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请安。”
褚二夫人没来得及打量大堂里众人的脸色，领着褚昭涵与褚昭莹迈步向前，朝褚老太君行了一礼，然后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略微将背挺直了些，眼睛这才向旁边的人溜了一眼，见着褚三夫人嘴角的笑意，不由得一怔：“弟妹可是有什么高兴事儿？”
“这春日万物复苏，早晨起来，见着园子里一片生机盎然，不免有些高兴。”褚三夫人笑意盈盈：“也不是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儿。”
她昨晚便听说了褚昭钺回府的事情，还道今日会见他来大堂请安，可没想到派人一打听，只说长公子来了一趟又匆匆走了，就连晴芳苑都没有去，她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这褚昭钺就是没用，一点孝心全无，哪里比得上自家阿志，请安问好，从来不会少。
最最重要的是，褚昭钺竟然真的准备与楮国公府分开了，就连回来都不到府上住着，他这是准备自己放弃那世子之位不成？褚三夫人觉得，若真是这样那便太好了，欢喜得有些忍不住就想笑。
“毕竟弟妹年轻，见着春景也会这般兴致，我可是不行了，看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头儿来，这兴许就是我老了。”褚二夫人尴尬的笑了笑，人家心情好，看什么都是好的，自己烦心事情多，哪里能和她比。
昭志媳妇又了身孕，快七个月了，园子里的人都说定然会生个男孩，肚子尖尖，一看便知道，褚二夫人每次听着有人这般说，便像有人拿着刀子在扎她的心一般——阿钺这般不听话，不肯成亲，若让三房的生了个男孩，占了个下一辈的长字，那阿钺想要做世子便又显得为难了些。
正在想着这件糟心事儿，就听褚老太君笑眯眯的问道：“明珠这几日胃口可好？”
“劳烦母亲挂念，胃口好得很，每日都要用四餐了哪。”褚三夫人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旁边褚昭芸也连声附和：“嫂子说她昨日午休做梦还看见小侄儿了，爬着过来喊她母亲哪。”
“哟，看这小机灵鬼，这时候就知道来认娘了呢。”只有这时候，褚老太君才笑得货真价实，毕竟褚昭志是她最疼爱的孙子，现在曾孙辈马上又要添新丁了，一想到这事便觉舒心——褚家可要人丁兴旺，世世相传哪。
新换的细绸抽纱绣门帘晃了晃，那镶嵌着金丝的牡丹花仿佛要从帘子上飞了出来般，闪闪儿的亮着人的眼。
“老太君，长公子回府给您请安来了。”
打门帘的小丫头子声音清脆，字字句句仿佛敲在人心里，褚二夫人听得这句话，身子抖了抖，脸色苍白——梨花说的话竟然是真的，阿钺回京城了！
她睁大了眼睛朝门口看了过去，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打门帘的小丫头子身量不够高，褚昭钺进来的时候还得将头微微低了几分，这才没有将那玉冠蹭到帘子上。褚二夫人怔怔的望着儿子越走越近，心情很是复杂，既有骄傲，又有难过。
自己这般优秀的儿子，京城能有几个？可他年纪越大却越不知体谅父母，昨晚分明就回了京城也不知道先来给自己请安，害得自己担心着他，晚上还做噩梦见他全身是血。
“给祖母请安，给母亲，大伯娘，三婶娘请安。”
褚昭钺走进来，例行公事的给众人请了安，然后抬头看了看褚老太君，单刀直入：“祖母，昭钺此次回京，是为一件重要的事情。”
褚老太君微微闭眼，一只手捻了紫檀佛珠，心里明了，还不是为了他议亲之事么？只是她不想开口，她就想听这个不听话的孙子究竟想说什么——他是不想与盛明玉成亲？这事情轮得上小辈来插嘴？哪家不是长辈给定下亲事的？
“看祖母的样子，似乎不想搭理昭钺，那昭钺也不必多说了。”褚昭钺看着褚老太君这模样便知道她此刻心里打的主意，她不愿意理睬自己，就想要看自己吃瘪的样子罢？
“阿钺！”褚二夫人有几分紧张，慌忙喊住了他：“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何必这般急躁。”
这才一回来，如何就这般跟长辈顶撞？以后这不孝的名声传了出去，只怕有人会拿了这件事情大肆做文章呢，褚二夫人担心的捏了捏手指，掌心里全是汗，只盼儿子能迷途知返，将语气放平和些，好好的说话。
