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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乾坤手(三)

“我跟他学过点穴运气——为了治病救命。”白观音解释一句。推拿了进一个时辰,白观音已累得气喘嘘嘘,脸泛红晕,额头也渗出了汗水,头发都沾在了额上。她无力地说声好了,便委顿在一边喘息起来。长根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不自觉地握住了她的手。

白观音娇弱地望着长根。终于,长根闭上眼,眼角仍有两颗热泪止不住淌下。白观音为长根轻轻抹去泪,手却并未撤回,而是在他脸上轻轻抚摸起来。

抚摸着长根的脸,望着长根健壮宽厚的胸膛,白观音眼中忽然又有神奇的光彩闪过。她慢慢躺了下去,头枕在他的胸上,于是她就听到一个青春男子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长根的手很自然地抚在她的头上,这一刻他觉得好象置身于一幅美妙的图画中。

忽然,白观音把脸扎在长根胸膛上亲吻起来,发狂一般,一头散开的乌发飞淌在长根身上。长根听到了让人热血沸腾的急促的呼息声,但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自己的。他情不自禁地搂紧了她……

白观音终于伏到了他的身上,脸贴着他的脸,两人全都不住颤栗着。他们互相亲吻着。他们互相抚摸着。长根仿佛沉溺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热海里,他快要被淹没了,他快要被融化了,他隐约看见云里边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他就呼喊——樱子樱子,救救我……

可他觉出自己并未喊出声音,他好象一大口一大口地呛着水,求生的欲望让他死死抱住了他能抱住的这个身体……但是长根仍觉他和他所抱住的身体在下沉、下沉,他几乎已经绝望了。就在这时,他仿佛听到自遥远遥远的天边传来了呼唤:长根、长根……

长根拼命睁开了眼,猛然推开了身上的女子叫道:“不,不,你不是樱子,不是……”

白观音立时变了颜色,象一朵未及绽放便已枯萎的花。

十三、

已经两天两夜了,罗长根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更为奇怪的是,堡中又有一个青年男人失踪了,那就是这一段很少露面的卜万禄。

罗卜堡人都知道了杀人恶魔就是蔡神仙,而且蔡神仙已被除掉了。恶魔已除,不应该再死人了,所以人们对失踪者只是着急、只是奇怪,却还没到悲伤绝望的程度。

罗姓人乱哄哄找着长根,卜姓人乱哄哄找着万禄。长根依然杳无音讯,卜万禄却有了下落——他妻子终于忍不住哭诉了家丑——丈夫不喜欢她,却看上了本家侄女樱子。

罗卜堡又一次哗然。

卜万禄家人顾不得丑,急忙找到万金家,生产不久的卜太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樱子在后院,也跟她老子一样不吃不喝了。一伙人来到后院,喊人不应叫门不开,万禄家人更觉有鬼,踢开门闯进屋,屋里没人,床帐却放着,里边隐约有人睡着。又叫几声不应,有人上去撩开帐子,却见床上只有樱子,似在熟睡,但形容异常,伸手试试,气息全无。

罗卜堡乱成了一锅粥。

哥哥下落不明,樱子又香消渔殒,哭成泪人的红妹不住问小姜:“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

小姜也是一脸茫然。

罗卜堡唯一平静的地方是孤立于堡外的蔡家。

但是很快蔡家也失去了平静。愤怒的人们喊叫着涌向那所他们从未走进过的神秘房院——罗卜堡一切悲剧的根源都归结与蔡神仙身上。人们涌到高墙窄门前,高叫着要把那恶魔碎尸万段。里边没人应声,人们就开始砸门。

可是他们都被小姜和红妹拦住了。红妹说:“对姓蔡的怎么着都不为过,可是咱也不该忘了,蔡神仙是咱的大仇人,蔡夫人可是咱的大恩人,我们应该恩怨分明,应该替她想想!”小姜也说:“红妹说得对,再说现在蔡神仙的尸体还在千松岭的山洞中,大家砸破门也找不到他,我看大家还是先回吧!”大家不言声了,因为恶魔是小姜和红妹除掉的,他俩现在是罗卜堡的英雄。但大家又不甘心就走。

