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和灶火不但锻炼了我,让我练就了一身生存本领,还培养了我的坚韧、勤劳、自立的习惯,使我能够从容、轻松地面对生活!
如果风中摇曳的雪花把北方的山庄点缀,当冬季来临,茅草房的地中央肯定有一架火炉,炉膛里亮着忽明、忽暗的火苗。脸盆大小的炉盖上敞着两个炉圈儿,上面坐着一把半开不开的水壶。我们习惯从外面进屋把双手靠近火炉进行取暖。或者到厨房的灶台边,借着妈妈烧饭的灶火暖暖身子。
围绕火炉和灶火长大的一代人,对那个年代的清贫、困苦、艰辛、勤劳都有过深刻的体验。
火炉送暖的时代我经历过,至今那清烟的味道、火苗跳跃的暖波仍在我的记忆中摇曳、盘旋,让我回忆起来是那样的亲切熟悉。
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百姓家中都用火炉来取暖越冬。我家也不例外。那个时候,买煤炭凭券供应,一户只能领到不足一吨的燃煤,尽管节省,可用不过半冬天就耗尽了。为此,我和哥哥们经常到外面捡煤核。
记得,场部东边有一幢暖窖子,每年冬天都在里面培育各种蔬菜秧苗,要想使秧苗达到预期效果,温室里的温度必须达到指定的高温,这样就需要消耗大量的原煤,所以就会有大量的煤灰排放。
为捡到煤核,我们一大清早没等烧炉工把煤灰倒出来,就守候在暖窖门口。当烧炉工挑着两只装满灰的筐出来,我们会抢先占上属于我们的一筐,然后将一大筐煤灰倒在地上,用铁丝做成的铙子将煤核从灰堆里挑出来。北风呼啸,煤灰四起,经常迷了眼睛,弄得满身灰尘。但是,艰苦的环境动摇不了我们的热情和信心,把恶劣的环境置之脑后,只有一个愿望,不能让别的小朋友的劳动成绩超过我们,一定争当捡煤核的先锋,常常用不上一个钟头就能捡到两土篮儿。之后,我和二哥抬着满土篮儿的煤核兴高采烈地凯旋。
如果,晚一步到暖窖子,煤灰就会被别人占上,煤核就会被别人抢先捡去,我和哥哥就会觉得像一大块肥肉被别人吞了,深感到遗憾。于是第二天,天还没有放亮,我们就起床,事先赶到暖窖,跟烧炉工商议,挑煤灰的活儿由我们帮助他干,但是两筐煤灰属于我们。这样,我们一个冬天能够捡到满满一仓房的煤核,使劲烧也烧不完。
劳动给我们带来了快乐和喜悦。每当傍晚,点燃火炉,我们便幸福地围绕炉子背唐诗、宋词,听爸爸妈妈讲过去的故事;也常常把土豆扔进即将燃尽的炉火里,等待烧得焦巴了,再把它勾出来,那嘎巴的糊香、面软的口感真让人口舌生津;或者把炉盖打扫得干干净净,将切好的土豆片和黄豆放在上面,用慢慢的炉火静静地烤,待烤出了嘎巴,再翻过来烤另一面,直到黄脆的嘎巴结满了全身,我们开始享受自制的美味,一边咀嚼着无与伦比的小食品一边打发童年的时光。
之后,我们就打着饱嗝,上火炕铺被窝,当然不会马上睡去,要么围着被子玩“丢手绢”游戏;要么让爸妈陪着我们兄妹几个打扑克;或者将象棋盘展开,和哥哥们进行一场针锋相对的较量。按照游戏规则三届两胜,常常都是第一届我没赢,第二届哥没输,第三届我要求和人家不干。不服输的我嘴里直嘟囔着,抱怨小妹观棋不语,最后我被评为象棋世家中的臭棋篓子而谢幕。
火炉送暖的往事构成了我们幸福快乐的童年。随着炉火的降温,整个晚上的浪漫和温馨与激情在清晨时已经凝固,我们不去眷顾炉子,目标移向了厨房的灶台。
如果妈妈不用去食堂值班,我就围在灶坑旁一边帮助她加柴火,一边留心做饭的整个工序。当妈妈值班时,我就当厨房的主角。先从仓房里把柴火抱进屋,把灶火引着,将一口黑黑的八印大铁锅烧热,把玉米面大饼贴在锅边转一圈,安然地把锅盖盖好,等待胜利的喜悦。往往是,满锅的贴饼生了一身的黄花点,我便非常懊恼把碱放多了,影响了成绩。
不过,谁也不会讽刺我、打击我,责怪我手艺太差。但我不能吃了一堑,不长一智,必须要从中总结经验教训,争取下一次必胜。于是再做贴饼前,我可要提高警惕了。特别是做馒头和花卷更要认真谨慎,根据面发酵的情况,再添加面碱,然后多揉多醒一会,当然火候尤其重要,一定急火烧锅,否则还得前功尽弃,这回蒸出来的贴饼或者馒头准不赖,我就会骄傲地向哥哥们炫耀,向他们请功,让他们表扬我两句,或者这一天的饭碗不用我刷了。
火炉和灶火不但锻炼了我,让我练就了一身生存本领,还培养了我的坚韧、勤劳、自立的习惯,使我能够从容、轻松地面对生活!
火炉送暖的时代已经离我们远去,我仍怀念那个时代的清贫与艰辛、贫瘠与匮乏,正是这艰辛与清贫、贫瘠与匮乏,才使我们成为一个自立、自信、自强、勤劳的人;才敢直面风、霜、雨、雪,才能在风暴来临时笑傲生活、敢于接受风雨的洗礼、乐观地迎接雨后的彩虹!
而今天沉浸在幸福中的孩子,被暖气温暖着、被阳光沐浴着、被甘露滋润着,有城市林立的高楼遮风挡雨,有父母的爱护当拐杖,每天都能享受到用微波炉、电炒炉、电热锅等高科技电器炊具烹制的佳肴;超市货架上的小食品可以任他们肆意挑选;甚至还经常虚荣地与人家攀比名牌,无论遇到怎样的风雨、困苦、艰辛、困境都由父母承担。似乎幸福在他们的眼中司空见惯!正是这“爱”与“护”肃杀了他们克服困难的潜能和热爱劳动的热情。习惯于懒惰、依赖、寄生的当代孩子,优越的生活条件不经意间削弱了他们的生存能力和独立能力。如果拐杖丢失,我担心他们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风雨?
我希望,生活在阳光温室里的孩子,以幸福作为起点,带着坚韧、勤劳、自强,迎着新世纪的晨曦,怀着劳动者的快乐列队出发……
虽然人人都企求得很多,但所需要的却是微乎其微。
因为人生是短暂的,人的命运是有限的。
——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