到这个词，赵政终于再无法压下心中疑惑：“什么是局？”
短短的两天时间里，赵政心中就积压诸多问题，邯郸西南那片区域内能够产生神秘莫测力量的局？那是在帮助赵德，还是自己？为什么能够使修身之境的赵德成功发动刹那芳华？还有，李牧那诡异无比的道和道宗列子的移动手段？那柄消失的碧玉匕首，上古异兽，上古遗物？
问题多到能够把脑袋挤爆，自己并没有时间去思考，就算想了怕也没有答案。如今，有了一丝头绪，终是难以压抑激动的心情。
少女却似失了兴致，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赵政，错身离去，声音传来：“有时间再说，我要休息了。”
“借口！”赵政紧握着拳头，毫无办法。
对方的境界一定远在自己之上。
自己才刚刚进入修身之境的先天阶段，只有一丝真元。昨晚睡了不足三个时辰，今日一整天也才吃了两个包子，再加上老师离去的悲伤，劳身劳心到如今，也还没有半点困意疲惫。
由此推断，就算三五天不休息，对方也应没有半点问题才是。
‘碰’，赵政坐下，一拳打在石桌上。
自己那么放低姿态，放下身段，恭恭敬敬站在她后面，大气也不敢喘的，大势力的子弟就那么了不起吗？她还比不上赵德那家伙的一根小手指。
在这世上，能够真心对自己的，果然只有老师。
却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难道真的身死之后，魂归万法殿了吗？他为何不肯再见自己一面？知不知道，自己打破了他那什么三年之后的预言，已经踏足先天阶段？还有，他知道自己在想他吗？
明明都说好了，等进入先天阶段后，就领自己进入命修之道的大门，成为一名光荣的法家子弟。
为什么？为什么啊？自己明明就只有你一个亲人的啊。
现如今，自己在这个人世间，又还有什么值得牵挂的，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一时间，赵政心里竟然生出万念俱灰的情绪。
“唉！”似乎有一个轻轻的叹息声响起，赵政的意识猛然一沉，眼角挂着半滴晶莹，就那么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水面上，亭子周围，再没有其他半个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