小姜和红妹互相看一眼,小姜说:“要不咱们进去看看吧?”红妹点头,上前亮嗓叫起来“白姐姐,白姐姐,请开一下门,我是红妹呀……”

叫了几遍,里边仍然无声息。小姜红妹一时有些紧张,担心白观音也出了事,便双双纵身越墙跳进院中。院里干净单调,光板板无花无草。红妹又叫了两声还没应声,两人不敢再犹豫,推门走了进去。

让罗卜堡人颇感神秘的蔡家陈设原来异常简单、平常,没有一点希奇之处。但让小姜和红妹不解的是,这个家似乎是由两个单身家庭组合而成的——从单人床到衣橱到日常用具都是分开的,而且泾渭分明。两人疑惑地互望一眼。

但是白观音到哪里去了呢?

两个人并未打开从里边紧锁的门,依然越墙而出,出来却见众人都背对他们看着什么。小姜红妹抬头望去,只见远远的土梁上飘来一点白色的云。白云渐近、渐近,终于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白衣人赶着一辆白马拉着白色马车。再近,人们认出赶车人是白观音,马车上则苫着白布单。

静静地望着、望着,忽然有人明白过来,高喊道:“走哇,把那恶魔碎尸万段!”随着这声喊,众人忽啦一下向马车涌去。小姜和红妹刚欲上前制止,忽然如潮人流又静止不动了——白观音直直地跪在了地下。

人们惊愕了。

白观音满脸悲凄开口道:“他害了罗卜堡,也害了我,如果他还活着,怎么对他都不为过,可现在他已是个死人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好歹总归是我的男人,活着就算该千刀万剐,死了我也不忍看他再……我求求大家,赏他个囫囵尸首吧,下辈子当牛做马,我还来报答大家……”说得声泪俱下的白观音又向大家连连磕头。

抬头,她的额上已渗出血印。

众人再向前挪不动一步。小姜红妹叹了口气,扭头不忍再看。

白观音向众人道谢后,又赶着马车去远了。

生前热热闹闹为人送丧的蔡神仙,身后却是如此孤寂凄凉,谁会料得到?

东大庙。小姜和红妹坐在西配殿的台阶上,眼前是即将衰败的杂草,东墙上如血的残阳正在不停地退上去。

“你说,蔡神仙做的那些恶事,白观音以前知道么?”红妹望着夕阳问。小姜摇头:“不知道。”红妹不知他说的是自己不知道还是白观音不知道,她也没有再问。过了半晌,红妹又说:“咱们回去吧!”

小姜说:“你先回吧,我要一个人好好想想,我有些不明白……”红妹问:“什么不明白?”

小姜又摇头:“现在我也想不清,不过总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似的……”红妹说:“想不清就别去想了。哎,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哥还活着,可又说不清在什么地方……”说着她又伏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红妹走后,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小姜漫无目的地徘徊在堡外的土岗上,心里却在苦苦思索着。天上,有多半个月亮在诡谲的云中游荡,忽远忽近地有虫在做最后的狂鸣。罗卜堡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但堡外却还隐约闪亮着一盏孤灯。尽管白天已经去过,可蔡家的孤院仍然显得很神秘。望着蔡家那窗幽光,小姜脑中似有一道电光突然划过。他呆了呆,然后撒腿就跑。跑到蔡家门口,小姜刚要敲门,可伸手却又停住了。站了片刻,他转身快步离开了那所孤寂的房院。

蔡神仙的坟象蔡神仙的家一样孤僻。

一个人影向这所荒野中的孤坟跑来,手中还提着一盏马灯、拿着一把铁锹。来到近前,放下马灯,他便开始挖了起来。是小姜。

他要挖坟掘墓?没错!

