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默小心地关上门,脚步轻快地下了楼,看见嬷嬷在楼梯口焦急地踱来踱去,见到自己忙奔了过来,道:“何事这样惊慌?”嬷嬷小声在连默的耳边嘀咕道:“小主公在后院摆了群芳宴,请了五六位少爷,又找了几个坊间花娘。”
连默一听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道:“不知收敛!”
嬷嬷见连默发怒,慌张地左右看了看正在与歌姬们调情的客人,赶忙安抚道:“这里人多嘴杂,主公千万别动气,主公带来的侍卫们现在在后门附近,可以让侍卫们从后门悄悄进去,堵上少爷们的嘴巴,拉上马车,各自送回府。那些花娘可以先关在后院别室里,等事情结束了再放回去。”
连默听了,也觉得不该在此时此地大动干戈,就叫嬷嬷去安排了。嬷嬷急忙离开前厅,出了正门。
连默找了楼梯下方僻静的桌子坐了下来,招手让侍女送来了一壶菊花茶,慢慢喝着,火气逐渐败了下去。舒了一口气,将茶杯放下桌上,连默想了想如今的局面。儿子放纵成性,只能关一阵子,宇玦即便知道自己儿子惹事,估计为了粮食,不会动了违约的心思,但凡宇玦顶住压力,不松口,估计那些老家伙在短期之内也拿这件事情没有办法。想到这一点,连默心中好受了许多,既然关键在宇玦的决心上,相信自然能找到一些办法。
此时嬷嬷匆匆从正门走了进来,四下瞧了瞧,走到连默跟前,低声道:“完事了,就是小主公呼天喊地,左右厮打,侍卫们没有办法,只好捆了起来。”
连默摇了摇头,嬷嬷以为此事办得不妥当,揉搓着双手,道:“实在是没办法,像是着了疯魔,又踢又咬。”连默摇了摇头,道:“是慨叹,不是怪你办事不得力。”
嬷嬷见连默并不怪罪,松了一口气,道:“那小主公是安排在这里,还是送回水连城?”连默道:“我先去看看他,问他一些事情。”说着便起了身,打开了楼梯斜角处通往后院的暗门。见嬷嬷也要跟过来,道:“你就不用跟了,对了,最近多物色一些上得了台面的歌姬,最好是财色双全、心思伶俐的。”
见嬷嬷应了下来,连默就转身走进了暗门。
连昊天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因为绑得结实,再怎么左踹又挪,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想着今晚的群芳宴还没正式开始,自己就遭了这个劫,心中窝着一团火气。那几个花娘还是他费了不少劲才寻访来的,各个美艳风骚,其中一二人更是难得一见的才艺双全,今日本想好好享受一番,与众友同乐,未想被父亲泼了冷水。
连默打开雅室的门,看见连昊天的嘴上已经堵上了毛巾,还用麻绳固定在脑后,四肢更是紧紧绑在一张椅子上,丝毫不得动弹。
见连默进来,冲着自己冷笑,连昊天呜呜呜地叫了起来,因为还堵着嘴巴,听起来倒像是呻吟。
连默替他松开了麻绳,将毛巾拿了下来,见连昊天立刻要大声叫嚷,沉声道:“你敢再叫,我重新塞上。”
听连默如此说,连昊天知道父亲真是动了火气,不敢造次了。
连默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连昊天的对面。仔细瞧了瞧自己的独子,见他虽然油光满面,但眼睛浑浊不堪,嘴唇已然发紫。叹道:“你如此挥霍自己,怕是来日无多。”
连昊天不知父亲是何意,不敢搭话。
连默接着道:“你可知自己惹出多大的乱子,如果宇玦顶不住老家伙们压力,放弃收你为义子,你可能就没有机会坐到灵河王室的王位上了。”
连昊天堵着嘴,气汹汹地说道:“那些老家伙能有什么办法,根据帝国法律,这事情无法更改。”
连默摇了摇头,又耐心地说道:“宇玦还是需要那些老家伙支持的,他总不能当光杆郡王。再说如果那些老家伙不是强逼宇玦取消决定,而是愿意开仓赈灾以换取宇玦改变决定呢?你觉得宇玦会在意与我们的协议吗?”
听了此番话,连昊天才知自己闹出了什么事情,低下了头,不敢说什么了。
连默看到儿子似乎听进去了,心中好受了许多,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见连默沉默了半晌,连昊天耐不住,又说了一句。“如果宇玦改变决定之前死了,那些老家伙岂不是没办法?”
连默听了,差点没跳起来,咬牙切齿道:“异想天开,宇玦那么容易死吗?”
