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凌笑够了,便身姿翩然跳下来,蹲在地上欣赏险些摔畸形的云蔻儿。
“为什么每次和你讨论沉重的话题,都会以好笑的方式收场?” 他憋着一张俊脸,不敢再笑。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我?”云蔻儿哀嚎:“还有你这是什么表情,能正经点么?”
“再正经的人在你面前都正经不起来了!”傅少凌伸手想将云蔻儿拉起来,被她狠狠一眼给瞪了回去。
“早干嘛去了!”云蔻儿趴在地上,吼他。
她从房上“飘”下来的时候,武功不俗的他怎就不能拉她一把?她是脸朝地摔的啊,破了相她可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他的。这个记仇的小心眼的男人啊。
云蔻儿趴在地上好一会儿,留在体内的余震才堪堪散去。本想撑着手站起来,谁知掌心一痛,不敢受力,竟重新摔了回去。
这一摔,又使她久久不能平复身体中跌宕起伏的麻楚感。
傅少凌这才注意到云蔻儿的手:右手掌心被瓦砾割破,许是伤口有些大,这一会儿的功夫,整只手掌全染了血,看起来有些骇人。
云蔻儿后知后觉地看着自己的手,随即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将血爪伸到傅少凌面前,控诉道:“你赔我手来,赔我手来,嘤嘤嘤……”
玲珑伶俐终于姗姗来迟,看看趴在地上假哭的云蔻儿和面色发紧的傅少凌,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你们去烧些水找些药来,我送她回房!”傅少凌吩咐道。
玲珑伶俐点头跑开,而傅少凌依旧蹲在地上,问云蔻儿:“能自己走回去吗?”
“当然能!”云蔻儿扬着脖子回答。她本就不是身娇肉贵的人,不就是摔麻了身子吗。
然后她便被傅少凌弯腰捞进怀里,不容拒绝的被他抱着进了屋。
云蔻儿懵了,而傅少凌给她的理由是:“女人总是喜欢逞强,喜欢说反话!”
无语凝望房梁:大哥,你理由能再牵强一些吗?明明是心中愧疚才抱的,还嘴硬不承认。
傅少凌将云蔻儿放在床上,一手托住她的右手,将她的右手心小心平铺开来。鲜血混着些许尘土,脏兮兮的,与他骨节分明的干净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疼不疼?”傅少凌视线落在云蔻儿的手上不移开,低着头,有些懊悔地问道。
云蔻儿有些局促,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哪知傅少凌状似不用力地托着她的手,却是握得牢牢的。
“我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云蔻儿虽平日大大咧咧惯了,但被他这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只小脏爪子,还是担心会被烧出一个洞的。
更何况现在他们的身份不比从前,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设男女之妨。一方面云蔻儿是他未来上的二嫂,他是她的小叔;另一方面,他既然很快便会同云芷溪成亲,亦是她的妹夫,同云芷溪一样要喊她一声姐姐。
这关系到不难理清,只是以后她是要唤他小叔还是妹夫呢。
云蔻儿想了一会儿,发觉自己纯粹又在自寻烦恼。
其实她的手真的不是很疼,这点小伤小痛,比起当年她在公主府的密室中所受的酷刑,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若是这点小痛还忍受不住,云蔻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将十八种酷刑尝过一遍。实话来说,老娘有练过哦。
“既然不疼,”傅少凌抬头,眨着一双好看的眸子,唇畔舒展,冲云蔻儿一笑:“那等会儿我帮你上药的时候,可不许有人叫痛的。”