天上的月亮在云中窥探。不远一棵孤树上,有枭在瘆人地狂笑。小姜不住地挖着。新坟土喧,不一会儿便露出了白森森的棺材盖。又挖一阵,把棺材盖上的浮土清除后,小姜擦汗,掏出一把匕首,慢慢撬动棺材盖。待棺材盖开了缝,小姜双手抠住,咬牙叫劲,随着嘎吱吱一阵响,棺材盖被揭了起来。里边的尸身用白布蒙着,似乎不是空的。

小姜迫不及待地扯开了白布。出乎他的意料,白布底下当真躺着个人。

小姜愣了愣,提过马灯一照,那人真是死人,死人也真是蔡神仙,不过他生前一副毫无血色的黄脸未变,死了倒称得上面色如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小姜泄气地坐了下去。好久,小姜站起来,搬起了棺材盖。这时他的脑中又有电光一闪,他眼睛一亮,忙不叠扔开棺材盖,提过马灯蹲下去细看。

突然,小姜伸手向蔡神仙的脸皮抓去。面皮下露出了另一个人的脸。

十四、

樱子没了,卜万金也终于咽了口气,卜家又是一门双丧。红妹亲手帮樱子入的殓,没让人知道樱子已怀有几个月的身孕。

卜万金家数月内连死四口,真可称家破人亡了,尽管还未起灵,也少了蔡神仙指挥,可早有些女人哭了起来。而这个时候,小姜正一步步走进蔡家——或说是蔡神仙的遗孀家。

门依然关着,依然叫不应。小姜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进院里又叫声蔡夫人,还是没人应。他正要不请自入,白观音走了出来。他们互相打量观察对方。

还是小姜先开了口:“没想到我会来吧,蔡夫人?”白观音淡淡道:“现在我寡妇一人,你这个大英雄我能挡得住,你不是已经来过一次了?”

小姜有些歉意似地笑笑,忽然问:“蔡夫人是要出门吗?”白观音说:“我要给我男人去添坟。”

小姜说:“哦,你相信坟里埋的是蔡神仙么?”白观音一愣:“是我亲手装殓埋葬的,怎么会有错?你是想安慰我么?”小姜说:“不,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丈夫蔡神仙并没有死!”

“什么?”白观音没有现出喜色,却是满脸惊愕。小姜却笑道:“怎么,听到这个消息你不高兴?”

白观音忽然捂住脸哭了起来:“我现在正当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之时,你还如此戏弄,你……难道我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小姜不答,依然追问:“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死而复生?”

白观音说:“他造孽太重,就算真能起死回生,这个世界以容不下他了,死,对于他来说已是最好的结果……”小姜说:“我也这样认为,你丈夫早该死,而且死有余辜,但他又不甘心死去,于是就跟我们装了个死……”

白观音冷笑一声:“难道他又从坟墓里爬出来了?”“不,他根本就没进过坟墓,坟墓中不过是被他杀死的一个替死鬼而已!”

白观音盯住小姜,眼中有寒光一闪:“那他现在在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白观音四下看看,院里只有她和小姜两个人。望望他,她突然恍悟道:“你是说,我把他藏起来了,你可以随便搜……”

小姜嘲讽地笑道:“用不着,他就在我面前!”白观音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我、我不明白……”

小姜说:“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蔡神仙,也没有什么白观音,或者说蔡神仙和白观音只不过是一个人扮演的两个角色……”小姜望定白观音,“那个人就是你!”象一个把戏被揭穿的孩子,白观音不禁后退两步,恐惧地辩白着:“不,不,你胡说,他是男,我是女,他送丧,我接生,他害人,我救命,我和他、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说着她忽又很不自然地笑起来,“小兄弟,你看《聊斋》看着魔了吧,亏你编得这么离奇……”

小姜并不分辩,只是进一步揭露:“你既非男人,也非女人,而是一个阴阳人,可你却又同时扮演着男人和女人两种角色——做男人时,你是个阴险狡诈杀人害命的狂魔,做女人时,你又是个救苦救难行善积德的活菩萨——你用一只手把生命带向人间,又用另一只手把生命送向地狱……”白观音面如死灰,满眼惊惧:“难道杀人害命的、真是、真是我?”她望望两手,突然尖叫起来,“不,不是,不是我……”她边叫边拼命抖着手,仿佛上面沾满血迹。

