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午后,垂蔓樱周边聚了不少人,有的闲聊,有的织围巾,有的捻佛珠,有的,就那么坐着,听听暖风,看看绿意。
清还说,“这里的紫藤开得很低调,远比不上我家院子里那棵。知道么,它们若真开起来,那绝对可以称为瀑布。开始叶子还是嫩黄的,花穗就那么密密麻麻地往下垂,鼓囊囊地叠成一片,紫得惊天动地的。之后,花串串飘落,叶子也由嫩黄变成翠绿,仿佛是想掩盖它的昨日浮华,又仿佛,是想还自己一份安宁。”
长尘斜倚着,像是在憧憬,又像是在领悟,突然回过神来,“可能这里的紫藤是不想喧宾夺主,惹垂蔓樱生气吧。”
清还笑了,朝紫藤的方向望望,它们已缠满长廊,绿成了一堵墙。
靠长廊的位置,有个年轻女子正使劲儿给那个老太塞钱,推推攘攘好多遍了。老太皱着脸,别着小身板。
露娜在一边笑,“孩子,你三岁的时候喜欢钱么?”
年轻女子愣了下,“喜欢呀,钱怎么不喜欢?”
“错,你那个时候是需要钱,但不喜欢钱。人一百岁一个轮回,小时候喜欢的是什么,到老了也是一样。”露娜也不看她们,只自顾自折腾着手里的什物。
年轻女子动作缓缓僵了去,直到最后收回了胳膊,她小声说,“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给您带香椿炒蛋哈。”
老太笑得满脸褶子,她问露娜,“你新来没几天吧?咋想着过来的?”
露娜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太闲,会憋出毛病来的。”
清还笑,“年轻的时候盼退休,想着退休后,打着滚儿睡,撒丫子腿跑出去玩儿,后来真退了,就睡不好也玩不动了。”
“哈哈哈是呀,以前说好出去玩的,结果家里老头子在闷头写书呢,不让打扰。”露娜拨拨花白的长刘海。
“那你是咋找到这儿的?”长尘问。
清还握着手里的十字绣,“那还用问,缘分呗。”
露娜扒拉下斜刘海,迷蒙地盯着不远处的盆景,“呵,还真是缘分。那天其实就是在网上随便晃晃,结果一下子点到这里,那个介绍给人感觉很好的,宣传画就是这六棵垂蔓樱,我当即就决定尝试着申请了。事实证明,运气还不错,哈哈。”
露娜说了一长段话,仿佛是为了给自己足够多的理由,但有些事情,敢摆上台面的理由,又都是刻意编织出来的吧。
就如同,能遮羞挡雨的衣物,都是刻意编织出来的一样。她不敢说,有一个下午,她翻到了自己五十年前的一篇日记,看到了那时的一个愿望,一句话。
那时的自己浮躁而纠结,即便透过半个世纪的时空望过去,都还能一眼望穿——那安静地旁观下——痛到麻木的撕扯。
安静的空气里,突然清还一阵欢呼,她穿进线了。
长尘说,你蒙的吧。
清还笑,扯,这是实力,是感觉好吧。我记住了那种感觉。
露娜也笑,很多东西,需要记住的,大概,只是感觉吧。
长尘望着天,“记住感觉,是呀,比如——年轻的感觉。”
清还一个小乐,马上接过话茬,“年轻的感觉,对呀,就是对什么都有激情,会欢天喜地去淘一条背带裙,傻里吧唧地买一堆毛绒玩具。”
坐在一边的年轻女孩突然说话了,她问清还,“那,爱情的感觉是什么?”
清还愣了愣,放下手里的活儿,认真地说,“爱情的感觉,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就是——甜。好像有过不愉快,但都记不起来了,反正想着就觉得踏实,就觉得,甜。”
年轻女孩仿佛觉得不过瘾,又问长尘,“就像你打理小花圃一样么?”
长尘可被问住了,她用针在发梢上划划,“跟花圃有关么,也许吧,哦,有关,指定有关,我也用心了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