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封消失了。侍卫们连夜将整个宫城找了个遍,却未能发现他的踪迹。
元皇后受惊过度,当晚就急火攻心病倒了,只心中记挂着黎封的安危,苦撑着虚弱的身子向太子黎辕不断叮咛,如若黎封稍有不测,就要他马上登基即位。
宫中出了这等大事,众人都被惊着了,连素来胆大心细的兰妃,也被吓得六神无主,脸色苍白。
黎辕强作镇定,吩咐众人各回各宫,静待消息,勿要随意走动。
王德禄亲自领着内监将一片狼藉的未央宫收拾干净,该烧的烧,该换的换,一切都要收拾得和之前一样干净整洁。
自从,黎封消失不见了之后,黎雪衣便一直留在了未央宫,沉默不语地看着忙里忙外的内监,还有负责打扫的宫女,跪在地上刷洗门口处的殷红血迹。
那血迹早已干涸成垢,很难清洗,宫女们换了好几盆水,跪在地上,用木刷子一遍一遍地用力刷。
黎雪衣失魂落魄般坐在那里,所有的思绪都似已被抽空一般。
杜星河注视着她黯然的脸,眼中神色难辨。
随后,王德禄眼见未央宫收拾妥当,赶着去给黎辕回话,便急匆匆地来到黎雪衣跟前,躬着身子道:“未央宫一切妥当,奴才马上要去给太子爷回话。殿下一夜未合眼了,早点回宫休息休息吧,圣上一旦有了消息,太子爷立即会派奴才去报的。”
黎雪衣闻言,仿佛没听见似的,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王德禄见状,有些慌神,忙上前,又开口唤了声“陛下”,却听杜星河道:“都下去吧。我陪着殿下在这里再多坐一会儿。”
王德禄闻言,连连点头,带着他的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未央宫内,只剩下杜星河和黎雪衣两个人,还有从窗口涌进的凉凉的风。寒风满窗,宫灯暖燃,冰凉凉的风迎面吹在黎雪衣脸上,让她全身渐渐冷透。
过了很久,她身后的杜星河终于叹息一声,伸手按住黎雪衣的肩膀,轻声道,“想哭就哭吧,不会有别人看见的。”
他太了解她,她从来不肯轻易落泪,就算是再难过再伤心,也都是要等到寂静无人时默默哭泣。
黎雪衣睁着眼睛,睫毛轻颤,只因他这一句话,视线开始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杜星河蹙眉,缓缓俯下身子,伸臂将她拦在身前,刚毅的唇几乎贴上她的头发,随后又是长长一叹。
黎雪衣靠在他的怀里,直直地盯着地上的石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泪水便潸然而下。
温热的泪,滴在杜星河的手背上,此刻的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引得他的心也在跟着一同颤抖起来。
从小到大,杜星河从未惧怕过任何困难,习武练剑,离家在外,就算是吃苦受伤,他也从未害怕过,但唯独见到黎雪衣流泪的样子,会让他打从心底里觉得害怕,难受到自己都要流泪了一样。
杜星河将手臂用力收紧,把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抚慰着她异常脆弱的心。
黎雪衣静静地流着泪,在心里默祷,“父皇,你一定要没事!”黎雪衣哭了很久,直到整个人昏昏沉沉,眼泪还是流个不停。
杜星河见此,沉吟半响,轻声道:“殿下哭累了,卑职送你回宫吧。”
黎雪衣早已哭得精疲力尽,在昏迷的边缘,虚弱道:“不,我要在这里等...”
杜星河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小心地替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点一点头:“好。”
微凉的午后,黎雪衣的思绪渐渐模糊,依偎在杜星河的身上,静静睡去,眼角犹自带着残泪,惹人心疼。
黎封被妖毒转化的事,害得宫中上下人心惶惶,太子黎辕一面要封锁消息,一面又要处理政事,不让朝中众臣觉察到有任何异样之处,早朝过后,他又召集众大臣商议对紫麟城的战局之事,颇耗费心神,以至于头痛的老毛病,忽然发作。
黎辕强咬着牙,本想要强撑着熬过去,却没想到越拖越重,未免耽误下去出了大事。
黎辕只好听从太子妃的劝告,提早回宫休息,他一回宫,两个孩子就立马粘了过来,正要撒娇,却被冷夕月身边的嬷嬷抱了出去。
黎辕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对妻子道:“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一定吓坏了吧。”
冷夕月拖着沉沉的身子,给他擦了把脸,道:“妾身确实担心极了,听说还闹出了人命。”
黎辕叹息一声:“妖毒这东西,还真是邪门,好好的一个人,竟然会...”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哽咽了,将手背覆在眼睛上,不想让人看见他脆弱的神情。
冷夕月把脸贴在他的胸口,静静道:“别担心,不好的事情,总会过去的。”
黎辕闻言,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轻握住她的肩膀,稍缓片刻,才坚毅道:“对,黎氏皇族永远都不会垮掉的。”
黎昊虽为皇子,却最晚得知父亲失踪的消息的,待他急急忙忙赶往未央宫的时候,正巧碰上了黎昇。
黎昇见他神色慌张的模样,满脸不屑道:“哼!终于舍得从你的破屋子里面出来了?”
黎昊急切道:“父皇怎么样了?找到人了吗?”
黎昇冷冷道:“还没有,有消息自然会告诉你,管好你自己那张嘴,别四处乱问。”
黎昊见他气鼓鼓的样子,倒也不和他计较,直接转身往回走,却听身后的黎昇叫住他道:“走,跟我去未央宫看看。”
黎昊闻言,不敢拒绝,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一道去了。
谁知,两人一走进大殿,就见杜星河怀抱着黎雪衣坐在那里。
黎昇的脸色瞬间铁青,目光从惊讶转为愤怒,呵斥道:“杜星河,你小子干什么呢?”
黎昊则是愣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其实,杜星河早早就听见了脚步声,只是不忍吵醒睡着了的黎雪衣,方才一直坐着没动。
黎昇看着已经睡着了的黎雪衣,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但见她双眼又红又肿,想必一定是哭了许久,心中突地一软,大步走到杜星河跟前,低声道:“你要是不嫌自己的命太长,就给本王马上松手!”
杜星河微微蹙眉,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黎昇已经直接动手,把黎雪衣从自己的怀中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是强横,带着不容置疑的愤怒,黎雪衣动了几下,似有不适,却好在没有被他弄醒。
杜星河随即起身道:“王爷,殿下担担心了一夜,她...”黎昇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目光凌厉地盯着他,鄙视道:“你算什么东西?你这个奴才不配碰她,知道吗?”
杜星河闻言,神情一僵,双拳暗暗攥紧。
黎昊连忙上前,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黎雪衣的身上,对着黎昇,低声道:“二哥,你别发火,咱们先把雪衣送回去吧,她的气色太差了。”黎昇似乎还有话说,却又怕吵醒黎雪衣,只能狠狠地瞪了杜星河一眼,收紧双臂,转身离开了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