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大悟!不!他不会吧!他知道我们家不能再养狗了!我们已经为了美奇丝破例了。当初他非要养一只猫,就已经违规了,没想到第一只来了之后第二只也跟着进了家门。为了这些小动物,弗兰克已经要求我每月支付额外的押金了。关于养宠物这方面,他的态度很坚决——一只都不能养。可我们还是养了美奇丝,因为我告诉弗兰克,美奇丝会跟他的狗友们睡大街,也不知怎么搞的,弗兰克居然相信了我的话。真够傻的。“鲁本,你该不会把其中一只小狗带回来了吧?”我一边抗议,一边猛一跺右脚,把手里的洗碗布也给甩飞了。而洗碗这活儿原本是小鲁几个小时之前就该干完的。“就因为人家有太多小狗,你就要带回来一只吗?你不能这样啊!我的天哪,鲁本,她才两周大!你不能弄一只两周大的小狗回来,还指望她活下去!她要狗妈妈给她喂奶的,我敢肯定她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呢。”我噼里啪啦地抗议了好一阵,我记得我当初是坚决反对过的。可那小子却还是杵在那里,继续满面微笑。他一边展露着脸上的酒窝,一边伸手从球衣里掏出了一只毛茸茸、黄兮兮、尖尖耳朵的小狗崽——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家伙……只是少了两条前腿。
噢,天,这可真得需要点信念才行!
珍妮特·里奥斯(现在叫珍妮特·马丁内斯)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有着西班牙裔的深色皮肤,那长长的、飘逸的黑发大部分时间都被盘在头上。就因为她这美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头发和光洁无瑕的皮肤,每次她来我家,这可怜的女人就会遭受孩子们的“虐待”。劳拉和凯蒂很小就与珍妮特玩在一起,那时她们大概一个读一年级,一个读二年级。珍妮特一直对这姐妹俩很宽容,任由她们拉扯她的头发,在她头上扎出几十个小马尾,或是分成几股辫成辫子。她能静静坐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好让她们在她的脸上化妆,她们把她的脸当成了实验品,把唇彩涂在她的眼皮上,或者把眼影抹在她嘴唇上。珍妮特这样的保姆可真难当啊,而且这活儿从来就没轻松过。
珍妮特没有上普特南市的高中而是读了一所职业学校,毕业时还获得了该校优秀毕业生的称号。论砖石砌墙的工艺,珍妮特在俄克拉荷马州绝对是一流高手,她那里各式各样的泥刀和奖项就是最好的证明。在她高中毕业几个月后,珍妮特决定去上大学,并且选了我的英语课。
我不知道,她是真想从我这里学点东西,还是她认为这些年来在我的女儿那里饱受折磨,所以就能在我的课上轻轻松松为自己换个优秀?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选了我的课,我就得教她。在2003年春季学期开学前,珍妮特已经完成了英语第一册的课程,学第二册的时候,她又选了我的课,这对我来说不成问题,但她似乎遇到问题了。第一周她就没有完成我的作业,并摆出种种理由,说是家人给她的压力太大了。我跟珍妮特一家很熟,她和她的兄弟约翰尼自从1996年以来,时不时都要来我家住一阵子,这学期也是一样。我不想挖人隐私,一探究竟,但我得跟她说清楚,如果我允许她免写第一篇作文《动物园里我最喜欢的动物》,而其他人都按时交了自己文章,这会对班上其他学生不公平。“我懂的,”她申诉道,但这回的理由不只是她母亲生病了,她的弟弟又逃课了,或是她父亲交新女友了(她的父母几个月前刚刚离婚),也不是因为她在加利福尼亚的姐姐添了新丁,急需要她过去帮忙,尽管这是事实,但这次似乎是珍妮特自己有了更有意思的理由。如果我多留个心眼,我早该知道这一点了,因为整个圣诞假期我就没怎么见过她。
我对她一向都很了解,因为她的哥哥是我儿子最好的朋友,他们的友谊从1996年就开始了,那时他俩还是小学四年级的同班同学。
珍妮特一边跟我诉说,一边看我的眼睛,她自己也没底我会不会相信她。她几次想说,但又几度哽咽,当眼泪涌出来的时候,我不得不相信,虽然不知道她遇到的是什么问题,但情况肯定特别严重,而且连我也会卷入其中……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通常情况下,不论是什么问题,只要花点儿钱,花点儿时间,花点工夫,统统都能解决,但是这次似乎行不通。这次她关心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还记得几个星期前,我告诉过你我的狗生了小狗的事吗?”
“是的,你告诉我有一些没有腿,我告诉你,这些小狗养不活,我记得。”
“你当时说,也许我应该把他们处置了,我当时还笑了笑,因为实际上我并没有希望他们能怎么样。”
“是的,我认为这是太滑稽,”我说。
“好了,公主的狗崽中有几只没有腿,今天约翰尼发现其中有一只还死掉了。”听到这话,我也感到非常难过,外面是寒风刺骨,我想象得出那只小狗离开了妈妈,而狗妈妈却没有跟出去找,公主真不是当妈的料。
“珍妮特,接下来怎么了?”我问道。
她说:“我要养活其他的狗崽。公主不会喂他们的。
她不喂小狗吃奶。”
“你自己喂养小狗吗?你在屋外的后院喂他们吃奶,用什么喂呢?一个眼药水滴管吗?”
