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太后病情反复,下不了床,只得躺在榻上,念经。今儿一早太后精神忽然有了起色,开始整理起旧东西,还命人四处准备礼物,古董玉石,字画古琴,都是算着人头安排着送给谁。都说人死之前会回光返照,茗惜有些害怕,请了皇上和太医来。
“常太医,太后病情如何,可有好转的迹象?”
“回禀皇上,太后病情依旧,只是天气回暖,心情舒畅,所以血色得以恢复,微臣再开一些活血补气的药便可慢慢见好。”
说完,苏培盛就带着他去开药单,皇上这才送了一口气。
“皇帝莫要担心,哀家已经没有什么多留恋的了,就算现在走了,也终于能见到先帝,是件好事。”
“皇额娘还有儿子,还有弘历,弘昼他们,他们的孩子也即将出世,皇额娘还要看着他们长大。”皇上此时的温情就像一个小孩拉住母亲的手,乞求她不要离开一样,原来帝王也害怕亲人离世,他眼角的泪光不是做戏,却是真的不舍。
茗惜端来了药,准备喂太后喝下,
“朕来。”皇上亲自端过药,用勺子轻轻地划过碗檐,都说雍正爷以孝治国,此话当真不假。
“哀家若是走了,皇帝要找个知心的人,照顾你。熹贵妃贤良端庄,对皇帝和哀家都是尽心尽力,皇帝不要喜新厌旧,平分秋色才是长久之道啊。”
太后句句语重心长,泪眼婆娑。
“启禀皇上,太后,四阿哥福晋,五阿哥福晋同时顺产……”清秋姑姑估计是从宫外赶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皇上和太后大喜,“哀家终于盼到这一天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两个都是男孩。”
“赏,重赏,哈哈哈哈,朕终于有皇孙了。”
“茗惜,把哀家准备的礼物也送过去,顺便替哀家看看两个孩子。”
皇上和太后显然十分高兴,商量着赏了一大堆的东西,为皇族诞下血脉。如此大功,果然是众人羡慕不及的。
“皇帝,是时候给弘历,弘昼封亲王之位了。”
“皇额娘说的极是,四阿哥封雍亲王,五阿哥就封为和亲王,皇额娘觉得如何?”
太后思索一番,似乎觉得不妥,“皇帝未立太子,四阿哥雍亲王的封号,会让人误会,还是换个封号吧。”
皇上也觉不妥,他当年被封为亲王时,也是雍亲王,若是四阿哥继承封号,会让天下人觉得他偏心四阿哥,要把皇位传给他。可是事实上,茗惜看得出来,皇上的确是偏心四阿哥,
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还有什么适合的封号,“茗惜,你向来聪明,觉得应当赐给四阿哥什么封号?”
“我?”对于太后突然的提问,她有些受宠若惊,此等大事,怎能让她这个小小的格格出主意,“熹贵妃视四阿哥如珠如宝,倘若让熹贵妃知道了,岂不是跌了她的面子。”
一番推托之词后,皇上突然哈哈大笑,“好个如珠如宝。茗惜果然聪慧伶俐,就封四阿哥为宝亲王,皇额娘觉得如何?”