小姜并未停口:“对,是你,就是你,都是你!如果今天没人揭开你的真面目,昨天被你亲手接生的孩子,明天又可能会被你亲手杀死!”“你胡说,你胡说,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白观音脸孔扭曲地歇斯底里狂叫。

小姜说:“因为你做不成男人,也做不成女人,你痛苦万分,你怨天恨地,由痛苦怨恨又生嫉妒——你嫉妒天下所有的俊男靓女,而嫉妒生根便长出仇恨……”“不,不,不……”白观音嗓音嘶哑,满脸绝望。

小姜穿追猛打:“十年前你在省城连伤数十条性命后逃到这里,隐姓埋名,一边接生,一边送丧,后来你终于压不住心中的仇恨重开杀戒——你先是故意专杀卜姓人,企图挑起卜、罗两姓拼杀,使罗卜堡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毒计不成,你就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动手大开杀戒,用无辜人的生命满足你畸变的兽欲……”

几十缕寒光飞射过来,小姜飞身躲过,未曾落地,枪已在手:“这次你跑不了啦!”说着便向白观音射击。

但小姜的枪却未响。白观音已趁机上了墙。

这时门口却有枪声响起,白观音晃了两晃,一头载了下去。小姜回头,却是红妹。红妹说:“是我那天在月亮湖边把你的子弹卸去的,后来忘了告诉你,那时侯我还以为你不是好人……”

话音未落,却听屋里什么东西咣当倒下,两人忙向屋里一望,不禁又惊又喜,只见从已被推倒在地的壁橱后小门中走出了赤着臂膀的罗长根。

红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扑上前要抱哥哥,可伸手却又停住惊疑问他怎么会在这里。长根不答,只是急忙问樱子呢。红妹立时又神色黯然:“快去吧,兴许还没有下葬……”“什么,你说什么?”长根两手抓住红妹的肩急问。红妹忍痛含泪不语。

长根忽地痛叫一声,放松红妹疯跑出去。红妹要追,小姜拦住她:“让他去看看樱子吧,咱们快去看看白观音!”红妹说:“她早让我打死了!”

可是两人到了墙外,早已不见了人影,墙根下只留下一摊血迹。

荒野上,披头散发的白观音站在衰草中,血迹污染了一袭白衣,她面对的是如血残阳,背后则有两个青年男女不断走近。

“别过来,谁也别过来!”小姜红妹距离白观音还有几丈远时,白观音忽然向后挥手狂叫。小姜和红妹停了下来。白观音仍不回头:“我讨厌你们,我讨厌这个世界,我根本就不该来,我是最命苦最可怜的人,没有人知道我的心……”停顿一刻,她叹了一口气,“我的另一半已经解脱了,这一半也该走了!”说着她一掌打下去,身旁的衰草立时燃烧起来。

望着火中白观音的身影,红妹忽觉有些不忍,便伏在小姜肩上闭上了眼。

烈火熊熊燃烧着。

“你怎么想到蔡神仙和白观音是一个人?”坐在堡外的土岗上,望着天上渐多的星星红妹问。小姜说:开始我只是觉得不对头,可又理不出头绪,后来我忽然想到蔡神仙的尸体在千松岭那个险要的山洞中白观音一个平常女人怎么能把他弄出来呢?再说那天蔡家的门是从里边锁着的,她又是怎么出去的呢?这么一想我豁然开朗,终于抓到了线索——捋着这条线,我终于想明白了以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一些事,我断定蔡神仙没有死……那晚我挖开了蔡神仙的坟,扯下了他的那张人皮面具。

红妹惊叹:“不是你,这样的事怕是谁也想不到——你说,除了白观音、蔡神仙,她(他)还会有第三张脸么?”小姜摇头:“不知道。”红妹哥哥怎么会在白观音家,小姜说:“这只有回去问你哥了。”

红妹呆了呆,低声问:“大仇已报,你要走了吧?”小姜点头:“是,还有案子等着呢。”

红妹再不说话,小姜忽然问她多大了红妹说快十九了。小姜再问一句:“你知道罗卜堡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么?”

红妹摇头。小姜拥住她说:“我要带你走!”

