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何医生笑嘻嘻走过来,“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
“你就是笑笑哈,听何医生几次提到你,我刚还准备问你名字的呢。”露娜抬起头。
“嘻嘻。”笑笑涩涩地垂下头,手指缠绕着一根垂蔓樱枝条。
“就是,小笑笑,我女儿的好朋友,她现在很稳定,就从住院部转到这边疗养所来了。清还姨和长尘姨你都已经熟了哈,这个是露娜姨。”何医生抚着笑笑的肩,透出满眼的暖。
那天,露娜远远地瞅见墨剑了,那个九十七岁的老爷子,他精神还不错,满脸得瑟的,正与老张下棋来着。正像何医生所说,他蓄着仙逸的长发,雪白而浓密,如一树盛开的垂蔓樱。
老张说,五子棋,高手对决的话,都是先者胜,后者,只能一路追与堵。
但墨剑说,真胜了又怎样呢,胜的是时光。
老张说,有时候,胜的是心情,笑看花开花落,叶红叶绿。有时候,胜的是超脱,就像这几颗垂蔓樱,管它谁成谁败,我自紧扭慢摇。所以,还是这树好,只要投胎对了,就胜它一辈子。
墨剑点头,是呀,树好。当初就因为这棵树,便决定抛弃所有念想,安静住下来了。
露娜装作若无其事地望着眼前的墨剑,突然记起好多事儿来。他说话的风格,还跟当年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五十多年前的菩提岛,美得不可方物,那时的自己,还顶着一头乌黑的卷发,用一副深咖墨镜来掩盖自己心脏的欢愉。那天,她在鸭舌帽下用假装拍风景的相机聚焦了那么一下,于是,那个瞬间便成了永恒。其实如果仔细看照片的话,那个时候的墨剑就已经有些将老的模样了呢。
记得后来他们聊起过那个片段,墨剑还问,干嘛不打个招呼。
露娜说,我就晃悠一下,如果只是晃悠的话,就没那么直白的看到自己的错误,那就顶多只能算涟漪。
而一段涟漪,一旦真定义到感情,就算犯错了,不是么。
那年的自己真年轻,在键盘上啪啪地敲着,“给我个模糊的范围呗,就这么晃悠一辈子,晃吧晃吧,就淡了,到老了,就真成朋友了。”
那年的自己真脆弱,一句唏嘘平常的话,就敲出泪来。
那年的自己真矫情,怪自己一不小心入了戏,砸了朋友的名义。
那年的自己真混沌,说再怎么严肃的伪装,都学不会安静站立。说用一个理性的壳,怎么盛放滚烫的河。说仿佛只剩下一条道德底线,来拦住揉碎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