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莲知道自己不是净心的对手,他在挥刀时就想好了退路,虚晃一刀,他带净明道长离开。尽管如此,他还是没能避开净心的一剑。
净明道长捧着嚼烂的草药走到艾莲身旁,哄小孩似的道:“好孩子,乖,瞧你伤的那么厉害,快把药敷上。”翘起两根手指去扯艾莲的衣服。
艾莲的眼神忽然变冷:“你干什么?”
“帮你治伤呀。”净明道长停止了动作。
“死不了。”艾莲挡开了他的手。眼睛望着门外的小鸟,叹息似的道:“听,他们唱歌唱的多好听。”
净明道长扯下衣角,包起辛辛苦苦嚼烂的草药,把药汁挤在艾莲的伤口上:“好孩子,不爱惜身体,你爹爹妈妈会心疼的。”
“我没有爹爹妈妈,就算有,也早就死了。”艾莲道,没有伤感的语气:“是你们害死了我的族人。”
净明道长叹息。
“六年前,你让凤小天救我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艾莲望着苍老的净明道长,提起了六年前发生的事:“上官飞龙为什么斩断你的灵脉?”
净明道长手一抖,思绪又回到了六年前的仙羽山飞仙殿中,净明道长和徒弟凤小天跪在仙羽山众人面前,上官飞龙道:“净明师弟,你擅自放走雪莲部落的余孽,该当何罪?”
“人是我放走的,不关师父的事。”年幼的凤小天道:“要罚就罚我吧。”
“师弟,你愿意让你的弟子为你接受处罚吗?”上官飞龙道:“违反了掌教命令的人,是应该斩断灵脉,永远逐出仙羽山的。”
“我愿意接受处罚。”净明道长很爽快的道。
“那么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上官飞龙问。
净明道长站起身,二话不说,拿起上官飞龙扔在地上的佩剑,手握剑刃,剑尖对准了自己的眉心刺了下去。
他斩断了自己的灵脉,就是毁掉几十年修来的修为,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接受生老病死的轮回。之后,带着徒儿凤小天离开了仙羽。
“是他逼你斩断的?”艾莲问。
净明道长:“这本来就是仙羽的戒律。”
“但你本是个不守戒律的人。”艾莲道,“事发之前,你可以逃走的。”
“仙羽山是不会让破戒的弟子逃走的。”净明道长双目微合,“他肯放过我的徒儿,我已感激不尽。”
“他会那么好心放你走?”艾莲眉毛一挑。
“当然不会,他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火莲花,他还不知道火莲花的秘密。但是我知道,这个秘密会置我于死地,但也能救我。”净明道长笑了:“况且,我还知道血莲部落的秘密。”
“什么秘密?”艾莲瞳孔收缩。
净明道长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这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因为它太悲伤,太绝望。但是你要记住,你的爹爹是个好人,你呀,要快快乐乐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在耍我吗?”艾莲握紧了刀。
“我不知道源雅上仙是怎么想的。他封印了你的记忆,想必是希望你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为什么要把你训练成幽冥使徒呢?为什么要你知道自己是血莲部落的人?”净明道长靠在艾莲身旁:“源雅上仙这老小子怕有什么目的吧,你最好离他远点,他可不是好人。”
“不许说谷主坏话。他并没有封印我的记忆,你们给我的痛苦,我记得清清楚楚!”艾莲冷冷的站起身,“总有一天我让你们血债血偿!”他迈大步走出门去。
“喂,小朋友,你去哪呀?等等我。”净明道长爬起来,追上艾莲。
树上的两只鸟说完情话,振翅飞入碧蓝的天空,婉转的歌声还在耳边回荡,艾莲目送小鸟消失,眼睛望着小鸟唱歌的树,问身后的的净明道长:“道长见多识广,面前这棵树可否是忘忧树。”
翠绿挺秀的一棵小树,树上开着淡绿色的小花,椭圆形的叶子,叶脉呈微红,隐隐散发出一缕清香。净明道长伸手抚弄树叶,艾莲伸手拦住:“我们还是走吧。”提步向前走去。
净明道长跟在他身后叽叽咕咕:“这么荒山野岭的地方倒生着这么清秀的一株忘忧树,真是稀奇。”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棵忘忧树干摇了摇,幻化成一个手持藤杖,面色苍白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身着绿色锦衣,盯着净明道长,目露凶光,举杖向他头上打下。
