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寒芒先到,铁枪不由分说地甩向宋文。宋文格剑相迎,再也不复方才的潇洒,脚下疾驰向后退去,划出了丈许远。
来人正是汤启明的嫡传大弟子,当朝最为炙手可热的年轻俊彦,刘平的师兄,陆录的师父,靳元靳小将军。比起多年前在青峦那时,靳元显得成熟了许多,高大了许多,当年高出他两头的长枪如今温顺地横在他手中。
刘平看着自己的师兄,虽然他只说了一句话,只出了一枪,可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深深吸引住了。宋文拎起长剑,深深一揖:“见过靳将军。”靳元还了一礼:“宋兄不必多礼。”
话音刚落,龙吟声起,长剑铁枪一触即退,招式很快,快到众人刚刚听到声音,两人就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靳元枪尖指向宋文,酸腐味道傍身的宋文急忙摇头:“浅尝辄止,浅尝辄止。”
宋文作为教员,更多的是出于实战考虑,为各宗门弟子们敲一敲警钟,他的课基本都会把学生揍一顿,以免初生牛犊不知天高地厚。而上过他的课的弟子们也往往能有所感悟,学到一招半式也不无可能。宋文为人懒散,既不愿老老实实每天上课,也不愿在国院外面过日子,便想了这样一个注意。平日不用上课,一个月才上一节课,又能赚到学生中的口碑,何乐不为呢?只不过他这么一个性子,深受其他教员的排挤,其实也不怨别人,他的一身酸臭气就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刘平上前行礼:“见过师兄。”
靳元看了面前的师弟:“陵州人?”
“是。”
“嗯,不错,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师兄抬爱了。”
“刚刚那一枪能看明白吗?”
靳元指的这一枪,自然不是第一枪,而是只闻其声,不见其身的第二枪。刘平点了点头:“能看到。”
呼啸声起,众弟子皆是一愣,只见地面上默然出现了一个深坑,地砖四裂开来。靳元静静地看着刘平,刘平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靳元笑了笑,又是簌簌风声,这次地上没有任何痕迹,众人急忙向四周的墙面和天花板望去。让人大失所望的是,众人既没见到墙面上的缝隙,也没看见天花板上的椽木掉下,刘平却是满脸欢喜地朝着靳元点了点头:“谢师兄指点。”
靳元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拎起铁枪转身离去了,陆录跟在身后,回头看了眼师叔,便也离开了。良久良久,致学楼中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宋文哼着小曲儿的声音。所以当人们忽然听到小曲儿声从屋内瞬间到了屋外,又瞬间消失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好奇心和激动地心情,开始议论纷纷,一些胆大的跑到刘平面前问他的宗门,而一些个脸皮够厚的弟子更是来认他做干爹。
在流云国的年轻人看来,靳元就是年轻人中的代言人,是他们所有人的代表,代表着年轻人也能站在这个世界的前端。被刘平殃及池鱼的几人都是异常恼火,只有萧焕芝乐此不疲地介绍着自己,顺便介绍着刘平,于是瑶光门这个不起眼的宗门便跟随着这些弟子一同涌出了致学楼,涌向了广场,涌向了宗门,涌向了国院。一直默默无闻不被人熟知的瑶光门一炮打响。
国院的大师兄结束了多年的蛰伏生活,开始慢慢被大家认识,成为真正的大师兄,而他的师叔刘平,却是被众多弟子看好的继靳元之后的第二个年轻人的代表。而刘平,却是从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宋文的课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刘平一直在汤启明的院子里,靳元在一旁陪汤启明下棋打趣儿,刘平便坐在院子中间修炼。
师徒二人的谈话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两人极有默契地避开了庙堂、军事、政治等等话题,聊天的内容竟只限于谁家的姑娘嫁了谁家,谁家的小媳妇生了,又或者谁家大臣养了一房名妓,被家中悍妇追得满街跑。刘平在院子中凝神修炼,一开始还好,可听二人聊天的内容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堪入耳,到了最后不得不睁开了眼睛,看向师父和师兄。汤启明笑了笑,拎起茶壶嘬了一口茶,靳元则是一本正经地望向刘平:“师弟修炼遇到麻烦不妨开口,为兄能帮到的一定尽力。”