这种笑容真是熟悉啊。
云蔻儿这才发现傅少凌和林陌楠果然是亲兄弟,因为他们连嘴角的那一抹狐狸笑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傅丞相不愧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养了一窝小狐狸,父子兄弟,这就是遗传问题啊。
玲珑伶俐进来时,云蔻儿的小爪子还搁傅少凌的手里没抽回来。伶俐欲张嘴作出惊讶的表情,被云蔻儿一记冷眼给瞪了回去,只得鼓着两只鱼泡眼,乖乖将欲张开的嘴巴重新拢了回去。
玲珑好歹是做姐姐的,不像伶俐般毛躁。她端着热水目不转睛地走到云蔻儿和傅少凌面前,放下盆子拧干毛巾想替自家小姐擦伤口,不想毛巾却被傅少凌半道给劫了去。
“既然你家大小姐不怕疼,由我来便好,你们下去休息吧。”傅少凌理所当然地说道,竟指挥起云蔻儿的丫头来了。
玲珑伶俐是她的丫头,云蔻儿才不信这两姐妹会听傅少凌的话,留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事实让云蔻儿再次无语凝咽凝望房梁:她收了这俩丫头真是造孽啊,居然一言不发说退就退了!她还能说什么呢,每月的月俸难道是傅少凌发给她们的吗?真是吃里扒外的主儿啊。
云蔻儿伸长了脖子目送一去不复返的俩丫头,心中想着定要扣去俩人三个月的月俸用来买酥油大虾吃。
傅少凌看穿云蔻儿的心思,将她脖子拍回原位,顺便解答她的疑问:“这俩丫头其实也是我傅家的人。”
云蔻儿瘪瘪嘴,蔫了。
傅少凌见她终于安生下来,这才专心的替她清理伤口。他动作极轻却并不缓慢,有条不紊且手法娴熟。不像云蔻儿,替林陌楠包扎一下伤口都抖得跟抽风似的。
其实虽说不疼,但到底伤口不浅,往日觉得细腻柔软的毛巾,擦在手掌上却有粗粝的痛感。虽然这种痛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久违了的疼痛还是让云蔻儿的两排后槽牙都咬酸了。
此时她与傅少凌相对坐在床沿上,眼神很自然的便落在他身上。这样安静如他,微微低着头,额头前没有碎发,显得十分干净饱满;眉目间已见沉稳大气,俨然是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
云蔻儿忍不住问他:“你真的要娶云芷溪吗?”
手上动作稍滞,但很快便又继续。“除了她,你们云府还有适嫁的女儿吗?再说,我爹这样逼着皇上开金口赐婚,岂能容我不娶呢?”
“你爹怎么能拿你的婚姻当儿戏呢,陌楠不是至今都未娶一人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娶?”云蔻儿不解。
“二哥同我不一样的。”傅少凌笑容微苦:“以后你就知道了。”
云蔻儿没有继续追问,愧疚道:“那我是不是应该说对不起?”她虽然不想嫁给傅少凌,但如今也算是她间接地把云芷溪推给他,心中不免有些酸楚难言。
伤口已经包扎好,纱布缠得很是巧妙,并不觉得紧绷。傅少凌将她包扎好的右手轻轻拢住,隔着几层纱布,云蔻儿感觉不到他手心的温度。
“若是对不起我,你能改变主意嫁给我么?”傅少凌面色依然平静无波澜,只是眼中带了炽热,蓦地吓到了云蔻儿。
“什、什么!”她结巴道。
顷刻之后,傅少凌倏忽笑了起来:“瞧你这惊恐的样子,当真以为我要娶你?虽不知你妹妹品性如何,但到底比你漂亮些,我娶了她倒也算不上吃亏的。你姿色平平,不值得我同二哥争抢的。”
转瞬间他眸里的炽热已然消失干净,换上几丝恶作剧般的笑意。
“跟你二哥一个德行!”云蔻儿嘟嘴鼓腮,假装嗔怒,不再说话。
傅少凌习惯地伸手揉她毛绒的软发,只是在收回时轻轻触到她的脸和唇。
稍稍一瞬,云蔻儿只当他是不经意。
傅少凌走时嘱咐她一些须注意的事,莫要不小心在手上留了疤。云蔻儿当他唠神附身,摆摆手让他快走。
依稀记起傅少凌在她跌下屋顶前的那句话,忽的打了个寒战。
他说,你知道吗,我二哥将来可能会做皇帝的。
林陌楠做皇帝?
她情愿去相信母猪能爬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