他们回到罗卜堡时,堡中又有大事发生了——长根疯狂地从已经放入坟墓的棺材里抢走了樱子,去向不明。

当晚堡中又传开了白观音蔡神仙原本是一个人的消息,而且卜家人也从蔡神仙坟墓中挖出了卜万禄的尸身,还有蔡神仙那张枯黄的人皮面具。罗卜堡人预料不出罗卜堡还会发生什么事。

几个月后,第一次进省城的罗红妹和小姜一起逛街,这个热闹繁华的大世界真让她眼花缭乱,一时间东张西望看哪都新鲜。突然红妹她发现前边有两个人很像哥哥和樱子,可是正当她和小姜要跑过去看个究竟之时,恰好一辆汽车开了过来。待到汽车过去,红妹小姜追过去时,他们却怎么也找不见那两个人了。

见红妹很是懊恼,小姜安慰她说也许是看错了,红妹刚才本不确定,这是却觉得那两个人当真就是哥哥和樱子。小姜说:“如果真是你哥哥,他也不会和樱子在一起啊,她不是已经……”红妹愣了半晌,有些不服气又有些赌气地说:“死了就不能活过来?”小姜也是一愣,然后点道:“还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万一樱子是假死呢?好了要真是他们就太好了,咱们以后一定能够找到他们的……”

小姜话没说完,红妹突然惊喜地指着前边叫起来:“快看好像在那里啊——哥哥、樱子……”喊着叫着她已然拉着小姜跑了过去……

白冰清传奇

一、爷公要扒灰

十八岁的白冰清成了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是白冰清这样美若天仙的小寡妇,何况她又上无公婆,下无子女。街上传言,有个泼皮半夜摸到小寡妇家想占便宜,结果发现小寡妇原来是个狐狸精,泼皮吓破了胆,跳墙逃跑时又摔断了腿。惊异之余有人点头,说也多亏她是只狐狸精,否则黄旗镇上这些泼皮无赖哪能让她安生得了。

但是白冰清的本家爷公、镇长朱二爷却放心不下,几次要把她接进朱家大院,却都被她婉言拒绝了。朱二爷是什么样的人冰清早有耳闻,冰清的丈夫朱福寿与朱二爷只是同姓本家,并不近,又因贫富悬殊,两家素无来往,现在二爷公突然关心起自己来,这不能不让白冰清生出戒心。但是她一个小寡妇,柴不来米不进,以后该怎么办、会怎么样,冰清不知道,她也不敢往后想。

天快黑了,该做饭了,米还有一把,柴却烧光了。冰清正在为难,忽听院里扑通一响,她吓了一跳,赶紧扒门缝一看,院里没人,只扔着一捆柴。冰清松了口气,知道这又是黑牛送来的。

光棍黑牛虽不象别的地痞街混那样纠缠冰清,还替她赶打过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可她常常醉醺醺站到冰清家大门口,瞪着大贼眼珠子向里一看就是老半天,嘴里还胡喊乱唱。他唯一的好处就是从不踏进冰清家门一步,却又总是很及时地在她快要断炊时送来米和柴。冰清明知象黑牛那种野男人的东西不能要,可她又不能不要——寡妇也得吃饭啊。要归要,她却从来未给过黑牛好脸色。

今天的柴禾又来得很及时,冰清出屋拿柴时,又发现柴捆里还裹着半袋子米。

“柴是我砍的,米是我赢的,放心烧放心吃吧小寡妇,没了我还给你送!”黑牛在门外舌根发硬地喊叫。冰清不理不睬,拿了几根柴提上米走回屋,黑牛又粗声大嗓地唱了起来:

小寡妇 一朵花

没了男人真白瞎

白天没人陪说话

夜晚没人焐脚丫

鸟雀都能成双对

偏你空度好年华

不如招我到你家

鹅配鹅来鸭配鸭

你的腚圆哥身大

生他娘一窝胖娃娃……

有人不怀好意,有人言语调戏,可象黑牛这般公然跑到小寡妇家门前乱吼乱唱的还是绝无仅有,他的吼唱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屋里的冰清却自顾吃她的饭,她知道气破肚子也没用,只当门外是驴马穷叫。