刘平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对着师兄咧嘴一笑,便又合眼进入状态。这种生活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就在刘平渐渐习惯了师徒二人似乎永远唠不完的家长里短之后,靳元离开了。临行前对着他的师弟挥了挥手:“回见。”
几近一个月的连续修炼,刘平似乎适应了这种节奏,越来越愿意把大把大把的时间耗在院子里。汤启明对这种状态不置可否,只是每天拎着茶壶在一旁冷眼相对。倒是陆录每天都很关心刘平的修炼进展,又时也会把靳元的枪法枪术讲解给刘平。靳元的枪法是汤启明所授,虽招式大多都是冲锋陷阵之中大开大合的招式,可还是玄妙无比,与汤启明的剑法一母同胞,自然多了很多剑意在里面。
比如靳元在致学楼中,肉眼不可见的三枪,一枪刺向宋文,一枪刺向地面,最后一枪其实停在了刘平的鼻尖之前。这三枪,刘平看得艰难,懂得晦涩,唯有一点,便是枪法中被汤启明划在其中的剑意。
一点寒芒不可见,万里桃红彼岸开。
这一枪,或者说这一剑,是对速度的诠释,用不同的方式,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才能意识到这件事到底有多可怕。刘平依着老方法将枪法融于剑内,寒门剑每日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不知取到了多少剑意。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但是在场的弟子里,除了刘平仗着本门功法能够认出招式,还有一人完完整整地能将当时的几招枪法看清,记住,并且估计他早晚都能用得上。周晓峰这天没去宗门,只是拉上曾雨郎见证他隔空灭烛的想法。曾雨郎提了把刀子便倚在门口,歪着头看周晓峰在底下无所不用其极。
“嗖”得一声,伴着烧焦的味道和树脂的香味,一支蜡烛总算熄灭了。曾雨郎刚想打一个哈欠,可瞬间被这一幕惊呆了,从门口急匆匆跑过来,看向周晓峰的双手:“可以啊晓峰,还真成了。怎么搞的?”周晓峰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想着那天靳将军的招式试了试,还真成了,这个具体是什么道理,恐怕还得问平哥儿。”
其实宋文的一节课,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收获,尤其是萧焕芝,不知怎么悟出来了些四两拨千斤的道理,不仅改善了送给杨珍儒的针匣子只有练武的人才能用的缺点,而且大大加快了机械运转的速度,使得射出的铁针极难捕捉到踪迹。
刘平和萧焕芝站在杨珍儒门前,对视了一眼后,刘平敲响了杨珍儒的房门。杨侍郎正在审阅账本,见是两人来了,急急忙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请二人入座。“刘兄,你来的正好,我刚巧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刘平点了点头:“力所能及,倾力相助。”
杨珍儒关好了房门,坐在两人身前:“不瞒刘兄,这次对账抓出来的人真的不是我能推倒的,而且,他一定会用弃卒保车的手段保护羽翼,所以我没有把握可以将他的党羽一网打尽,可还是要多抓几个是几个。”刘平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有些犯怵。“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抓人。”
“衙役呢?”
“有些时候衙役来不及,来得及的时候也会不管用。也有些本就和衙门有关联。”
刘平点了点头:“好,只要我能派的上用场,一切听杨公子的。”
杨珍儒满心欢喜,萧焕芝上前拿出了改装后的盒子。杨珍儒按照他的指示,举起盒子朝着墙面按下了机括。不听有什么声响,也没有什么金光闪烁,只是在一瞬间,对面的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多了一片难以察觉的点子。刘平走近看了看,铁针的数量比上次多了一倍不止,而且飞行速度快了不少,完全不捉不到踪迹,最关键的是,萧焕芝不知用的什么办法,解决了机括耐用性和易操纵不可兼得的问题,称得上是前无古人。
一点寒芒,便是一粒雪花。稀稀拉拉的第一场雪变这样落了下来。大都的秋天比起青峦来自然是短了不少,树上的树叶还没能及时落下,变披上了厚厚的银装。一夜之间,家家户户燃起了煤炉,街上行人的衣衫也厚了几层。国院的阵法不会阻挡雨雪,所以国院里也是一片白茫茫的场景。
对于雪山宗来说,下雪的天气就和刮了些小风差不多,尤其是张勋这种在雪山混迹多年的弟子,他们既是宗门的中流砥柱,也是宗门的生力军。
张勋看着天上飘下的雪花,喃喃道“总算凉快下来了。”
(不好意思,这两天忙事情,状态差,状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