太后笑着点头赞同,这皇上和太后还真不把她当外人,堂堂四阿哥的封号居然由茗惜定夺。
皇帝一言九鼎,圣旨搬下,人们只道皇上英明。另外重新为四爷,五爷置办了府宅,门前赤金大字,“和亲王府”多闪耀!茗惜此时正带着礼物,代表太后来看望五阿哥和福晋。
进门之后难免是寒暄问候,五阿哥的福晋只有两位侧福晋,生了孩子的是侧福晋章佳氏,护军参领雄保之女,还算是个美人儿,比侧福晋崔佳氏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能生下嫡子。
问候完了,礼物也送了,孩子都见了,就是不见五爷,一打听才知道,五爷出门办事了。他哪里来的事情,案子不查,整天留恋烟花之地,现在还不知醉倒在哪个温柔乡呢。
“福晋好好养身子,茗惜还要回宫回禀太后……只是临走之前,有几句话要送给福晋。”
“格格请说,”这位侧福晋也是个贤惠温婉的女子,“福晋识大体,五爷在外不管名声如何,福晋只管做好分内事便可。日后要承受的,恐怕比这些要沉重的多,五爷的秉性福晋应该比茗惜还要清楚,是好是坏,是风流还是隐忍,福晋自有判断。”
“难怪王爷总是夸赞格格,今日闻言果然属实。谢格格赠言。”
她也是不希望日后皇位争夺,五阿哥会像九王夺嫡时,八爷,十四爷的下场那般。
回宫的路很短,走起来却十分漫长。一步踏入神武门,如同两个世界,一边是花红柳绿生机勃发,一边深不见底无边沉沦。宫墙上的瓦砖刻着一个喜字,字迹斑驳想必已经久经风吹日晒,可是字里似乎蕴藏着深远的故事,等待人们去挖掘。
她想起王爷给她的锦囊,“七月七日,逃”这五个字就像救命的绳索,引着她不断向上爬,希望的火种在心里牢牢种下,七月七日,王爷究竟有何部署,如何逃离这个紫禁城。
在茫茫无期的等待时,最让人安慰的事,莫过于青鸾有喜,太后也高兴地说后宫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谦贵人那边即将临盆,太医产婆早早地候着,气氛有些诡异。
夕阳高照的时候,茗惜正与小莲熬药,长春宫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各宫宫女太监乱嚼舌头,太后放心不下,就派茗惜过去照应。似乎大家也都习惯了,茗惜格格成为了太后的替身,管理慈宁宫的大小事务,替太后奔走四处,地位也不同一般。
到了长春宫,气氛确实不对劲,产婆满脸的害怕,太医跪在门口,着急地商量对策。
茗惜拦下一个产婆,一问究竟,“谦贵人怎么了?是不是龙子有何不妥?”
“大吉大利,格格,这时候可不能说这种话。谦贵人突然大出血,太医也束手无策,您可不能再诅咒了呀。”
想不到一个产婆倒也这般迷信,也罢,她毕竟与芸谦从小一起长大,关键时候芸谦和孩子最重要。
“派人通知皇上了吗?”
“这个……”见产婆吞吞吐吐,她才明白,一定是芸谦害怕皇上知道责罚,所以不敢禀告,茗惜不管这些,她现在代表着太后,自然可以做些主。
“小莲,去通知皇上和熹贵妃,再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请来,”小莲半点不敢耽搁。
茗惜进了屋子,芸谦正在催产,嘶喊声一阵一阵传来,听得人心惊胆寒。烟雾缭绕,一股艾草的味道,不是说大出血吗?为何会用艾草,艾草是催产所用,算算日子谦贵人的孩子也只有七八月,这个芸谦,怎么这么糊涂,
“出去,我叫你出去。”
“都这个时候了,你以为还能瞒天过海!你怎么这么糊涂,孩子是无辜的,你这么做不怕孩子有什么闪失吗?”
谦贵人痛苦地揪着被子,缓过一阵后,又说到,“只要你保守这个秘密,就没有人会知道……茗惜,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帮帮我,帮帮我……”
她脸上汗水与泪水交织,如此痛苦,“你是我的姐姐,我怎么会不帮你。”
茗惜默默地出了里屋,大厅里候着许多宫女,皆是跪在地上的。“你们找来檀香,把整个产房都燃上檀香,味道越浓越好。”
一群人听从茗惜的指令,很快,整个长春宫几乎都是檀香的味道,弥漫开来,再也闻不到一丝艾草草药味。
小莲带着皇上熹贵妃赶到,谦贵人依然疼地嚎叫不止,
“茗惜,谦贵人如何?母子是否都平安?”皇上着急地坐立不安,
“请皇上,熹贵妃放心,谦贵人安好。”
闻言,皇上也算放宽了心。“何来如此浓烈的檀香味?”皇上和熹贵妃都察觉到檀香味道太过浓烈,不免疑惑。
茗惜立马跪下,“都是我不好,陪谦贵人念经求佛,点了不少檀香,谦贵人突然就身体不适,提前生产,请皇上责罚。”
