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沙一怔，突然百感交集，瞧着易风，不知该不该说出一个谢字。
绝刀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再也无法让人看清他眼底究竟是温暖还是冷酷，是开心或是悲伤，他向来直接，说道：“陪，也是我陪。”
易风笑着认错，“兄弟，我说错话了。”
绝刀摇头轻哼。
莫幽月貌似听不懂。
沐沙见惯了他们二人之间偶尔的玩笑，却很明白易风的奉陪不是玩笑，“易兄当真要去？”
“你要毁了一年之约？”莫幽月不等他做出更加确定的、无法挽回的回答抢先问道，就算明明知道……他也不会改变主意，她压下内心的所有情绪，不论是迟疑、惊惧、担忧、焦虑、还是之前这一段时间的纠结与平静欢愉下的煎熬，在易风说出这句话之后，全部都不算什么了，一切难以承受的在即将到来的事情面前都不过是烟雨轻愁，以至于她想延长这样的时间都已是奢望。
易风看着她，带了丝笑意，说道：“你也该回家了，你父亲肯定想你了，你也很想他，对吧！”
莫幽月觉得喉咙里塞了团棉花，堵的鼻子发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绝刀握住沐沙的手，说道：“我陪你去。”
易风敛了笑意，认真对沐沙说道：“易风同去，帮沐沙姑娘要母亲的尸骨之后，也要杀了欧阳廷，为天行宫当年死去的人，祭奠。”
“你赢的了他吗？”绝刀皱眉，“别去送死。”
“不是还有你吗？你会让我死吗？”易风笑道，“再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赢他，我只是要杀他，杀死他。”
其他三人显然听不明白这两句话的因果关系在哪里，如果赢不了，怎么杀死他？
这个问题绝刀没有问，问出来的是和易风一起回自在山庄的莫幽月。
易风选择避而不答。
归途，他没有牵她的手一下，他像个最知礼的书生那般，一路沉默地与她保持最适当的距离。
最美好的路，已经走完了……
“明天，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易风送她回屋时，最后叮嘱了一句。
莫幽月点了点头。
他转身离去。
他去了山顶，离珞仍然在练剑。
易风站在夜色中看着她手中的剑气纵横，听剑啸声声。
离珞已经今非昔比。
看到他来了，离珞收了剑，敛息。
“你走吧！”易风说道。
离珞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如果你想去找剑少，就去吧！”他说道。
离珞冷冷一笑，“当时阻止我去找他的人，也是你，易风。”
“或许，我那时错了。”他说道。
离珞失笑，冷冷说道：“认错是那么简单的事吗？我去向剑少认错，他父亲会活过来吗？”
易风叹息，“对不起。”
“你哪里对不起我？选择是你帮我做的，剑少的选择是归云生做的，两个都是自己都做不了选择的人……真的很讽刺，不是吗？”
“或者，你可以回冰宫。”
离珞已然怒了，一拳打到了易风胸前，他晃了一晃，气血激荡，他忘了，如今的离珞，已经很强！
“不用你来帮我做选择。”她冷冷转身，离去。她知道他明天要去青龙堡，这一切，不过是想让她离开，就像那天在红衣三老的绝杀之下骗她离开一样，可如今，她已经有自己做选择的能力。
大叔已经死了，易风，就不能再死了……
易风看着她的身影，良久无言……
他自然不是心血来潮突发奇想才要去杀欧阳廷，事实上，他从一个月前已经在准备了……
比如，西城酒肆，林西收到易风送来的一万两银票，然后，一个月内，玉鸽帮弟子接连在赢者赢钱，共计达一万两，林西震惊之余，微微蹙眉。
……
离珞前日去了蝴蝶谷，把易风的信递给了萧慕雪。
当夜，听雨楼，又一次缠绵过后，萧慕雪拿出易风的信，递给欧阳廷……
……
第二日，易风、离珞、吕阳与莫幽月一起走入青龙堡。
欧阳廷彼时正坐在大厅饮茶，凌中，华山徐一恒夫妇，苍梧山庄何飞，名剑山庄孙基，长白刀客丁雨等人也悉数在座。
在几日之前就从易风给萧慕雪写的信里知道了他今天会来，所以他已经发了正义令，但今天来的人，他并不满意。
首先，无涧寺无人来，玉鸽的消息证实：祖儿在无涧寺给百嗔治伤。
但诺大一个无涧寺居然没有其他别人来，那个祖儿一定是做了什么，只是，时间终究是不够了。
其次，苇林双雄没有来，玉鸽帮的消息再次证实：君无名接到了高额的悬杀，目标便是苇林双雄，是生是死已经毋庸置疑。
最后，当初看武林盟的大势所归纷纷加入的门派，几乎没有一个来，虽觉得很奇怪，但他并没有过多依附于那些力量，胜者才是众望所归，对于失败者众人只会再踩上一脚，世情本如此，欧阳廷很淡然。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门派，其实有些是想来的，只是在途中都遇到了莫名的阻截与威吓。
林西亲自探访消息，亦伤在敌人手下，欧阳无非去看过，伤势确实不轻。
这些，都与眼前这个已经断了一臂的年轻人脱不了干系。
莫幽月先向众人揖手为礼，问道：“堡主，我父亲应该还在青龙堡吧？”
明知故问是因为莫幽月没有看见父亲。
欧阳廷道：“莫小姐若是还记挂父亲，应当回来看看的。”
欧阳无非解释道：“莫岛主病了。”
他的表情从易风等人一进门便一直是这副冷淡模样，即使是对着莫幽月，也不见稍有霁色。
莫幽月微惊，“病了，我要去看看他。”她没有直接走进后堂去找父亲，因为她已不是客，只是欲进不能的神情依然触动了欧阳无非。
“跟我来罢。”欧阳无非转身，为她引路。
欧阳无非带莫幽月向莫殊居处走去，一路无话，到了院门外，无尘的侍女走过来向欧阳无非报知：欧阳无尘不见了！
欧阳无非皱眉，难道她去见易风了？
莫幽月道：“你先去看看无尘，我自己去。”
欧阳无非作辞而去。
莫幽月走进父亲所居别苑的门，沧月岛的几个仆人已经未语先泪，道：“小姐，你快看看岛主吧！”
莫幽月心一沉，问道：“柯叔叔呢？”
“被岛主派回沧月岛了。”
莫幽月一边听着仆人的回答，一边迈进了门，只听父亲起身笑道：“我的儿，你回来了！”
莫幽月见父亲好好坐在椅上，还起身抱住她，总算放下心来。
侍女小芊正给莫幽月递茶，却听莫殊道：“小妮，你母亲昨天给你买的头簮你怎么不戴上？”
“哗啦”一声，莫幽月手里的茶碗掉到了地上，摔的粉碎，她犹自不敢相信，下意识问道：“父亲，你说什么？”
“小妮，这次你母亲给你选的塾师好不好？有没有打你手心？”
莫幽月腿一软，踉跄后退，被侍女扶住。
母亲死于难产，她从小就是父亲教的，哪来的塾师，何来打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