冰清吃完了,收拾了碗筷,开始洗脚。外边,一看看热闹的人多,黑牛越发疯张地胡唱起来:

摸一把妹的头呀

蹭我一手桂花油哇

摸一把妹的手呀

好似那个罗段绸哇

摸一把妹的脸呀

蹭我一手洋白面哇

摸一把妹的奶呀

好似两个热馒头哇……

折实院门忽然打开了,冰清把一盆洗脚水哗地泼了出来,手掐酒瓶盘腿大坐在门口的黑牛成了落汤鸡,立时哑了声。人们哄笑起来,白冰清很是抱歉地说:“哎呀,我不知道这有人,你看这盆洗脚水……”

黑牛却哈哈大笑:“好,小寡妇给我洗了个澡,痛快,痛快呀!”叫着他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水,又挥手轰赶众人,“走走都走,我要睡觉了!”他走进门旁一个废弃的牛栏中,扯嗓又唱:

光棍儿生来火力壮哟

天当被来地当床哟

一觉睡得舒坦坦哟

半夜摸上小寡妇床哟……

唱完这几句,他重重倒在牛栏中的一堆干草上,香香地打起了呼噜。

屋里的冰清却又睡不着了,她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自己才只十八岁,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

不知什么时候,冰清发觉身边躺着个人。她大惊,仔细一看竟是福寿。她又惊又喜,情不自禁地抱紧丈夫,福寿亲着她摸着她,压到了她的身上……

冰清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她忽地惊醒过来,发现身上真的压着一个人。冰清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她要叫喊,发现嘴被堵住了,她要挣扎,发现手被压在身下,她听到了那人的粗喘声,她感到那人在解她的衣裳。这不是梦、不是梦!冰清只觉轰然一声天地垮塌,自己正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坠落……

多亏冰清内衣穿得严实,又缠绑得左一道右一道,蛛网一般,那人忙活了半天,仍是隔山隔水,找不到桃源之路。而冰清则趁他手忙脚乱之际抽出一只手,扯掉了嘴里的丝巾。可她才叫出半声,嘴便被那人的手捂住了:

“别别别别,叫出来你就不好做人了……”

啊,是朱二爷!冰清拼命挣扎,她的手却又被抓住了。朱二爷劝诱:“男人女人,不就那么回事吗?反正你也不是黄花闺女了,干吗那么苦自己?什么贞妇烈女,正经样儿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傻子才会当真呢!你一朵花的年纪,又生得仙女一般,真要守一辈子空房,不就等于把一块肥羊肉白白扔到野地里去了?那还不如喂狗呢!”冰清似有所动,不再挣扎,朱二爷继续开导,“反正你这身子也保不住,惦着你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别让肥水流到外人田去!你舒舒展展让我了却心愿,我保你吃穿不愁,一世无忧,而且在众人面前,你依然还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女人……”

朱二爷觉出身下的身体已经放松,他就小心地放开了冰清的口。冰清果然没有叫,只是无奈地说:“到了这一步,不依你也不行了……”朱二爷眉开眼笑就要剥她的衣裳,冰清却又挡住他的手,“先别忙,我得把实情告诉你——我真是只狐狸精,我跟福寿前世有缘,今生特来偿还孽债,可是人狐通婚有违天伦,所以凡是跟我沾边的男人都活不长,就象福寿一样——你现在马上离开还能保命!”

朱二爷听完她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冰清好不心惊。笑够了,朱二爷拧着冰清滑嫩的脸颊说:“你个小妖精,骗得过别人骗得过你二爷吗?你挑水的时候,我已让朱小五进来弄哑了铜铃,还找到了一只假狐狸,你的把戏也就这么多吧?”