皇上不知该如何处置茗惜,想看熹贵妃的意思,
“还是等谦贵人母子平安之后,再考虑是否要处置茗惜。”
熹贵妃帮忙说话,皇上觉得有理,暂不追究。
焦急地等待中,伴着产房传来的声声尖叫,胆战心寒,皇上来回踱步,熹贵妃在旁不时安慰。
一声婴孩脆利的啼哭声,然后是产婆兴奋地出来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谦贵人平安诞下一位小阿哥。”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芸谦生了阿哥,日后母凭子贵,她也能得偿所愿了吧,祝贺你,曾瑶姐。
长春宫热闹不凡,来来往往贺喜的人,不管是阿谀奉承也好,不安好心也罢,总之芸谦做了额娘,茗惜是打心底为她感到高兴。冬天做的小孩衣服也有了用武之地,茗惜就带着太后的礼物和这些自己心意来贺喜谦贵人。
“茗惜来向谦贵人道喜,向小阿哥道喜。这是太后对小阿哥的心意。”小莲递上蟠龙金锁,这是太后精挑细选了好久的礼物,还有几件小孩的衣服,
“有劳格格替芸谦谢过太后。”
再见谦贵人,脸色好了许多,喜笑颜开的样子,小阿哥也很是可爱,虽然不足月,但是好在身体没什么毛病,睡着的样子像个小肉团,粉粉嫩嫩,抱在怀里惴惴不安,原来小孩子是这么可爱,可惜自己不能生育,这辈子都没有福分做不了额娘。
“茗惜,谢谢你,你帮了我,我会一辈子都记得。如果你喜欢弘曕,可以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我们是好姐妹,应当不分彼此。”
“六阿哥是皇上儿子,是龙子,茗惜岂敢高攀。你能有今天,我也为你感到高兴。”
这一年来,芸谦第一次把茗惜当初妹妹,姐妹之情总算找回一些。
离开长春宫,茗惜开始无所事事,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她已经是个女人,和王爷有了夫妻之实,可是自己这辈子注定不能生儿育女,以前从未觉得难过,而如今却十分羡慕芸谦,能当额娘,真的是幸福的事。
福贵人也怀有龙种,身为好姐妹,茗惜也开始为她未来的孩子准备起来,小莲也说茗惜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这日早朝之后,迟迟不见福贵人来慈宁宫,往常这个时辰她早就来陪伴太后了,也许是身体不适吧,茗惜就差人去询问一番。可是过了许久,问候的人没来,倒是福贵人急急忙忙地赶来,哭地撕心裂肺。
听福贵人说了好久,才明白朝中发生了大事。岳将军系汉人而握重兵,曾经有人认为岳钟琪系岳飞后裔,鼓动岳钟琪起兵反清。虽然岳钟琪深明大义,向朝廷作了告发。但是,岳钟琪对朝廷的一片亦诚,换来的却是无端猜忌和无休止的弹劾。这半年来屡遭弹劾,如今又以“误国负恩”之罪锒铛入狱。福贵人本以为凭着肚子里的龙种能求皇上格外开恩,可是皇上把她拒之门外,连求情的机会都不给。
听了福贵人的哭诉,茗惜不禁苦笑,自清兵入关来,清人自视高贵,满洲贵族更是高人一等,汉人为奴为婢,地位卑微,如今连岳将军这样的忠臣都被小人诬陷,皇上说什么满汉平等,实则差距悬殊,从未有过平等这一说。
“太后,青鸾求您了,皇上如今连面都不肯见,阿玛的性命就在皇上的手上,您是太后,皇上一定听您的。”
青鸾声泪俱下,太后虽想帮她,却也无能为力,“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哀家也无能为力。”
“茗惜,我求求你,救救我岳家,为我岳家向皇上求情。”
青鸾转向茗惜,“福贵人快请起,我们现在就去求见皇上。”
扶起福贵人,两人就打算去养心殿,太后想阻止,却也拦不住,“这丫头,就是个急性子,这不是引火****嘛,清秋,你赶紧跟上去看看,千万别闯出什么货来。”
这边茗惜与福贵人来到养心殿求见皇上,侍卫拦了下来,闹了一番,苏培盛从里面出来,“福贵人,您这是何苦呢,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您什么话皇上都是听不进去的,”
“我不管,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我阿玛去死,苏公公,求你了,再去通传皇上。”
“这……老奴人微言轻,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苏公公,现在是谁陪着皇上?”
