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昇的脾气素来风风火火,半分不饶人,倔起来的时候,别说是黎辕了,就算是父皇黎封也拿他没有丝毫办法,他不愿意的事,没人能强迫他做。
也许是出于对弟弟的妥协,也许是出于对自己身份的骄矜,黎辕没有为难黎臻点头答应,只是任由他忿忿不平地离开了未央宫。
黎昇气冲冲地走出未央宫,原本打算直接上马出宫回府,却碰巧在路上遇上了黎雪衣,她的身边还和平时一样,只有一个彩月陪在身边,提着一盏宫灯,照着前方黑乎乎的路。
黎昇翻身下马,将手里的马鞭扔给随从的宫人,道:“你们先走,本王要先送殿下回钟翠宫。”
那些宫人连连点头,不敢多话,上前递了一盏宫灯。
彩月见状,连忙俯身行了一礼,唤声王爷好。
黎昇用黑漆漆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再望向黎雪衣道:“你方才也在未央宫来着?”
黎雪衣点一点头,淡淡道:“皇兄找我来说些事情。”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二哥,杜老将军真的已经死了吗?”
黎昇答道:“恩,皇兄刚刚收到的消息,没想到你也知道了。沧州怕是要守不下去了。”
黎雪衣闻言,心中一沉。
黎昇的脚下忽然被石子硌了一下,引得他皱了皱眉,转身从彩月那处拿过灯笼来照路,然后用空着的右手很自然的牵住黎雪衣。“宫里的奴才越来越不会当差了,连路上的石子都不收拾干净。”
黎雪衣听着他不悦的抱怨,没有说话。
须臾,黎昇见她一直沉默不语,疑惑的转身,“你怎么了?”
黎雪衣的目光在黎昇的手上绕了绕,回宫这么久,黎昇一直对她颇为冷淡,上次还因为杜星河的事,闹得很不愉快,如今,他却忽然变得亲切起来,着实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黎昇见她盯着自己的手,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是你哥,不是外人。路上的石子多,你小心些。”
“嗯——”黎雪衣轻轻应了一声。
黎昇提了灯笼继续向前走,黎雪衣紧随其后,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渐渐融进了昏黄的灯光下。
四周静悄悄,间或听得见几声低低的鸟鸣。
记得小时候,每次偷溜出去玩耍,哥哥们都会牵着她的手,生怕她跌了摔了,弄伤了自己。
那会,黎昇也还只是个孩子,五官清秀,一脸稚气,笑起来的时候嘴边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甚是好看。
他从小就是众兄弟中最好看的一个,好看的就连黎雪衣也曾经偷偷地嫉妒过,结果却被黎昇做出来的鬼脸给哄笑了。
原来,他们兄妹两个也有过那么好
真想回到小时候啊,黎雪衣在内心小小的感叹了一下。
黎昇一路送她回钟翠宫,两个人默默走着,一句话也没说。
黎雪衣见他难得来钟翠宫一次,便道:“太后这会应该还没休息,二哥进去请个安吧。”黎昇摇摇头:“不了。”
太后还在病中,自然听不得那些忧心的事,而他自己的心情也不好,也想早些回府休息。
黎雪衣目送着黎昇走远,方才有些沉重的转身,正准备进殿时,却看见一抹幽邃的身影缓缓走进,他背对着光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那人长身一揖,语气恭敬道:“殿下,属下是瑞亲王的侍卫,王爷想请您到府上说说话。”
黎雪衣见他有些面生,便道:“瑞亲王不是与圣上在未央宫议事吗?”
那侍卫微低着头,回话道:“王爷临进宫时,就吩咐属下前来钟翠宫请人,宫外的马车都已经备好了,王爷议事过后,也会直接回府。”
黎昇和黎臻都已经是被封了名号的亲王,自然不能继续住在宫中。
黎昇的王府去年才好好修葺过一次,很是富丽堂皇,而黎臻是刚封得亲王,王府还在修盖之中,如今的他,只是暂居南城的容爵府。
彩月在旁,插话道:“殿下,如今天色已晚,不如让他回去跟王爷回个话,明日再聚。”
毕竟,这会宫门都落了锁,出出进进的甚是麻烦。
黎雪衣想了想道:“许是,三哥有重要的事情和我商量。”
她望向那名年轻侍卫,吩咐道:“我先去看看太后娘娘,你们去青琐门那处候着就是。”
“是。”那侍卫闻言,躬身退下。
黎雪衣带着彩月进去给母后娘娘问安,又服侍着她吃药睡下,方才带着彩月出了钟翠宫。宫门外,果然停着一辆马车,外加几名身穿便服的侍卫。
黎雪衣没多问什么,直接扶了彩月的手坐上了车。虽说已是春天,但夜风微凉,所以车帘全都放了下来,挡一挡外面的凉气。
黎雪衣坐在车中,只觉这车厢内有着一股甜腻的幽香,似是花香,又似是果香。
她微微蹙眉,“好腻的香味,闻着可不像是三哥平时爱用的那种。”
彩月在旁,左看看右看看道:“也许是马车里放了香包吧?奴婢找一找。”
彩月随即起身四处翻找,只是找了一圈,也没见有什么香包荷包之类的东西。
“奇怪,这香味到底是哪儿来的?”
黎雪衣的鼻子比她灵敏一些,她仔细闻了闻,最后发现这香味面前的方桌。
小方桌上摆着一只茶壶四只茶碗,清一色的白瓷金纹,除了茶壶茶碗,桌上面还摆着一个小小的多彩琉璃瓶。
黎雪衣拿起那只小瓶子,往鼻尖处凑凑,用手轻扇了几下,果然就是这个味道。
这么浓郁的香味,分明就是女人家的东西。
黎雪衣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把瓶子放回原处。马车到了容爵府门外,缓缓停下,彩月向外看了一眼,只见大门外候着两名小厮。
黎臻似乎还没有回府,黎雪衣带着彩月进了门,远远就见一名管家模样的男人走过来请安。
“奴才给公主殿下请安,殿下吉祥。”黎雪衣示意他平身,由着他引自己进屋。
黎臻的王府略显陈旧,每一砖一瓦都透着一股久远的年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