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自然不会在意周晓峰一不留神说出的实话,可几人的一场恶斗看起来是不可避免了。
致学院的大厅虽然排满了座位,可前面留出了一片空地,并不是很拥挤。刘平这方一共七人,分散开来围住了宋文。这个酸臭教员一脸笑意,晃着手中长剑看着几人排兵布阵。宋文的正前方是郭梓笑,这个魁梧少年不知在天通门学了什么新功法,从座位后面抽出来一条长铁棍扛在肩上,不知重几许。
刘平没有借到两柄剑,可依旧和郭梓笑并肩站在前方,手中寒门剑直指宋文,一双眸子如一潭深水,幽深漆黑。曾雨郎提着张勋送他的铁刀,刀柄上被磨得精光发亮,护手也有几处浅浅的刀痕,可刀锋却是锃亮。萧焕芝和桑旭占据了宋文身后的位置,两人的站位极为阴险,既能用最快的速度撤到后面,也能从死角接近敌人。萧焕芝手上的铁笔耍得簌簌生风,桑旭依然从袖口取出木制的鸳鸯针,弯腰蓄势待发。
周晓峰和吴通一左一右,这两人明显都很紧张,吴通还好,只是手臂发抖,而周晓峰却是连双腿都在筛糠。宋文瞥了周晓峰一眼,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挺好个苗子,怎么胆子这么小呢?”胆子小的不止一个,可苗子好的似乎只有一人,不幸听到这句评语的几人心情不免有些起伏,郭梓笑还深深望了周晓峰一眼,后者打了个哆嗦,脖子后生出阵阵阴风。
在和宋文这种程度的对手交手时,刘平的剑意在几人的手段中最具优势,寒门剑起,带起微风,剑意仿佛从天而降,又仿佛力从地起,四面八方围向宋文。宋文抬手,拔剑,挥斩一气呵成,原本密密麻麻天罗地网般的剑意瞬间被撕裂。裂口处,一柄铁刀朴实无华,却是异常坚定地破空而至,朝着宋文当头劈下。后腰,一根铁笔无声无息,指在宋文腰间。呼啸声起,不知重几许的铁棍横扫而来,伴着郭梓笑沉厚如闷雷般的呼喝声砸向宋文。
台下座位上的众弟子看的清清楚楚,见众人的配合显然是经过了多次演算,甚至提前演练,不由得有些担忧。台下众人有些入学院不久,开始替宋文担忧,而一些个在国院混迹多年的老司机,则是同情地望向七人。
国院里没有赌局,不然这些老司机定能好好的捞一笔,事情没有超出这几个老弟子的估计,宋文甩手一剑,铁剑铁笔铁刀铁棍纷纷离手。刘平努力地凝起支离破碎的剑意做出最后一击,抵挡住宋文的追击,才使得宋文手中清秀的长剑没能长驱直入破了众人阵型。
一个人再强大,要做到面面俱到也是十分困难的,更何况像宋文这样不愿全力以赴的人,在这种不值得全力以赴的时候。周晓峰的拳头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宋文的剑身之前,没什么声势,也没什么特别,直直的拳头砸向宋文的面门。宋文吊儿郎当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凝重,却是理都不理迎面而来的拳头,硬生生以一种难以理解的角度转过了身子。转过身的一瞬间,一根木针刚巧出现在他的眼前。
木针的速度很快,快到周晓峰眯起眼睛都只能看到一个浅浅的影子,正是这道影子,让他决定了出手的时机。桑旭的速度提升到了巅峰,比起刚刚入学的那一战,他更像一个刺客,隐匿踪迹,伺机而动,像狼,像豹,像蜘蛛。作为一个专业的刺客,直觉告诉桑旭,这不是最好的出手时机,然而这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出手时机。宋文只需要破开七人的攻势,自然能轻而易举的战胜几人。
桑旭能做的是拖延,是转移注意力,是拉仇恨,刘平等人的铁剑铁刀之类的已经旋转着向外飞去,所以桑旭所争取的时间自然不是给他们的。然而宋文的剑在转过身之后,便直勾勾地指向桑旭心口,吓得桑旭赶忙止住去势。鸳鸯针的影子在一瞬间变得真实了起来,在宋文眉间几寸的地方现出了身影。
一直到现在,时间也只过了短短的三息,桑旭一个人所争取到的,就足足有半息时间。这半息时间,给了周晓峰一个很好的角度,很好的蓄力机会,更重要的,是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把气府里那些积攒的灵气宣泄到拳头上。