刀光一闪,艾莲像一阵黑色的风,净明转身看时,艾莲的弯刀抵在绿衣年轻人的脖子上。
“唔?怎么多了一个人?”净明道长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阁下高姓大名?”艾莲冷声问。
“无忧。”无忧额上冒着冷汗:“别杀我,我不过想吸点灵气养伤。”自从在鬼宅被阿桑婆的鬼魂打伤,无忧就躲在这荒山野岭中,一是为了养伤,二是为了躲避猎妖师杨伊。
这荒凉之境蕴含天地灵气的物事甚少。无忧正为自己的伤久治不愈而气闷,忽遇净明道长与艾莲两人,见他们是修真之人,身上灵气充盈,打起了汲取二人灵气的主意。但疑惧于二人身怀法术,不敢光明正大的动手。尤其是害怕艾莲。本来在净明道长熬药时想把这老头的灵气吸干,一时犹豫不决错过了时机,眼看两人要走。无忧豁了出去,举杖欲打晕净明道长,不想艾莲早已洞悉他的心机。
“是树妖,哇,我好久没有遇见树妖了。”净明道长心花怒放,挥舞着爪子在无忧身上又摸又捏。
无忧大怒,胸膛一挺:“士可杀不可辱。罢了罢了,你杀了我吧。”
“呵呵,小妖怪挺有骨气的,刚才求我家小朋友不杀你。我一个糟老头子不过摸了你一把,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有必要寻死觅活的嘛?”净明道长拍手大笑。不提防艾莲的刀猛然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艾莲盯住净明道长的眼睛冷冷道:“请前辈注意自己的言行,我可能无法控制自己,因你的一句话而杀掉你。”
净明道长立刻捂住嘴巴。眼珠乱转,惊疑不定。
“你走吧。”艾莲收了刀,对无忧道。
“白帝城的仙草堂有各种灵药,可医治你的伤,咱们后会有期。”净明道长向无忧拱了拱手。像个小老头一样负手驼背跟在艾莲背后。
“他们一点都不像是父子。”无忧喃喃道。
“那么,艾莲小朋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饿啦,我去吃早点。”净明道长俯身拔了棵狗尾巴草咬在嘴里。
“那我们去吃饭。”艾莲望着密林中的小路:“我请客。”
郊野中的小店,长满青苔的木屋,屋前用竹子搭了个凉棚,凉棚四角种了葡萄,葡萄的翠绿枝蔓在风中摇晃。六张木桌,十二条长凳。两个农夫,一个猎人,一个渔夫坐在一起吃着已不算早点的早点。猎人讲述着自己如何捕捉一只狡猾的狐狸的故事。农夫与渔夫听的入了神。
“老板,我要包子,大馅儿包子,二十个。”净明道长坐在一条长凳上哇哇大叫:“再拿八角酒,大碗的。”
老板没讲话,老板娘高声答应,接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端了一个大蒸笼出来。老板娘拿了酒,拿了两个大碗倒了满满两碗酒。他们看来都是朴实的乡下人,没有半点法术的平凡人。
“我不要酒,我要茶。”艾莲淡淡地对男孩道。
男孩飞快跑进屋,片刻提着冒着气的陶壶出来,给艾莲斟了一大碗茶。艾莲看着他微笑,男孩也对他笑。“这里环境不错。但是过往的客人总没有城里多。”艾莲咬一口包子,香菇肉丝包,味道鲜美:“是老板的手艺?”
男孩点点头,眼睛盯在艾莲腰间的弯刀上,道:“男人的厨艺一向都比女人的厨艺好。”
净明道长好不容易吞下半个噎的他直翻白眼的包子,闻言道:“小屁孩,你这话怎么讲?你说你妈做的饭菜没你爸做的好?”
“的确如此。”男孩道:“女人宁可把时间花在打扮上也不愿意花在厨房里。所以天下没有家的浪子多。”
“这话又怎么讲,没有家的浪子跟不会做饭的女人有什么关系?”净明道长灌了一口酒。
“不会做饭的女人比不会养家的男人还要可恶。不会做饭的女人不懂得体贴丈夫,不知道照顾孩子,如果你娶了这种女人,无疑是一场灾难。你和你的孩子注定了不幸。”男孩眼神中弥漫着悲哀,与他的年龄不符的悲哀。
“幸亏你老爸会做饭,不然你要饿死街头喽。”净明道长又把一个包子塞进在嘴里,大赞好吃好吃。他斜睨老板娘一眼道:“老板娘,你儿子说你的厨艺不及你老公,快好好教训这臭小子。”
老板娘眼睛笑得眯成新月,走来拍拍孩子的头:“这孩子最爱吃他爹爹做的菜,不怪他。”男孩眼中泪水盈然,似要掉下泪来,他默默转身,瘦小的背影说不出的单薄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