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
明德大殿,书案上摆着厚厚一叠的奏本,太子黎辕正拿起来一本认认真真地看着,眉心微蹙。
今晚是团圆夜,按理应该大办宴席,六宫同贺才对,不过,此时正值非常之时,宫中一切从简,并无半分过节时的喜庆热闹。
看完一本之后,黎辕整个人有些疲乏地向后靠去,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刚想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就听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王德禄气喘吁吁地冲进大殿,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周全,踉踉跄跄地跑进来,连语声都已发抖道:“殿下,出事了...出大事了!圣上他...”
不远处的未央宫,此刻已经完全乱成一团,内监宫女争前恐后地夺门而出,一个个神情恐惧,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黎辕带人火速赶到,待见眼前这混乱局面,怒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德禄战战兢兢地跟在身后,吞吞吐吐道:“哎呦!奴才也说不明白怎么了,就是圣上他的样子,变得太奇怪了...”
黎辕脸色铁青,正欲抬脚奔向大厅,就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内监,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哭嚎着走出来。“救命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黎辕见状,顿时一怔,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门内掠过一个黑漆漆的影子,见那名哭嚎着的内监又被什么东西抓了过去,紧跟着一声凄厉无比地惨叫,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一颤。
那叫声实在太刺耳了,黎辕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那是什么东西?父皇怎么办?”
王德禄怕得浑身发抖,颤声道:“殿下,那个就是圣上啊!”
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众人纷纷赶来未央宫前,元皇后和黎雪衣最先赶到,兰妃和黎昇同行,后面还跟着几位**的妃嫔。
她们来得晚了片刻,都没有看见方才那诡异的一幕。
元皇后看着乱成一团的宫女内监,脸色未变,吩咐身边的嬷嬷,道:“让她们都一个个跪好了,本宫有话要问。”
那嬷嬷闻言,点一点头,冲着那几个没了魂的宫人,迎面掴了几个耳光,低声训斥了几句。
挨了打的宫女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其余的人也开始恢复正常,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杜星河和他身后的侍卫站在原地候命,只等太子黎辕的吩咐。
元皇后的目光极快地从宫人们的脸上一一掠过,能在未央宫当差的人都是宫中的老人儿了,其中有很多人元皇后都能叫出名字来。
黎辕仿佛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黎雪衣上前一步,询问道:“可是,父皇出事了?”黎辕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望向妹妹道:“雪衣,出事了,父皇的身体被那妖毒完全侵蚀了。”
正说话间,殿内忽然又有了轻微的动静,杜星河随即带领手下将门口重重围住,正想有所行动时,却听黎辕出声阻止道:“先不要动手,不要伤到圣上。”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从殿内滚出来一个血糊糊的圆球,仔细一看,竟是方才那个内监的人头,他的脸扭曲变形,双眼瞪得老大,眼神可怖。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吓得一怔,有些胆子小的人更是当即尖叫出声,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黎雪衣看着那颗人头,不由自主地一僵,再抬头望向大哥黎辕,只见他的脸色也是一阵青白不定,张了张嘴,竟也一时语结。
元皇后看着那颗头颅,下意识地干呕了起来,忙用手掩住了嘴。
此情此景,黎雪衣心中已经猜到出了什么事,却又着实不敢相信。
这时候,殿门口处的黑影一闪,再次让所有人皆屏住了呼吸。
那道黑影从灯火辉煌的殿内窜出来,哗啦一声地跳跃到下面的石阶上,散发赤足,嘴里发出一阵阵类似于野狼的低吼。
那个怪物如同人一样的直立着,有着一张尖齿獠牙的脸,双眼冒着阵阵寒光,森白的尖齿还沾染鲜红色的血迹,鲜血顺着下巴一直流淌到他身上残破的明黄色寝衣,染红了一大片。
若不是看见他身上还穿着衣服,没人敢去想象,面前这个似人非人,模样恐怖的怪物,就是雪傲王黎封。
侍卫们连退了两步,下意识地抽出插在腰间的长剑,紧握在手里,以免它随时随地扑过来。
明晃晃地剑光一闪,黎封立马做出了反应,他的目光忽地变得狠毒起来,俯下身子用双手抓地,居然直接从石阶上挑起,朝着侍卫扑来。
那侍卫有些措手不及,还未来得及出手,就被黎封那早已经变形的手掌,哗的一下,直接抓去了脑袋。它的动作几乎一气呵成,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骨头裂开发出的声音。
侍卫的身体定在原地,瞬间就被喷涌出的鲜血侵染,手上的长剑拿捏不住,叮叮的一声掉落在地。黎辕一看之下再也忍耐不住,连连向后退步,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道:“不,这绝对不是父皇!”
此言一出,众人随即啊的一声,惊呼出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黎雪衣的心脏一阵收紧,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缓缓向着黎封走去。
众人一怔,元皇后失声喊道:“雪衣,你回来!回来!”
黎雪衣没有听从她的话,杜星河连忙一个闪身来到她的身前,暗暗钳住她的手腕,道:“殿下,危险!圣上已经被妖化了,心性大乱。”
杜星河用的力气很大,很是抓疼了她,似乎想要用这痛感让她清醒一下。
黎雪衣的眼中微微湿润,却道:“他不是怪物,他是我的父皇。这里除了我,没人能帮他。”
杜星河看着她眼里的泪光,满心震撼,终究还是放开了手,紧紧贴身护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黎封喘着粗气,眼睛盯着那些冲自己闪过来的剑光,似乎很是愤怒的样子。
黎雪衣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面前,深吸一口气,唤道:“父皇。”
黎封似乎对声音和光特别敏感,待闻黎雪衣的呼唤,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呼呼地声音,它张着嘴,呲着牙,似乎像在说话,却又让人听不清楚。黎雪衣感觉到他能认得出自己,忙道:“父皇,你认得雪衣是不是?”
“呜呜”黎封盯了她一会,似是点头般地动动脖子,随即扔到了手上的头颅,伸出沾着血迹的长手,似乎想要去碰一碰她。
杜星河差点就要出手了,但黎雪衣却丝毫不惧,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一步。
身后的众人见状,又是吃惊又是害怕,却又不敢出声阻止,以免又惊动了黎封再次发作,胡乱杀人。
黎封的手上布满青黑色的长毛,指甲弯曲如钩,锋利无比,就像是猛兽的爪子。就在快要碰到黎雪衣肩膀的一瞬间,黎封忽然有些异样,往后缩了缩,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满月,然后像是狼一样地伏在地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呜嚎声。
紧跟着,他再次高高跃起身子,手脚并用,连跳数步,趁着众人恍惚不安之时,纵身而上,跃上高高的屋顶之上,瞬间消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