“是呀!我在用医用滴管给他们喂牛奶和维生素。他们也不大肯吃,其中一只好像要死了,公主还不让我抱这只小狗,每次我试着抱她,公主就一个劲咬我。我觉得公主会害死那只狗崽的,都是我的错。”她哭了起来。
“为什么是你的错?”我问,珍妮特从来都不伤害任何东西。
“因为,她知道我想救狗崽,她不想让我救。她就不希望我靠近狗崽,而她自己又不肯救。”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我真的无法感同身受,因为在我的生活里,我没有经历过类似这样的事情。她家狗狗非母性的行为对我来说不可理喻,每次我的狗产仔的时候,我都在旁边,我是助产士,我的狗让我全程帮她分娩。而公主不让任何人接近她,还固执地把畸形的小狗拖到自己的身子下面,好像是要自己决定小狗将来的命运。这让珍妮特非常受不了,她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让狗崽死掉。鲁本放学回家时,我要他去约翰尼的家了解一下情况,也许他可以做点什么减轻小狗的痛苦。
毕竟,如果真要把小狗人道毁灭的话,鲁本比起我和珍妮特,内心更强大一点。
日记节选四则
2003年1月28日
傻瓜二字好像就清清楚楚地写在我脑门上,要不就写在我身上,反正我总是要犯傻。是我太没常识了吧,所以每次都摊上这些“好”事。我总是心软,不懂得拒绝。
约翰尼和珍妮特(里奥斯家俩兄妹)有一只年纪挺大的狗,叫“公主”,很久前就该给她绝育了。我想我给过孩子们钱,让他们去给这狗做绝育手术,可是她却没有绝育,所以自然又怀上了小狗。上个月“公主”生了一窝小狗,而我现在则得到了其中的一只。鲁本上星期把这小狗带来给了我。这只狗真的很小,并且长得很奇怪。她的前爪和前腿已经坏死了,右前腿基本没有,只有一点点肉肉和爪子在那里。这条腿不可能长出来了,她肯定得一直带着一条瘸腿活下去。她的毛是沙色的,毛茸茸,摸起来很光滑,鼻子旁边有一小块白色的斑点。我觉得她顶多长到20到25磅。另外,我不知道她爸爸是什么品种的狗。“公主”是只毛茸茸的纯种黑色松狮犬。我猜她爸爸或许是黄色的,身材可能略小。我们决定叫她菲斯。我们本来要叫她“奇迹”,因为鲁本说她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有可能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敷衍我,但他说当时“公主”
想压扁她,而他使了好些劲儿才能把狗崽从狗妈妈肚子底下拉出来。我想她会坚强地活下去,我们不会让狗死在我的房子里,哪怕这是人生中不可避免的经历。
2003年1月28日(晚些时候)
菲斯会喝水了,她正趴在地上吃东西,虽然还没法把头沿着碗边撑起来,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的,她会慢慢长大的,会变强壮的,会好起来的。我们必须得看好她,免得她一头栽到那碗水里,淹在里面出不来了。
我可不想她在我眼前溺死。她需要得到照顾,而这在我们家完全不是问题。这是必需的!
2003年1月29日
菲斯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狗,如果我看到了“公主”
其他的狗崽,我可能还是会挑中她。我不知道其他狗崽有没有这么严重的残疾。鲁本说,有几只都有残疾。今天约翰尼说,有几只小狗死了。我不知道他是否只是说说而已,还是真的死了,“公主”简直太残忍了。我早该想到她会弄死那些残疾狗崽的。
2003年1月30日
我真的非常怀念莫里斯,我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难过。几个星期前他去世的时候,我还没意识到所有的这些感觉会像潮水般涌上来。我之前只见过他几次。我的意思是,我们相处得很友好,但是我们并不是真正的朋友。或许算朋友吧,但还没到好朋友的程度。但是为什么我的心好痛?我不明白。劳拉今天犯胃病了,是胃痉挛,但我觉得她只是想回家陪菲斯。她把菲斯抱在怀里,还说要给她弄个新滑板玩玩。你能想象菲斯玩滑板的样子吗?哦,那个沃尔玛的销售员——我想他的名字叫巴里吧,他的儿子跟鲁本在同一个学校上学——我们跟他说:
“我们要一个芭比滑板,改短一半,这样就可以把我们这只两条腿的狗狗捆在上面。你看,她不会走路,她永远也走不了,她连前腿都没有(一只没长,另一只没用)。
菲斯的滑板滑得很好。她一会儿钻到床底下,一会儿又冲到自己的盒子里。看到她能活动起来,真的很好,她还挺有毅力的。我真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不再依靠轮子,但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她摆脱轮子。我现在可以先给她买一个小的滑板,以后再给她买个更专业的。一定要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