苏培盛一惊,“是谦贵人。”
“那就有劳苏公公再通传,让谦贵人看着茗惜的面子上让我们进去。”
苏培盛会意,再次进去请示,过了一会儿就领着她们进了养心殿。
“皇上吉祥,谦贵人吉祥。”茗惜行礼,
“皇上,我阿玛是被人诬告的,求皇上明鉴!”福贵人一见圣驾,立马跪下求情,
“苏培盛,给福贵人赐坐,”
苏公公拿来椅子,福贵人却执意跪着求情,“皇上若是不放了我阿玛,青鸾就长跪不起。”
“你要跪就跪着,朕是看在你和肚子里龙种的面上,才饶你阿玛的死罪,朕问心无愧,你要是敢再求情,休怪朕无情。”
“皇上息怒,福贵人是一时情急,试问普天之下有哪个女儿不担心自己的阿玛。请皇上念在福贵人一片孝心,饶恕福贵人。“茗惜坦言相护,谦贵人也顺便求了情,皇上这才平息怒气。
“皇上,我岳家忠君爱国,阿玛征战沙场屡立战功,几位兄长也为朝堂立下不少功劳,只不过是因为汉人身份,遭小人诬告,“误国负恩”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求皇上明鉴。”
“依你所言,是朕不分黑白,歧视汉人。”
“臣妾不敢,满汉有别,皇上只听信一面之词,为何不肯相信我岳家的一片赤胆忠心。”
皇上没了耐心,福贵人的话实在是戳中皇上的软肋,满汉之分,数百年来纠葛已久,黑白曲直,不是简单可以分辨。
“送福贵人回宫。”皇上一声令下,她们就这样被赶了出去,皇上根本听不进任何求情,或许是主意已定,丝毫不动摇。
第二日早朝,有大臣再拿反清复明来说事,举出岳将军汉人身份,跟前朝余孽勾结,要以叛国罪论处。皇上念及功劳,下旨岳家几十口人发配宁古塔,永不还朝。
福贵人闻言,当场悲痛欲绝,晕厥在地。醒来之后,又去养心殿求情,可怜她在瓢泼大雨中跪了四五个时辰,茗惜感到时她已经面如死灰。
“福贵人,你怎么样。来人,送福贵人回宫。”
“我不回去,求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岳家是冤枉的,冤枉的……”
都淋成这样了,茗惜担心她的身体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叫小莲去请太医,
“皇上开恩,福贵人有孕在身,求皇上体恤福贵人一番孝心。皇上英明神武,难道眼睁睁看着忠臣含冤受屈,岳将军一门忠烈,皇上……”
里面似乎有了一点动静,开门,华贵的身影款款走出,“格格还是带着福贵人回去吧,皇上不想见她。”
“谦贵人何时也成了铁石心肠,你也是母亲,怎么忍心看着怀有身孕的福贵人受苦。”
“受苦?她那是咎由自取。倒是你,茗惜,此事和你毫无关系,何必牵扯其中,这么大的雨,又是打雷,又是闪电,何必呢?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是好心提醒,洁身自爱才能活的长久。”
说完,抛下手中的丝绢,一个随风飘落的弧度,最终被雨打湿落在地上,纯白无暇的布料染上泥土,变得肮脏,又染上一层血迹,晕染开来,福贵人晕了过去,
“血,福贵人,你怎么了……快来人,福贵人晕倒了。”茗惜扶起她的时候,才发现地上是一滩血迹,斑驳可见,被大雨冲刷开来,流成一弯小河,一直向着下面流淌,好不刺眼。
待人被送去抢救,为时已晚,福贵人流产了。
茗惜就这样守在她的床边,家族被发配边疆,自己的孩子没了,青鸾以后该怎么办?她又能为青鸾做什么?
“格格,药已经煎好了。”
“可有通知皇上?”
小莲吞吞吐吐,
“别人不关心她的死活就算了,皇上竟也丝毫不在意,福贵人流产他竟一点也不在乎。”茗惜只觉得心痛,难道皇上就该冷血无情,六亲不认吗!