见连默又动怒,连昊天再次缩回了头,但嘴里还嘀咕着:“坊间传闻宇玦纵情声色,找花娘根本不是为了修行,你说我再这样快死了,我与他之间谁先死还说不定呢。”
听到连昊天如此说,连默的心思反而一动,怒气也顿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连默心想,的确是谁先死还说不定呢。修行之人开始纵欲,如洪水冲入堤防,掏空身体比常人还快,宇玦沉迷声色已经有些时日,难说不会有意外。
连默见连昊天一撇一撇地瞧着自己,冷哼道:“如果你在宇玦之前死了,对我倒也不是坏事,那张义子文书上可没你的名字,我但凡在宇玦死之前再生下一个儿子,照样能让他继位。说不定那些老家伙还没法反对呢。”
听到父亲如此说,连昊天心里一凉,小声嘀咕道:“你不是说那些老家伙可能会跟宇玦妥协,让宇玦放弃收你的儿子为义子吗?”
连默淡然道:“人老了就会变得固执,更有一些人会变得吝啬,那些老家伙怕是除了硬逼,很难想到妥协。”
连默起了身,对着连昊天道:“你如果能答应我,在得到我许可之前,不会出相思园的后院,我就让人放了你。”
连昊天急道:“那女人呢?”
连默皱了皱眉,道:“自会让嬷嬷送来几个供你挑选。”说完便离开了后院,从暗门处回了前厅。
正在招呼客人的嬷嬷,见连默回来,连忙叫了侍女们接客,自己则凑到了连默身边。
“找一些涉世未深,对缙灵府不太熟悉的女子,给他消遣消遣,但不能再让他与那些狐朋狗党联系了。”
连默如此吩咐着,又想到楼上的思宇,对嬷嬷道:“二楼的大人,怕是会留宿到明早,好生伺候着,我明早就过来,你让大人等我共进早餐。”
连默又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有没有遗漏的事情,才让嬷嬷去叫马车和侍卫回到了水连城。
与朝锦云会合之后的第三日早晨,朝熙云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左边是黄沙漫天,右边是沿着灵河绵延千里的稻田。东风吹过,带着芬芳的野花香,也带着灵河湿润的气息。
朝熙云想起朝锦云问自己,如果宇玦要求交出锡矿,自己如何应对。当时答不上来,现在也无头绪。朝熙云的心中堵得快炸了,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无能为力、任人宰割。虽然帝君对王室更迭向来持平和的中立,但他不愿意背负以下犯上的骂名,更不愿意伤及无辜的百姓。可是他也不能置西部民生于不顾,将西部利益拱手让出。
朝熙云停下了马,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即是丽姬的马车,更远处是朝锦云的队伍。想起丽姬,朝熙云摇了摇头,虽然心魔已经平复,与其让宇玦染指,还不如放回民间,自谋生路。朝熙云早就听说过,宇玦近几年沉迷女色,几乎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见潇云就在左侧不远处,朝熙云吹了一声口哨,潇云听了立即策马赶了过来。
“你去拿出十块从黎明城带来的金砖过来。”
见朝熙云望着丽姬的马车,潇云立即明白了朝熙云的意思,但面有难色道:“总共五十块,是为了应付宇玦的,拿出十块能有什么用?”
朝熙云无奈地看着潇云道:“五十块也没用,宇玦所图的是锡矿以及整个西部的利益。”
“那我们岂不是狼入虎口?”
朝熙云摇了摇头,向远方努了努嘴,道:“虽然我毫无办法,但有个人当我是奇货,必然不会看着我落难。”
潇云不无担忧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要的更多。”
朝熙云苦涩地笑道:“暂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潇云见状,也不好说什么,策马奔向后方,取了十块金砖,用棉布包好拿给了朝熙云。
朝熙云一手拿着金砖,一手把着缰绳,策马到了丽姬的马车旁,轻轻瞧了瞧车窗。
丽姬听见马蹄声,又听见敲击窗户,就知道朝熙云来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窗户。
见窗户打开,朝熙也未往里看,隔着帘子就把金砖递了进去,说道:“知道你也看不上一般男子,就在缙灵府买个商铺,做点小生意吧。你对香料倒是很在行,在我身边也见多了交接来往,凭你的能力用点心思,应该能过得好。”
丽姬默默接过包袱,掂量了一下,惨然笑了笑,道:“倒是一条好路,只是我若收了这些金子,你便能忘了我对你的情分,我何以舍得。”说着,双手将包袱递了出来。朝熙云盯着那一双纤细的玉手,捧着灰色的包裹,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了些酸楚。未再说什么,将包袱接了过来,就策马离开丽姬的马车旁,奔向了潇云。
潇云见朝熙云在丽姬的马车旁待了一会儿,又拿着包袱策马而来,深感奇怪。朝熙云一言不发,将包袱交给了潇云,自己回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在萧瑟的风中,我愿意摇曳于无垠的芦苇荡
在滂沱的雨中,我愿意流浪在洪荒的旷野上
只要你记得我,只要你记得我
曾经悄悄地爱过你
曾经愤恨过你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