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恒夫妻没有离开,凌中亦然,他们都认为易风不会等一年,但是他们、包括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易风会这么快就毁了秦用用欧阳家三条人命的人情加上要破门规的危胁换来的一年之约。
如果他潜心修习一年,也许还有机会,但是现在,他断了一条手臂,在欧阳廷杀死张云之后,就没有人再认为易风有机会了。
易风认真站在那里,是的,就是认真,不是平静,不是淡然,不是冷漠。
他把日期提前了半年,不仅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还因为另一件事,一件他知道可能会毁了莫幽月的事情……
莫幽月初到自在山庄,听了他的故事之后,便写了一封信给托人送到了青龙堡给莫殊。
易风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得到的消息是莫殊病了,起初只是被流言气得吐了两次血,后来,元气渐渐恢复后,尤其是收到莫幽月的信后,又渐渐病了,病的很慢,柯胜被派回了沧月岛,但莫殊却一直没走,当然,这是因为莫幽月。可是,在忽好忽坏的病程最后,莫殊记忆错乱了!
易风是在几日前得到的消息,于是他把计划毫不犹豫的提前了一个月。
他看着莫幽月的背影随欧阳无非而去,就明白,一切都该结束了。
易风没有动,除了欧阳无非,他不相信青龙堡任何一个人,换句话说,幸而是欧阳无非,换了任何人,他都不放心让她跟着去。
欧阳廷没有说话,就武林盟大部分的人都没来,仅凭易风离珞与吕阳三人,怎么看也不可能有胜算。
易风道:“欧阳堡主,请!”
这里的请当然不是请吃请喝,而是请出手,请与我决斗!
欧阳廷看着他的断臂,道:“没有失去手臂的你堪堪赢了红衣三老,如今断了一臂,凭什么来和我斗?还是你认为你比张云强?”
易风道:“欧阳堡主微词颇多,莫不是不敢?”
凌中道:“既然来了,就不能走了,包括你身后的两个人,所以别说什么单挑决斗之类的话,除非你也有同等的七个人来对决。”
话音未落,已有人走了进来,“我来迟了。”
说话的人是绝刀,同行的还有一个女子,正是沐沙。
看见绝刀并不让武林盟的人意外,但是这个女子又是什么来历?
只见沐沙缓缓上前,漠然揭开面纱,向欧阳廷道:“还我母亲的尸骨。”
欧阳廷微微眯眼,无数光影掠过眼眸,“你是碧灵宫的人!”
沐沙冷冷一笑,道:“不错,当年欧阳堡主在碧灵宫带走的女子正是我母亲——倪芝。”
欧阳廷叹息,道:“可惜,夫人已经亡故了。”
青龙堡主夫人姓倪名芝不是江湖秘事,只是却罕有人知这倪芝竟是碧灵宫的人,而且竟然已为人母!
沐沙道:“我知道她已亡故,若非她芳魂夜夜托梦于我,我也不知她尸骨被棋阵所囚,生生世世不得出。”
碧灵宫在中州西南,崇尚术法,宫主为女子,每三年会选一个双阴日所生女子为月之神侍,新的月之神侍选入,之前的月之神侍便可嫁与宫中优秀的弟子,生育子女后,选出血脉与天赋俱全者修习术法,再被列选为宫主与祭司的继承者。
倪芝当年便是碧灵宫的月之神侍,三年神侍之后,被宫主嫁与了一个优秀的弟子,那当然没有爱情,所以她会被风流倜傥的欧阳廷打动,毅然抛下不满一岁的女儿跟欧阳廷来到中州,但为了避免碧灵宫主的追杀,倪芝甚少对人言及门派及姓名。
欧阳廷道:“所谓术法,不过是你们碧灵宫之人的妄谈!”
沐沙道:“如果是妄谈,如果不是怕什么,堡主何必要将术法施于围棋之上,布下迷阵,让她找不到转生之途?”
欧阳廷漠然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沐沙看着周围一样漠然的武林盟中人,才想起昨日在天香楼,她将所有密秘说与绝刀易风莫幽月后,她隐隐以为这会动摇欧阳廷在武林盟心中的地位,但是易风最后说了说句你就算当众说了,也未能奈他何?
碧灵宫本是二邪之一,本就是武林盟的敌人,沐沙以为此事撼动欧阳廷不过是异想天开。
沐沙脸色微白,握紧了拳头,她万万没有想到,根本没有人拿这当一回事!
这本在所料之内,易风说道:“欧阳堡主,请接招!”言毕,流火剑缓缓出鞘。
……
沐沙的故事撼不动武林盟,可是暗处,另一个人却被撼动了……
欧阳无尘本是来看易风的,她想问问百里采薇是怎么死的,也担心他会死。
却再没想到,会听到沐沙说这些,那年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再次浮现出来……母亲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鲜血从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里流出来,哥哥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欧阳无尘颤抖起来……
围棋?
那个被钉死的棋盘?
母亲?
不得转生?
她仓遑退出,失魂落魄,哥哥……
哥哥,你在哪儿?
欧阳无非也正在找她,听到喊声,快步走来,扶住虚弱无力的欧阳无尘,问道:“尘儿,怎么了?”
……
欧阳无非听完欧阳无尘的话,双手突然不自制地抖了几下。
生生世世不得转生?
好狠!!!
欧阳无尘看着他眉间的戾气,有些害怕,“哥哥……”
“去兰苑!”欧阳无非冷冷道。
依旧是那个阴冷的居所,却拥有兄妹二人最温暖与最可怖的记忆。
六叔上前施礼,依旧冷淡。
欧阳无非看着他,微微一笑,袖中剑已刺了出去。
六叔猝不及防,被欧阳无非一剑刺中,却也瞬间明白了什么,一掌击出,欧阳无非抽剑而退。
六叔身影倒飞,于三丈之外稳住身影,问道:“你想干什么?”
欧阳无非道:“我想杀了你!”话音落,人已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剑再次刺中六叔。
身中两剑,六叔终于知道这位温文和善的二公子是真的想杀了他!
手中利刃倏尔闪出,刺中尚未把剑拔出的欧阳无非。
“哥哥!”欧阳无尘失声尖叫。
“啊!”六叔暴喝一声,抽出刺中欧阳无非的刀,猛踢欧阳无非,同时一刀削向身后,他身后——妙姨无声无息的手持短匕,刺中了六叔。
欧阳无非避开六叔一踢,手中剑再三刺中六叔,反手一横!
六叔倒在地上,妙姨松开短匕,颓然后退。
六叔看着妙姨,死不瞑目。
欧阳无非扶住她,“妙姨你没事吧!”
妙姨摇头,片刻之后,才向欧阳无非比出了一串话:“你来杀他,想必是知道了当年事吧,我是你母亲的婢女,你父亲本是要杀了我的,六叔他提议割了我的舌头,终生囚于兰苑,反正我不会写字……虽然很痛,但终究还是留了条命。”他本是有些喜欢她的,因此,亲手杀了他,她还是不太好过吧!
欧阳无非问道:“为什么他要杀我母亲?”
妙姨伸手比道:“因为你母亲让他把听雨楼那个萧氏赶走,他不舍,你母亲恨极了,用一个密秘威协他,所以……”
“什么密秘?”
“你父亲是灭天行宫的主谋与主犯。”
欧阳无非闭眼片刻,轻轻吐了口气,唤过欧阳无尘,让她扶妙姨去休息。
欧阳无尘问他,“那你呢?哥。”
欧阳无非看着枝叶繁密的兰苑,看着院中已过了花期的幽谷兰,淡淡道:“我……要扒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