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黎雪衣在正厅中坐着不动等了很久,王府的下人们换了两遍茶水,又送了几次点心,还是迟迟不见黎臻回来。
又等了好一会儿,外面终于有了些动静,似乎有人回来了。
黎臻回来了,却带着一身的酒气,走路也是摇摇晃晃,需得靠人扶着才行。
黎雪衣起身相迎,黎臻见她来了,方才恍然大悟地拍拍头,道:“瞧我这记性,竟然把你给忘了。”
黎雪衣见他醉醺醺的模样,不免担心道:“三哥,你怎么醉成这样?”黎臻晃晃悠悠地坐到椅子上,轻声笑道:“对不住,让你看见我这副德行!”
黎雪衣上前一步,语气略带责怪道:“三哥住在宫外,怎么越发地不爱护自己的身子了?”
她将自己桌上的热茶端给黎臻,“三哥,喝口茶吧。”
黎臻微微笑着,抿了口茶,脑子糊里糊涂的,不清楚道:“一杯浊酒解百忧,多喝几杯也无妨!”
黎臻喝得满身酒气,还夹带着淡淡的胭脂香,怕是,这一整晚都闷在酒楼。
黎雪衣见他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担心道:“三哥,之前不是一直皇兄议事吗?为何又独自一人去喝闷酒了?”
黎臻对她微微点头,却不说话。
彩月抬头,向着周围人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行退下。
黎臻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
“三哥。”
黎雪衣再次出声。
黎臻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摸索着握住她的手,唤了声:“雪衣。”
黎雪衣回握住他的手道:“三哥,我在呢。”
黎臻鲜少喝的这样酩酊大醉,平日的他总是温文尔雅,从来不会贪恋于那几杯水酒,弄得自己神志不清。
黎臻拉着黎雪衣的手,站起来道:“三哥糊涂,早早地把你叫来,白让你等了一晚上,走,三哥送你回宫去...咱们回宫...”
他才迈开一步,就差点跌在地上,黎雪衣伸手扶住他,轻声劝道:“我不急着回宫,三哥你先醒醒酒。”
黎雪衣搀扶着黎臻坐回到椅子上,见他摇摇晃晃地坐不稳,便挨着他的身边,用肩膀轻轻地撑着他。
黎臻深呼一口酒气,歪着头靠向黎雪衣的肩膀,俊颜缓缓低垂,慢慢闭上了眼睛道:“好,我歇一歇,然后咱们回宫...回宫跟母后请安...”
黎雪衣静静地坐着不动,听着他说的醉言醉语,心地酸涩涩的。
她的三哥黎臻,素来是个极能隐忍的人,小时候生了病,受了伤,他总是忍着不哭不闹。
在黎雪衣的记忆里,她的三哥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从不会发脾气,从不会烦恼忧郁,明朗俊逸的笑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触动人心里的温软。
黎臻靠着黎雪衣的肩膀睡了过去,黎雪衣侧过头,看了他半响。
自从,黎臻搬出宫外之后,兄妹二人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太后称病,没什么精神,也不喜见人,就连皇上去了也是寥寥几句,叮嘱为上。
黎臻过去时,母后总是睡着,他怕惊扰了母后的休息,有时只在宫门外转一转就走了。
黎雪衣正暗暗出神,忽觉依靠着肩膀的黎臻动了一下,她低头看去,只见他眉头紧蹙,眼皮微动,喃喃低语着,“王,不是王,臣,不是臣...”
他的语气极轻,说得模模糊糊,不清不楚。
黎雪衣不明所以,低了低头,想要听得更仔细一些。
黎臻却只是稍微动了动头,重新睡沉了过去。
黎雪衣见状,也不再多动了。
彩月等在外面,过了半响也没见主人吩咐,轻手轻脚地进屋看了一眼。
待见黎臻睡熟了,正欲开口说话,便被黎雪衣摇头制止。
彩月点一点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黎臻这一觉睡得很长,足足有一个多时辰,若不是睡到双腿发麻,没了知觉,他怕是要多睡上片刻。
黎臻头疼地睁开眼睛,只觉口干舌燥,待见妹妹雪衣坐在一旁,静静地望着自己,不免一怔道:“我这是睡着了?睡了多久?”
黎雪衣见他双眼微红,回道:“约莫有一个多时辰了,外面刚刚过了三更。”黎臻闻言,甚是惭愧,揉着发麻的双腿,责怪自己,“瞧我糊涂的,竟然睡过去了,雪衣,真对不住你,让你在这儿守了我一夜。”
黎雪衣微微摇头,“兄妹之间,何谈一个谢字。”
黎臻过意不去,勉强站起身道:“你一夜未回宫,母后不会担心吧。”
“我走时她并不知道,只要赶在辰时回宫就行了。”
黎臻点点头,又道:“我这就吩咐人送你去后堂梳洗一下。”
黎雪衣道:“先不急,三哥,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说。”
清醒之后的黎臻,很是嫌弃自己的一身酒味,又怕熏到黎雪衣,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道:“你说。”
黎雪衣望着他的眼睛,“三哥,你昨晚为何要喝那么多的酒?”
黎臻淡淡一笑,略显尴尬道:“没事,不过是官场上寻常应酬,我一时疏忽大意,多喝了几杯而已。”
黎雪衣闻言,点一点头,“原来如此。昨晚我见三哥闷闷不乐,还以为是你自己一个人借酒消愁去了。”
“怎么会呢?”黎臻没说实话,昨晚他确实是一个人喝的酒,中途沈岚似乎来过了一次,却又匆匆走了。
彩月听闻里面有了动静,连忙从外间探进头来,待见黎臻醒了,迈着小步走过来,请安道:“给王爷请安。”
黎臻道:“伺候雪衣下去梳洗一下。”
彩月嗳了一声。
黎雪衣却迟迟不动,原来她的双腿也已经全麻了,动弹不得。
黎臻见状,忙道:“都是我不好了,来,哥抱你下去。”
黎雪衣闻言,摇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小不小的怕什么,我是你哥,听我的。”黎臻也不等她答应,一下子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
黎雪衣道:“三哥,别嫌我沉就是了。”
黎臻笑笑。“怎么,怕我借着酒劲把你扔出去。”
黎雪衣见他还有心情和自己玩笑,稍微安心,只道:“这都是小时候闹人的话,三哥还记得。”
“当然记得,你小时候最怕这一招。”黎臻大笑,心情甚好,抱着妹妹进到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