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嘉尔承认,趁着匡月楼睡熟去掀他的斗篷这件事,的确是她好奇心作祟,再加上刚刚睡醒头脑冲动吃了熊心豹子胆。
但是匡月楼的反应着实让她吓得面色惨白。
在她的指尖堪堪触及匡月楼的斗篷帽檐的时候,匡月楼猛然睁开眼睛,撑着下颚的右手顺势捉住倪嘉尔伸出来的手,再一收,反手一拧,倪嘉尔就被他从被窝里拖出来了。
被那股不容挣脱的力量强迫着转过身子的那一瞬间,倪嘉尔眼神的余光看到,匡月楼的眼里一片狠厉,没有半点温情。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匡月楼的左手已经如铁箍一般扣在了她的脖子上。
“呜!”
脖子上扣着的那只手用力道宣告着它妄图将掌下人致死的意图。
倪嘉尔顾不得别的,用尽全力挣扎起来。
她挣扎了两下,匡月楼才算清醒过来,猛地松开了手。
“咳咳……”
倪嘉尔捂着自己的脖子站起来:“师傅,你下手也太狠了……”
匡月楼有些抱歉,但他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算有了,隔着斗篷倪嘉尔也看不到。
她只是听着他的声音不再是那么冷硬了。
“我很抱歉。但你不应该试图掀开我的斗篷。”
倪嘉尔自知理亏,也再不说话了。
师徒俩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儿,倪嘉尔清了清嗓子,道:“师傅,我这次下山,接近了齐阑国皇室,然后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匡月楼给她倒了杯水:“然后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病回来找我收拾烂摊子吗?”
倪嘉尔不服气:“才不是……师傅你不要打岔!”
“那你倒是说正事。”匡月楼手中动作不停地收拾着之前给她诊脉的用具。
“已经发生的事就不用跟我报备了,你没死,那就不****的事。”
“师傅……”倪嘉尔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她不说话,匡月楼也不主动开口。他只是径自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去了。
突然,倪嘉尔开口了,“师傅,我一定要除掉焰影阁。”
匡月楼的动作停下了,“如果是这件事,那不是跟我说了就能实现的。”匡月楼将头转向她的方向。“更何况,我不可能赞成这件事。”
倪嘉尔虽然想到了匡月楼不会支持她以身犯险,但他的不赞成还是让她有些失落。
“师傅,这不是匡嘉的一时冲动,我已经决定了,一定要除掉焰影阁。”
匡月楼透过斗篷上覆面的黑纱,看着自己的徒弟。
透过面纱倪嘉尔仍然能感受到师傅坚定的眼神,像在向他宣告自己的决定。
就像倪嘉尔了解匡月楼不会支持她,匡月楼同样也了解倪嘉尔不会放弃这个决定。
但他还是不愿放弃劝说——他本来就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在你动手之前,你必须明白,焰影阁不是那么轻易就能铲除的对象。”
“焰影阁在暗中经营了这么多年,以你的能力,就算能除掉他们,那也绝非一朝一夕可成。”
倪嘉尔道:“我知道,所以我也做好了久战的准备了。”
匡月楼叹了口气:“那你现在对焰影阁了解多少?他们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绝世高手更是不胜枚举。你有多少人?有多少把握能将它斩草除根?”
“别忘了,有句话叫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置之死地之后的反扑才是最可怕的。”
倪嘉尔道:“师傅,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您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你自己吗?”
他知道劝阻无用,只是在斗篷下默默地叹了口气。
“你需要的不是我这个师傅的叮嘱或者是鼓励,而是自己的小心谨慎。”
这就是让步了。
虽然没有得到匡月楼的支持表态,但倪嘉尔还是挺开心的。
她对着匡月楼笑:“谢谢师傅!”
匡月楼只当她还是孩子脾气,又担心她不知轻重,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她好几遍。
倪嘉尔一一应下,匡月楼这才摇了摇头离开了。
外面天色尚早,她这次昏迷也并没有睡很久。
倪嘉尔下了床,穿好衣服,想去找卓青华,但又想起来他被师傅赶走了,也不知道被赶到哪里去了。
她便去找匡尧,想跟他商量一下关于焰影阁的事情。
但她绕着宅子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别说找到匡尧,连他的影子都没瞧见。
无奈之下,倪嘉尔去了陆熙的房间。
陆熙正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收拾些晒干的药材,就像她往日会做的那样,只是神色有些淡淡的忧伤。
倪嘉尔见她这样,本来活泼的脚步便刻意放的稳重了,她走到陆熙面前,轻轻拍了拍那纤瘦的脊背。
“陆熙,你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陆熙见是她来了,便收敛了愁容,勉强笑道:“师姐你找我?”
“嗯……”见她有意掩饰,倪嘉尔也不好多问,她道:“我在找匡尧师兄,你有看见他吗?还有昨日与我一同上山的卓青华,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陆熙道:“卓公子昨日被主人赶下山了,现在应该还在山下吧。”
“师兄的话,他应该是在给苏堇扫墓吧。”
扫墓?
倪嘉尔想,这大概就是匡尧心中经年累月的伤疤了。
她道:“苏堇的墓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陆熙给她指明了方向,倪嘉尔道过谢后便离开了。
匡月楼的宅子在雪山背阴的一面,虽然没有阳光,但有时刮起大风来却也少受些损失。
而苏堇的墓却在向阳的一面。
据说是匡尧执意将她葬在那里的。
倪嘉尔走到那里的时候,匡尧还拿着打火石,在跟呼啸的风作斗争。
她走到匡尧旁边蹲下。
“这里风大,很难点火的。”
匡尧知道是她,连头都没抬。
“你怎么来了?昨儿晚上你晕过去了,师傅照顾你的,他这么快就把你放出来了?”
倪嘉尔道:“是啊!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那一晕,你还不知道得跪到什么时候呢。”
匡尧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师傅只是气我擅自将你放下山,又这么多久没个信儿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没那么夸张。”
倪嘉尔换了个地方蹲下,帮他挡住一点风。
“她就是你一直不肯接受陆熙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