“昭钺是特地来祖母商议事情的，可祖母却是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那昭钺还用开口说话？”褚昭钺转头看向褚二夫人，见她一副殷殷盼望的神色，心中暗自叹气，母亲怎么就这般拎不清，还在帮着祖母说话？
母亲想要通过委曲求全替他谋得世子之位，可是他却一点都不稀罕，正如芳华所说，自己何必旁着祖荫来过日子，凡事靠自己，这才过得舒坦，而且现儿他得知自己还有个堂兄，便更坚定了信念，对于那个位置，他是半分想法全无。
“昭钺，那你到底想说什么？祖母不表态，你就不会先开口说？”褚老太君慢慢悠悠的开了口：“什么事儿值得你从边关回来？这么远来来回回的折腾就不嫌累？再说了，你去年才去边关，今年就请假，让镇国将军如何想？”
“多谢祖母关心，昭钺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心中有数。”褚昭钺见着褚老太君最终沉不住气开了口，微微一笑，总算要面对面交锋了：“祖母，昭钺听说府中很是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正在帮我挑选合适的妻室，昭钺很想知道祖母选了谁家的小姐？”
褚老太君瞥了他一眼，施施然道：“我自然是要帮你挑好的。”
“祖母一片好心，昭钺不胜感激。”褚昭钺朝老太君笑了笑：“只是昭钺也曾说过，昭钺的亲事要由自己来挑选，莫非祖母已经忘记了？”
“你说是你说，我们怎么能由得你这般胡来？年轻人不懂事，识人不清，少不得要我们替你把关才放心。”褚老太君寸步不让：“昭钺，你莫要好心当成驴肝肺，惹得大家都不开心，好好的在边关呆着罢，等到今年秋日再回来，我们暂时商定在九月给你们大婚。”
“祖母，我要娶的人，必须是合我心意之人，还请祖母不要乱点鸳鸯谱，否则到时候不要说大婚之日找不到新郎官，两家人面子都不好看。”褚昭钺冷冷一笑：“祖母若还不想丢脸，最好先去与人家说清楚，赶紧终结这门亲事的议程，若是祖母觉得拉不下脸来，那昭钺自己去便是。”
“你莫要胡来！”褚老太君厉声呵斥了一句，脸颊渐渐的红了起来：“昭钺，你若再这般一意孤行，我明日便进宫去觐见皇后娘娘，让她替我转达给皇上，我们楮国公府出了个不孝的子孙！”
褚老太君这话里头，分明就是带有威胁了，若是褚昭钺不听她的话，她便要去告诉皇后皇上，褚昭钺不孝，今儿皇上提倡孝顺，自然会让皇上觉得他不是个好人，楮国公府要立世子，自然是没他的份儿了。
“阿钺，阿钺！”褚二夫人激动得手都抖了起来，她站起身走到褚昭钺面前，伸手拉住了他：“这亲事，母亲也同意了的，并非是你祖母一人为之。”
“母亲，我敬重你，可你能不能也替阿钺想想？”面对着褚二夫人可怜巴巴的一张脸，褚昭钺没有半分退让：“儿子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想任由人家摆布而已，母亲，你为何就这样不体谅儿子了？”
“我知道你，你肯定还是在想着那个外室女。”褚二夫人强忍心中悲伤，眼睛盯住了褚昭钺：“阿钺，我跟你说，你不能娶她。”
“母亲，我说过多少遍了，芳华不是外室女，你怎么就像没听到一半？”听着褚二夫人用这种带着蔑视的语气说芳华，褚昭钺再也忍不住了：“芳华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她值得我费尽一生去爱护她，珍惜她。”
“昭钺，莫要糊涂！”褚二夫人更是生气，都说儿大不由娘，果然如此，阿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居然与她对着干！她死死的盯住褚昭钺的脸孔，声音里有一丝颤抖：“阿钺，你难道就要将母亲扔下了么？”
“母亲，我与芳华成亲是件大喜事，如何能说是将你扔下了？”褚昭钺有些心烦气躁，母亲这般拎不清，竟然与祖母一道来压他，让他觉得手脚被缚住，几乎没法动弹。
“你只能在母亲与她之间选一个，你要娶她，就等于不要母亲了，你要是想要母亲，那便将她给丢下。”褚二夫人咬了咬牙，眼中流露出一丝决绝：“阿钺，你选！”
“母亲，你怎么能这样？”褚昭莹惊呼了一声跳了起来，直扑到了褚二夫人面前：“你不要这样来逼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