一口口喂她吃药,可怜的福贵人,自己的丈夫都不管她的死活,宁为寻常妇,不为帝王妃,自古君王最无情。
“格格你看,福贵人醒了,”
谢天谢地,青鸾终于醒了,她的眼神呆滞,好像受了惊吓,起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她阿玛是否已经发配宁古塔了,茗惜点头,青鸾止不住痛哭起来。
“福贵人,你不要这样,您刚刚流产,身子很虚弱……”小莲意识到似乎说漏了嘴。
青鸾疯了一般摇晃茗惜,“告诉我,我的孩子呢?孩子呢?”
茗惜根本控制不了她,“青鸾,你不要这样,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的,你不要放弃自己啊。”
“不可能了,不可能了。皇上,你好无情啊,我恨你,我要杀了皇上,为我岳家报仇,”
青鸾冲着爬起来,光着脚跑到桌上拿起剪刀,然后发疯般冲出去,茗惜赶上拦住她,来回地争执不下,
“格格,小心啊,福贵人疯了。”剪刀几次在两人身上划过,留下浅浅的几道口子,
“青鸾,你冷静点,你现在闯出去只会被当成疯子,到时候皇上把你打入冷宫,你的一生就毁了。”
“我的一生已经毁了,我岳家几十口人,还有我,都毁了!”说完,更加激动,剪刀锋利,不长眼,一下子刺过来,眼看就要刺向自己的胸口,阻止不及,
一个蓝色的人影快速闪来,用胳膊档下了剪刀,把茗惜护在身后,福贵人也趁此时逃开,
“格格,四爷,你们怎么样?”
“不用管我们,快找人拦住福贵人,不要让她闯到皇上那里。”四爷冷然发话,忍住胳膊上的疼痛。
“你怎么样,伤口好像很深,我先替你包扎一下。”
四爷点头,茗惜带他进屋,翻开药箱,找到金疮药和纱布,“四爷,冒犯了。”茗惜为四爷解开外衣扣子,这场景似乎很熟悉,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扮成小丫鬟,去驿馆偷名册。
脱下右半边的衣服,绸缎划过伤口,四爷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点。”茗惜只好动作放得极其轻柔,
当她的手触碰到他的肌肤,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触电般心跳加速,为什么会这样。由于紧张,她额头滴下汗珠,汗珠滴落在空气里的声音清晰可见,世界变得好安静。
不能靠近他,直觉告诉她,靠近他是件很危险的事。
四爷一把拉住她即将离开的手,“为什么要逃,这不是你的性格。”
“放开我,”
“能看你生气的样子也是好的,你去了五弟府上,却不来我的府里,我去慈宁宫找你,你总是避而不见,为什么,我有这么可怕吗?”
茗惜使劲挣脱,他的力气太大,丝毫不起作用,反而被他更加得寸进尺,四爷把她整个人禁锢在胳膊与胸膛间,
“放开我,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马上放了我,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
四爷的臂膀慢慢松开,茗惜终于挣脱,
“你喜欢五弟?”四爷俊逸的脸庞分明是伤心和质疑,他的眼,和王爷一样,深邃如明月,能看穿人心,连呼吸都很像,
“难道我一定要喜欢你们之间的一个吗?我告诉你,我谁都不喜欢,我当你们是朋友,友情,只此而已。这些年四爷的感情,茗惜感激不尽。”
他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有,眉毛拧在一起,想发作,想杀了她的心都有,可是下不了手。以前的四爷,不是这样的。
“我走了。”
她就这样离开,带走了四爷这一年来的希望,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把她留在身边,那日在湖边他就喜欢上了她,苏佳茗惜,与众不同的女子,为了她,不惜忤逆皇上的旨意,再多的女人他看都看都不看一眼。
纱布包扎的伤口渗了一层血印,他只能把这些内伤压抑心底。纵使他是皇子,也有很多得不到东西,他从小被禁在热河,皇阿玛不闻不问,受尽欺辱,额娘枉死,如今表面的风光掩饰不了过去的伤痕。
这一路过来,路上充满泥泞,荆棘,她拼不过命运,她对不起太多人,也对不起自己。不管对四爷有没有情,她很清楚的明白,四爷未来会是大清的皇上,君王的无情她见识得太多,怎么还能明知是火坑,还会往里跳,她不要做后宫里的女人,不要。所以,四爷,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