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得,有所得,不论是刘平还是其他几人,在宋文一课后都有所得。刚刚入冬,李思田便被头场雪冻得患了病,窝在被子里不出门,刘平只好告假两天出来照顾他。闲暇时敲响了杨珍儒的房门,两人阔别已久地手谈了一局,结果自然是刘平片甲不留地落败。
“杨兄的棋越来越犀利了。”
“因为上次的事,皇上对我看重得很,特地见了我一次,还同我手谈了几局。”
“账本查的怎么样了?”
“线索有了,只是还不确定,待到时机成熟,便能顺藤摸瓜,抓出后面的大鱼。”杨珍儒攥着棋子,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刘兄,这是我第一次查出假账,想到能将挪用公款的贪官绳之以法,就是做梦都能笑出声。”
刘平笑了笑,收起了棋子,说道:“那就祝杨兄马到成功了。”
回到屋里,刘平便听见了李思田在屋里的呻吟,急忙推门进屋。李思田见刘平回来,急忙围着被子坐起来:“平哥儿啊,入冬前王府说让送些白菜去府上,这买卖不能停啊,被人挤上去的话咱们可就再也爬不上去了,你抓时间去城外运点白菜送去咋样?”刘平点头应了下来,倒上了他刚刚煎好的驱寒药。说是驱寒药,其实就是姜汤,老李捂着鼻子一口气灌了进去,便盖上被子蒙头大睡了。
刘平依言推上李思田新打的推车,车轮比起以前那辆灵活的多,既没有让人牙酸的吱呀声,也没有之前那么难以转动,刘平很快就到了城外。按着李思田的说法,找到了菜农。菜农和瓜农在两个方向,秋天,菜农把收上来的白菜放进地窖,等到入冬以后便可以一点一点搬出来卖,也有人愿意腌上一缸酸菜,比起熬白菜更下饭。
满满一车还要冒尖的白菜被刘平推走,在雪地上能清清楚楚看见车印和脚印延伸到了城里。大度的城墙高得不像话,以刘平的体力只能攀登到城墙的三分之一,与之对应的,大都的占地面积也不小,里面还包含着一个皇城。只是一场雪过后,再庞大人工作品也成了笑话,整片大都没有一寸地方幸免,全都披上了雪被子。这让陵州出身的刘平十分无奈。
陵州地处盆地,冬天虽冷,可下雪从来都是零零星星在地上铺薄薄一层,从未见过下成这样声势浩大的雪。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上,看着车上的白菜无奈摇了摇头,不知王府的小王爷还记不记得送他瓜的瓜商。
来到王府后门,开门的依旧是之前那个家丁,走得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路线,碰到的,还是和之前一样的人。刘平今天带了一个棉帽子挡风,穿的是厚厚的棉衣,看起来臃肿了不少,可是和这位小王爷相比,他穿的还是单薄了些。
“嘿,刘平,记得我不?袁平平,小王爷袁平平。”穿成了一个球的小王爷明显很高兴,挥手向刘平打招呼。家丁见状急急忙忙上前请安问道:“小王爷,这大冷天的您怎么又跑出来了?翠姐呢?”袁平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滚去一旁,径直朝着刘平走来。
刘平见到愈发臃肿的小王爷,失笑道:“你怎么在这?”袁平平神秘地说:“父王都跟我说了,说你是个高手,还说你这两天就得来送菜了,我天天来这等你。”刘平有些诧异地问:“我是高手?那天你父王也在现场,我都被人揍得鼻血横流了。”
袁平平的父王,就是杨珍儒被刺当天晚上去杏子街的王爷——安野王。安野王袁将,是流云唯一一个王爷,只因皇室一脉实在是人丁单薄,当朝皇帝只有剩下这么一个弟弟。而这个弟弟也十分争气地成文武百官家长里短的笑柄,安野王袁将素来不上朝,不参政,不论武,却有大学士称号,大将军头衔。如果刘平有时间去王府的正门去看一眼,就会发现这样一副对联:无欲学士才高八斗,无锋将军亘古烁今,横批便是安野王府。
皇帝御赐的牌匾被安野王亲手挂在门上,当天,王爷大摆筵席,宴请百官,众官僚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没有一个人会考虑党派,立场,安野王爷的宴会,一定是最安全,最单纯的宴会。果不其然,歌舞升平中,皇帝亲临,安野王醉酒相迎,其乐融融中,本朝唯一一个王爷醉倒在桌子下。
刘平看着面前的小王爷,连李思田都能把瓜卖给他的父亲,这使得刘平有些同情袁平平,也理解了自己为什么成了安野王口中的高手。在安野王看来,只要打架能打出血的,基本都是高手。