原来冰清知道肯定会有人打鬼主意,所以她不但在门窗上拴了铜铃,还把一只狐狸皮楦上棉絮破布,缝成一只狐狸样,开始时她每夜都把假狐狸放在自己床上,又故意留着窗户,自己则搭铺睡在外屋,等到吓跑了泼皮,传出了自己是狐狸精的消息,她这才拴好窗子,自己睡到了床上。她本以为一般不会有人再敢黑夜前来冒险,就算有个别胆大的,铜铃也会报警,谁知铜铃已给做了手脚。

现在冰清身上只剩下内衣这最后一道防线了,她说:“你起来,我自己脱,绳结在后边。”朱二爷说:你别想花招儿了,你的剪刀在我手里,用不着解!说着就要用剪刀去挑冰清的裤子。

冰清突然尖声喊叫起来。朱二爷猝不及防地慌忙捂住她的嘴,恼怒地说:你叫吧,没人会救你个狐狸精!

话音未落,有人闯进门来,粗声大嗓喝道:“小寡妇,我来啦!”冰清一听是黑牛,不知怎的就象来了救星,心里一热,泪水早已淌了下来。这时黑牛已上来从床上拉下了半裸的朱二爷,劈头盖脸就是几拳,打得朱二爷连声惨叫求饶。黑牛不禁吃惊道:“原来是你——你真是个牲口,连孙媳妇的灰都要扒!”说着又狠狠踢了他几脚。

朱二爷倒在地上,险些背过气去。

二、美妇戏淫贼

自从那晚出事后,冰清就添了样毛病,每晚要待黑牛的歌声响过,她才能睡得安稳。虽然黑牛的歌还是那么粗野,但歌声一起就证明黑牛来了,就睡在她家门外的牛栏里。而且听惯了,冰清也不觉那歌声多么刺耳了,有时听着听着她还会忍不住笑出来。

可是这一晚,冰清等到半夜,也没听到黑牛的歌声。

第二晚,第三晚仍然毫无动静。那天夜里,睡不着的冰清甚至还走到门口听了听,牛栏里也没有呼噜声。黑牛仿佛从黄旗镇上消失了,而失去了黑牛粗野歌声的也就越发显黑、显寂,让人恐惧和无望。

冰清一把一把数着黄豆,这是一个老寡妇教给她的熬磨长夜的方法。

几天后,镇上传扬说黑牛让人给害了。人们纷纷猜测凶手是谁,而冰清断定害死黑牛的主谋,一定是外表慈祥内心阴毒的朱二爷。冰清心里沉沉的,分不清是痛是恨。尽管她钉死了窗子,加固了屋门,修好了铜铃,把自己捆绑得更结实,把剪刀就放在枕边,可她还是不能安睡,往往刚刚入眼便又从梦魇中惊醒。

柴没了,米也不多了,没有人再把柴米及时扔进院里来。冰清提着小筐拿着绳子来到镇外的树林里,要拾捆柴,再挖点野菜。

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只见远山如烟,白云闲淡,草木茏葱,野花绽放,还有小河伴曲,鸟雀鸣唱。这如画景致让冰清阴郁的心情稍显开朗。挖了半筐野菜拾了抱柴,冰清来到小河边去洗手。见那河水清得可爱,她索性洗了把脸,又脱去鞋袜,把一对白净匀称的小腿和一双小巧如弓的脚丫泡进水里,还有些调皮地轻轻搅动,引逗那一群墨点儿般的小蝌蚪。

忽然冰清觉得身后有异,可未及回头,她已被捂住嘴半抱半拖弄进了树林中,然后被扔到一片草地上,冰清这才看清他是朱二爷。朱二爷瞅着冰清,边慢慢解衣边笑眯眯说:“早晚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儿!”说着解下柴捆上的绳子要绑冰清。冰清心里恨透了这个人面兽心的二爷公,她想喊想骂想跑,可是待朱二爷弯腰要来捆她时,她却笑了:“二爷公,捆上还有什么意思?”

朱二爷一愣:“你……”

冰清说:“我想开了……”

朱二爷心醉了,眼中冒出火来,他扔了绳子就要搂抱冰清,冰清却伸手挡住他嗔怪道:“急什么?穿着鞋就要过河呀?”

