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太后走后,月阳又恢复了往昔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曾昏睡过十天,瞪了一眼鱼丸,扭身坐了下来,道:
“吓死我了,你个死鱼丸,想害死本郡主是不?太后在这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表哥,你要掌他的嘴……”
宇龙锦重新坐在他的书案后,批起了奏折,此时像是没有听见月阳说了什么似的,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的折子,过了一会儿才道:“月阳这么晚来,什么事?”
宇龙锦态度依旧淡漠,月阳不依,急道:“表哥~~没事月阳就不能来看你么?人家昏睡了十天,你都不说关心一下月阳么?”
宇龙锦放下手中这一本刚刚批好的奏折,马上又拿起另一本,道:“最近本宫有些忙,无暇顾你许多,有事就说,无事便早些回去休息吧,大病初愈,还是养精蓄锐的好,免得皇姑母担心了。”
月阳撅起嘴巴,不满道:“哼,太子表哥有多忙,忙着没事就带着你这个侍卫游园赏花,也没空陪月阳说会话吗?月阳险些被奸人害死,你也不闻不问,难道说在表哥心里,我还比上一个低贱的侍卫?”
情绪没有半点起伏,宇龙锦只道:“月阳说话又这般没分寸了,你不是又活蹦乱跳的出现了吗?”
月阳见奈何不了宇龙锦,转头看了看我,说道:
“太子表哥的侍卫长得好生俊俏,甚至比多数女子都要美上几分,太子表哥又不与女子亲近,难道表哥不知现在宫人都在传些什么吗?”
宇龙锦抬头,却不是看向月阳,反而看向我,接着月阳的话说道:“哦?我倒想听听他们都在传些什么?”
月阳见宇龙锦的态度,就明白其实宇龙锦什么都知道,气的直跺脚,道:“表哥,你是储君,要不得诸多的闲言碎语,不如早早把他赶走,免得你受牵连。”
宇龙锦不以为然,摇头道:“月阳就不必为本宫操心了,清者自清,难道就因为忧儿长得俊俏了些,就要受到不公的待遇吗?”
月阳又道:“表哥,话不是这样说的,人言可畏……”
却被宇龙锦打断道:“月阳,你也知道人言可畏?那你做的那些事就不怕人言可畏吗?”
月阳听宇龙锦说起自己,马上收敛了态度,低声道:“太子表哥又说起我做什么?”
宇龙锦忽然转换话题道:“太后寿辰就要到了,寿礼可曾想好了?”
月阳想了想,只低头道:“不曾……我……”
宇龙锦急声道:“那还不回去准备。”
“表哥……月阳告退……”看宇龙锦依旧不待见自己,无奈,月阳只好气囊囊的走了。
送走月阳,宇龙锦抬头,忽然对我道:“那些流言,忧儿觉得委屈吗?”
我当然听过宫中现在流传着什么,这也是无论如何,楚太后都不喜欢我的症结所在,只道:“就像主子所说,清者自清,忧儿问心无愧,便无所谓流言蜚语。”
宇龙锦突然笑道:“哈哈,忧儿说的好轻巧,原来苦的只是本宫一人”宇龙锦此话说的莫名其妙。
我只有答道:“无忧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宇龙锦从桌案后走出来,到我近前,用手抬起我的下颚,我下意识的躲开,他却加大了力道,捏的我生疼。
我皱眉唤道:“主子……”
他就这样看着我,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却更加的烦躁,道:“主子,忧儿若是做错事,说错话,主子惩罚便是……”
宇龙锦终于松开手,转身往门口走去,轻笑道:“呵,忧儿从不曾有错,错的只有本宫一人……我们回去吧,本宫乏了……”
七月十五,灰蒙蒙的天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一扫前几天的闷热,整个皇宫都掩盖在这样的暗青色下,金色的琉璃瓦上弹起的水汽,让这些雕梁画柱般的建筑尽显朦胧,院前的栀子花经历了雨水的冲刷,更显的娇媚,我站在檐下,享受着这难得的泥土芬芳与栀子花的味道。
宇龙锦上朝还没有回来,自从那天宇龙锦奇怪的表现之后,我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与他长时间的在一起了,好像是他在有意的避开我,总是自己忙秘密的事情,或者指派我做别的事情,果真伴君如伴虎,宇龙锦的心思,我依旧探究不来。
今日闲来无事,便尽情的放空自己,忘忧阁的下人被我遣下去做别的事情,此时院落里仅剩我自己,仿佛自己置身于混沌钟,想着家里的父亲母亲,想着丐帮雪记,一切忽然那么遥远,恍如隔世……
已经好久没和小一联系了,不知他们几个在京城安置的如何,亦不知父母现在可好,每每独自一人的时候,都会思念顿生。
听雨,亦能成乐,隐约间,乐雨中夹杂着清脆婉转的女子话音:“整个皇宫中就属三皇兄这的栀子花最美。”
有女子接话道:“可不是,要不怎诱的公主这下雨天还过来赏花。”
那个婉转女声又道:“‘疑是梨花借雨融,一枝低户碧难穷’,殊不知,这栀子花,要雨中观赏才更有意境呢。”
另一人笑道:“是,公主追求完美,菊蕊崇拜的紧呢。”
女子只娇笑道:“你这小丫头,休要调侃与我。”
听声音,这主仆二人应是朝我的院落来了,我正思量着要不要避开,便听那似主子的女子道:“咦,这从前不是叫‘锦雪阁’么,何时改为‘忘忧阁’的呢?”