轰的一声,周晓峰的拳头看似轻柔,实则重如泰山地砸在了宋文的后背,宋教员一个踉跄滑向前面,手中剑鞘撑在地上,却是迎上了曾雨郎迎面而来的一脚。侧身躲过,身旁的吴通也怒吼一声,欺身而上,整个人向着宋文撞了过来,宋文有些捉襟见肘的样子,一个错步急急忙忙躲开吴通,却是不曾想到,周晓峰的铁拳早已准备就绪,恭候多时。
座位上的惊呼此起彼伏,一阵接一阵,既惊讶与七人天衣无缝的配合,又惊讶与宋文神来之笔的闪避,躲过暴雨般的攻击。后来,一些个在场的老弟子们也纷纷表示,一度以为七人有机会将宋文在台上击败。
就在众人感觉宋教员的后背要被弟子一拳定江山,宋教员的课上的不败神话就要被推倒时,宋文不易察觉地回眸一笑,手中长剑不知怎的就突然绕到了背后,剑鞘同时挥过,砸向周晓峰头顶。周晓峰全身灵气都聚在拳上,一拳轰出本要决胜负,见到剑鞘扫来,本不愿理睬,可明晃晃的长剑随之而到,却是不管不行的。侧身闪过这一剑,咣当一声不偏不倚被剑鞘砸出去了丈许远。
七人的进攻计划到此为止已经到头了,谁都没有预料到武器会瞬间被震飞,接下来众人的阵法不攻自破,各自为战中瞬间被宋文逐个击破,当刘平被剑身拍飞的瞬间,心里就知道,无论如何,今天只凭他们七个是赢不了的了。
七个人中,境界最高的便是周晓峰,然而他却几乎不懂任何招式,只能凭直觉战斗。刘平的剑术修为最高,单单凭剑意的驱使便不是常人所能及。可点苍偏偏是浸淫剑术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老宗门,点苍的一个普通弟子放到江湖上都是炙手可热的剑术大师。刘平的班门弄斧显然不对症。其他的,不论是铁棍还是铁笔,都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不可能决定胜负,只有桑旭的偷袭有可能扭转战局,否则宋文当时面对桑旭的攻击也不会如此慎重。
刘平闭上了眼,回想了一遍刚刚的战斗。不提其他的,就单单宋文身体的柔软程度想要达到就不太可能,那个难以理解的转身角度,单单想一想就觉得牙酸。七人落败不是偶然,刘平认命了。可是另一人总不能也会落败吧,刘平想起院子里天知地知的笑容,心里不由得安稳不少。
“陆录......你来凑什么热闹?”
“师叔让我来帮个忙。”
“找到师叔了?恭喜恭喜。”宋文脸上没有半分诚意地拱了拱手。“你来干嘛?”
陆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打架。”宋文呵呵一笑,很没风度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陆录啊,原本咱俩算是同道弟子,你也能称我一声师兄,可现在,你还是叫我一声师伯比较说得过去。”
在刘平瞠目结舌的表情下,陆录居然真的鞠了一躬,躬身对宋文喊到:“师伯。”曾雨郎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手掌重重的拍在脑门上。
宋文摆出一副泼皮的样子:“以大欺小也好,倚老卖老也罢,师伯不想打了,和小辈们过招,没什么意思,待你们勤加练习,再来找我指点吧。”陆录手中铁枪低垂,问道:“看来师伯只打算和同辈弟子比武了?”说罢,转头望向刘平。宋文笑了笑:“行了行了,知道他是你师叔,你看他他能打得过我嘛?”
陆录回过头来,认认真真地回答:“打不过,但是,我师父应该可以试试。”宋文摇头晃脑道:“不错不错,刘小兄弟还差了些,你师父倒是......倒是可以试试。”
“那,我就来试试。”一个声音从大厅深处的座位中传出来,大厅里本就被宋文和七人的比武惊艳,现在更是静得只剩下咽口水的声音。
大家咽口水不是因为口渴,也不是因为习惯性地咽一下,而是因为这个平静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大多数身居大都的人都听到过一两次,而声音主人的画像,更是在几年之内广为流传。相传,还有国院的学生将他的画像胡在了背包之上,显得背包格外引人注目,大家美其名曰“贴画”。
宋文提起了长剑,收起了轻狂笑意,静静地看着来人。座位上,一个青年缓缓走来,一身盔甲既不堂皇,也不奢华,反而处处透着一种力量。男子手中提着一杆长枪,和陆录的长枪有八九分相似。正当人们发现两杆枪到底是有多么相似的时候,陆录上前行礼证实了人们的猜想:“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