朱二爷人都要飘起来了,他乐颠颠连抹带扯,眨眼间身上仅剩了一件裤衩子。他正要来个一干二净,冰清却及时制止了他:“你等等,现在该我脱了!”朱二爷求之不得,眼看着冰清微侧了身子一个一个解纽扣。冰清的小袄就要解开了,朱二爷的口水也流出来了,他有些急不可待地又往上凑。可是冰清却突然喊起来:“你先不能看,闭上眼睛!”朱二爷忙说好好我不看,乖乖闭上了眼睛,心说女人家就是少肝没肺,这会儿不让看,呆会儿何止是看了……

“不行,你偷看,转过身去!”冰清又叫起来。朱二爷又乖乖转过了身。刚才他本来没有偷看,现在经冰清一提醒,他真的眼痒起来,忍不住偷偷侧过脸去。这时只见冰清已脱去小袄,露出冰雕玉琢般两只手臂,小衣内两乳小山般突鼓着,她正要解小衣,忽然又赌气似地叫起来:“又偷看,我不脱了!”朱二爷生怕把她惹恼了,忙转过头去。冰清不依,还要叫他把眼睛蒙起来。冰清的话已是圣旨一般,朱二爷毫不怠慢地用褂子把两眼蒙了起来。

冰清说:“这回我可真脱了!”

朱二爷虽然蒙住了眼睛,可他想象得到:他看见冰清脱去小衣,现出了饱满润酥的玉乳;他看见冰清脱去裙裤,亮出了修长匀称消魂荡魄的两条粉腿;他看见冰清褪去内裤,现出了……朱二爷上边口水流成了河,下边的裤衩支起了帐篷。

“我可都脱了……”冰清娇羞的声音再次响起。朱二爷身子一激灵,伸手就要扯捂眼,冰清忙又喝止住:“先不能看,咱们还得做个小游戏……”朱二爷说:“我的小亲,可得快点儿,我要憋不住了!”

冰清说:“我站在这,你摸到我后做什么都行……”

冰清话音未落,朱二爷已雄赳赳气昂昂地扎挲着手摸了过来。冰清忙又喊停:“用手摸不行!”朱二爷不解地问不用手用什么,冰清说,“得用……嘴……”

朱二爷没想到小寡妇这么会玩,用嘴真是比用手更刺激,他被过手去,撅着嘴象猪一样拱过来。

“不行,你的手还是会动,我得把你的手绑起来!”

朱二爷迟疑:“绑上了,呆会儿咱怎么……”

冰清意味深长地说:“有我的手就够了……”

精明的朱二爷色令智昏,以为这美人儿妙招无穷,果真背过手让冰清绑了起来。绑好了,冰清又把他蒙眼的褂子往紧系了系,然后跑开几步叫一声:“我在这儿!”

朱二爷又撅着嘴弓着腰摸过去,他闻见了美人儿身上迷魂的香气,他使劲向前一拱,结果拱了个空,一个狗吃屎栽到地上,玄玄没把鼻梁子抢断了,他痛叫着,好半天才挣扎起来,未等说话冰清已抢先开了腔:“你咋这么笨哪,碰坏了没有,我把你送回去吧!”与接下去的尽兴狂欢比起来,这点痛算什么?朱二爷忍痛连说不碍事。

这回朱二爷比较谨慎,慢慢地拱,但还是一头撞在了树干上。他有些警觉,冰清说:“再摸一次,一次就行!”朱二爷耐着性子又摸过去。

“又要撞树上了,往这边一些,再往前点,我在这呢……”有冰清的声音引导,朱二爷这次很准确地接近了目标。冰清咯咯笑着,甚至还用手拂了一下他。朱二爷粗喘着,照准美人儿乳房部位一口叼去……

扑通一声,朱二爷一头栽进了河里。入水的瞬间,他听见小寡妇还银铃般笑个不住嘴儿。

幸亏河水不是很深,纵是这样,朱二爷也淹了个半发昏。好容易挣扎起来,褂子也让河水涮走了,朱二爷鼻青脸肿落汤鸡般上了岸,早已不见了小寡妇的身影,连他的裤子也飘到了河里。“臭婊子,你等着……”朱二爷正气急败坏地骂着,忽然咕唧一声,鼻梁上又落上了一摊野鸟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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