却听应是丫鬟的女子道:“公主,你快看,那好像有个人……”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然撑着油纸伞走近,未待二人询问出声,我便上前躬身施礼。道:
“属下白无忧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崇德帝有两位公主大约这个年纪,长公主宇龙漪,二公主宇龙霏,只是不知这是哪位。
公主问道:“免礼,你……便他们口中的白公子吧?”
我恭敬答道:“锦阳殿的人会这样称呼属下。”
一旁的小丫鬟娇笑道:“呵呵,可不是只有锦阳殿的人这样称呼你呢,整个皇宫啊,都传开了,说太子殿下带回来个妙人儿,人人称作白公子,英俊非凡,温文尔雅,大家都想着瞧瞧呢。”
我不知如何答话,公主以为我窘迫,便轻斥丫鬟道:
“你这妮子,说这话,也不知羞。”转而对我说道:“菊蕊口无遮拦,到让白公子见笑了。”
“属下不敢。”
公主微微一笑,问道:“如今,是公子住在这里么?”
我本想施礼告退,留空间让这主仆二人尽情赏花,不料这位公主有此一问,便恭敬答道:“无忧蒙太子垂爱,特赐忘忧阁。”
公主道:“三皇兄一向惜才,如今对公子却也特别优待呢。”
只客气道:“属下不才,蒙太子殿下错爱了。”
公主道:“公子莫要谦虚,能得三皇兄如此相待之人定非池中之物。”
我谦虚道:“公主谬赞了……”
“公主,你们两个一个公主长,一个公子短的,在这寒暄的好生无趣,到底还要不要赏花,”这个叫菊蕊的小丫头应该很得公主宠爱,说话竟这样肆意,这也可看出这位公主应是个好脾气的良善之人。
这位公主低头羞赧一笑,嗔了一眼菊蕊。
我再次施礼道:“属下告退,不打扰公主赏花。”说着转身要走,却被公主唤住:
“且慢,公子如此,到是霏儿惭愧了,哪有到了人家赏花,却把主人赶走的道理……”
原是二公主宇龙霏,听宇龙霏如是说,我便不知如何是好,这若走,便会被说成礼数不周,更至公主于不义,这若不走,岂非又要徒增是非?正当我两难之际,边听丫鬟菊蕊道:
“白公子无需有过多顾虑,公主御园赏花,找个侍卫护着,并无不可。”
听她这么一说,我便安心了,低头称是。
“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看中庭栀子花……不知这诗句里描写的乡野生活是否真的如此恣意……”深闺之女,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总是如此强烈。
我宽慰道:“公主不必感怀,潇洒恣意的生活,并不在于宫内还是乡野,心若开阔了,哪里都是一样的。”
宇龙霏回头微笑道:“白公子好见解,本宫受教了,只是不知何时,本宫才能达到公子的境界?”
我道:“无忧自是来自乡野,便知道世人多苦恼,主要在于心,无忧也只是空讲道理罢了,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如此超脱呢。”
“白公子的话总是能让霏儿豁然开朗”宇龙霏又抬头看向前面的一片栀子花开,道:“霏儿独喜这栀子花,不知公子认为如何?”
“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于身色有用,于道气相和。开在盛夏,却不与百花争艳,独留一世清香,高洁,雅致,忧亦甚爱之。”栀子花,在前世我便喜爱,繁花似锦的盛夏,唯独她只用自己的清香和洁白孤立于世,不争,便是她的高洁之处。
再看宇龙霏,绯色扑面,似有一瞬的娇羞,我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是个男子,刚刚的那句话有多么的不得体,急忙道:“属下无意冒犯,还望公主赎罪。”
宇龙霏转而轻声道:“无妨,公子无意之言,霏儿又怎会往心里去……”不敢抬头,看宇龙霏的表情,不过听她的语气,应该是没气的,不禁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