袁平平指着一车白菜对家丁说:“去,把白菜推到厨房,顺便从账上把白菜钱给人开出来。”家丁一脸为难地试了试,满满的一车白菜纹丝不动。刘平笑了笑,推起车子送到厨房,便随着袁平平左拐右拐绕到了客厅。不管怎样,皇上对他唯一的弟弟还是十分不错的,单单看这个客厅的样式就已经超出了一个王府本该保持的规格,可皇帝下旨,金口玉言要工匠盖这么一个富丽堂皇的客厅,满朝没有一个人敢嚼舌根。
镀银的柱子,白玉石的砖,镶金的桌子,红衫木的椽。圣上御笔一挥,画了一个屏风,端端正正摆在北墙正中央,这个客厅里任意一个物件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刘平举着下人端上来的茶,迟迟不敢入口,老觉得自己喝下去的不是茶,是银子。袁平平则是习以为常地倚在椅子被上,有模有样地从下人手中接过茶水,掀掀杯子盖小呷一口。
刘平左等右等,安野王迟迟不来,想起家中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老李,不免有些心急。袁平平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别急,自己从椅子上跳下来摇摇摆摆地走到门口,扯着嗓子喊到:“父王,快点,刘平着急了!”刘平哑然失色,再不谙世事的人也知道,这句话一喊出口,就意味着他刘平看不起安野王。刘平只好急忙跑到门口,学着袁平平的样子喊:“王爷莫急,刘平在此等候便是,绝无等不及之理。”
话音刚落,安野王慵懒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哎呀,你看看,平平就是淘气,害得本王出恭才到一半就赶忙出来了。”刘平转头望去,一个放大版的袁平平站在身旁,一脸肥肉肥而不腻,显得年轻有弹性,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半双眼睛。刘平急忙行礼:“刘平见过千岁。”
“什么千岁不千岁,我要真能活千岁,非把你师父的桃胡手串讨要过来,盘个剔透。”安野王再无能也是个王爷,刘平的信息只要他感兴趣,下功夫,想要弄到还是轻而易举的。至于汤启明,确确实实和这个王爷熟得很,经常来王府讨茶叶。
刘平不敢接话,安野王也不在意,径直走入客厅,招手让二人进来。一坐下便开门见山说道:“刘平啊,说实话,我叫你来是有求于你,你也不用急着回答,你可以仔细考虑几天。”刘平闻言点了点头,安野王继续说道:“这个,平平也不小了,我琢磨着让他学学武艺,就让你来教他,你看怎么样。”
袁平平很是惊讶,没想到自己苦苦央求父王多年,他都没同意,今天居然会主动要求自己学武。更惊讶的其实还是刘平。刘平一脸苦笑望向安野王:“王爷,杨侍郎遇刺的当晚您也到场了,我的水准其实差得很,连个毛贼都打不过的。”安野王却是不以为意,摇了摇手打断了他,说道:“毛贼?那天你的对手是什么境界你知道吗?出自哪个宗门你知道吗?他的水平如何你知道吗?”
刘平连连摇头,仔细想想,自己这段时间虽然想过这些问题,可是一直没有时间深究,直到今天才看见了线索。安野王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那天的刺客,名叫吴鼎仁,当天就已经被人以银针手法灭口,你应该清楚,他出自灵鳌门,浸淫鳌息甲功法二十余年,是体罡境界的高手。”
最后这句话似炸雷一般响在刘平耳边,刹那间,很多年头从脑子里飞速闪过,没想到自己和体罡境界的人交过手,没想到自己能在体罡境界的人手中活下来,没想到自己的境界时时得不到提升,实力却是如此强悍......
刘平缓过神来,定了定神,做了决定,认真地望向袁平平:“你想学武吗?”
小王爷鼓起胖脸蛋,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想啊想啊,刘平,我拜你做师父吧。”
刘平笑着望向安野王,安野王抱之一笑,这件事基本就敲定了。
安野王的信息很准,吴鼎仁浸淫鳌息甲功法二十余年没错,可进展甚微,后为讨好同门弟子,将好友陆录设计陷害;他是体罡境界没错,却是还没来得及学一套体罡境界的功法,还只能算是气府境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