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禹仍下朝甚早,众妃还都在凤坤宫中请安,禹仍便早早过来。众人见禹仍走进,忙起身齐声请安。我让了禹仍在正中坐下,自己则坐在旁边的副坐中。
底下妃嫔乍然见禹仍过来,皆面露喜色,有几人赶忙悄悄整理着衣着发饰,生怕落了人后,被禹仍忽视。
禹仍看起来心情不错,面带笑意地说道,“这几月内**开销皆在份例之内,各宫也并无超支,偶尔还有盈余,朕心甚慰啊。”众人见禹仍如此说,皆道:“臣妾们自当勤俭节约,替皇上分忧。”
禹仍点点头,又朝向我道:“皇后功不可没,真是朕的贤内助。”我笑意盈盈,道:“哪里是臣妾的功劳呢,臣妾也都是听皇上吩咐罢了。”
柔妃轻笑一声,说道:“皇上,若是论勤俭节约,当数皇后娘娘了。前几日林昭仪生辰,皇后娘娘竟拿个破损的簪子作寿礼送给林昭仪呢。”
我吃了一惊,当日送与林昭仪的礼物,我并未亲自挑选,只是嘱咐了秋月选着贵重的首饰衣衫,秋月一向稳妥,怎会选了破损的簪子送去?
林昭仪想是没有料到柔妃此举,脸色微微有些尴尬,道:“皇后娘娘一向细心,想来是底下的奴才疏忽了,不小心打破了吧。”
柔妃向身后的侍女挥挥手,侍女便递上一支玲珑的翠玉雕花镂空发簪。柔妃接过来说道:“臣妾前几日去林昭仪处闲坐,见林昭仪与侍女正在打点收拾各宫送来的寿礼,便在旁观看。不曾想看到皇后娘娘赏的玉簪竟是破损的。臣妾见林昭仪为难,便道臣妾宫里有些珠玉能与此簪匹配镶嵌,昭仪便先让臣妾拿了去修补,今日正好带在身上。”说罢举起发簪示意众人。
果然,玉簪的尾稍竟少了一角,断裂处还有一条不小的裂纹,甚是明显。林昭仪脸色尴尬,禹仍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只镇定地答道:“禀皇上,臣妾为林昭仪挑选礼品时甚为仔细,不知为何出了如此大的纰漏,想来是送礼品的下人不小心,才如此失礼于林昭仪,待臣妾仔细查清后必会严惩此人。”
禹仍微微点头,算是应允。但柔妃不依不饶,继续说道:“皇后娘娘真是说笑了,凤坤宫中服侍的下人想来都是稳妥仔细,况且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皇后要送出的礼品不上心,况且这礼品还是送给林昭仪的。”
我听她话中有话,心中气愤,但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只似笑非笑地说道:“柔妃的意思,若不是下人的疏忽,那便是本宫的不是了?”
柔妃娇媚一笑,“臣妾可不敢如此说,臣妾只是觉得,林昭仪身份贵重,如今又颇受皇上宠爱,难免有人眼红妒忌……”
柔妃话中所指自然是我,众人听到这里,已然在下面窃窃私语,陆娘子对一旁的叶采女低声说道:“柔妃娘娘这样说,难道是指那日林昭仪戴了皇后娘娘独有的羊脂玉簪子,皇后娘娘气不过,才故意赏了破损的簪子以示警告?”
陆娘子虽然压低了嗓音,但还是有不少人听见。林昭仪脸色变了又变,她说不定已然认为我眼中容不下她如此得宠。
禹仍显然也听到了陆娘子的窃窃私语,他转头看我一眼,有些怀疑地问道:“皇后,这玉簪可是在你手中损毁的?”
我郑重站起身来,扶着沉重的腰身一福到底,禹仍见我如此,赶忙唤一旁的迎春来搀我,我一把推开迎春的手,说道:“皇上请容臣妾把话说完,臣妾决没有故意损毁玉簪再赐予林昭仪,说臣妾嫉妒林昭仪的话也是子虚乌有,林昭仪是皇上的表妹,臣妾与皇上是夫妻,自然也把林昭仪看作自家表妹般疼爱,何况林昭仪安分守礼,又天真活泼讨人喜爱,臣妾怎会与她争风吃醋呢?臣妾知道不管皇上宠爱哪位妹妹,臣妾在皇上心目当中都是无可替代的,为何还要为了林昭仪争风吃醋呢?”
此话一出,禹仍的脸色果然重又变得温和起来,他亲自伸手来搀我,我才就着他的手艰难站起身来。禹仍眼中微有愧色,温柔地对我说道:“朕自然相信皇后,不过是随口一问,你身子重,又何必行如此大礼呢?”
我心中固然生气,但也只得压着怒火端然说道:“臣妾只是不想引起误会罢了。林昭仪素来与臣妾亲厚,若是为了今日之事伤了臣妾与林昭仪的和气可如何是好。”
我口中说着话,眼神却是小心觑着林昭仪的神色,她听我说了这篇话,脸色也渐渐恢复平静,但还是含了一分戒色,带着笑意说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本就对这件事不曾上心,定是底下的奴才不仔细,才产生了今日的误会。臣妾并不会因为此事与娘娘有任何嫌隙。”
禹仍把手覆在我的手上,笑吟吟说道:“此事既是一场误会,那皇后便下去仔细查查,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办错了事,给朕好好的惩罚,皇后赏出去的东西都这么不上心。”
我点头答了声是。柔妃见禹仍已然发话,便也不再多说,陆娘子脸上也讪讪的。众人见并无何事,便向禹仍与我行礼告退。
禹仍见众妃都已离去,便执起我的手,牵着我向内堂走去。我本来心中不悦,但也只能面带笑容默默跟随在他身后。
进了内堂,禹仍面上微有愧色,他望住我的双眼说道:“妍婉,方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朕心中知道你不是故意与林昭仪过不去,只是碍着众人皆在,若只一味帮你说话,难免让别人说朕偏心。”
我点点头,说道:“臣妾明白,只要皇上肯相信臣妾的为人便好了。臣妾并不在意别的,只在意皇上的想法。”我虽嘴上这样说,但内心还是有一丝酸楚涌来,若是他真心信我,便不会在众人面前对我产生怀疑,有此一问了。我应该早就知道他会如此,为何还会如此介怀呢,他今日不是已然相信我了吗?我轻轻叹了口气,把内心的苦楚默默藏好,努力把一个明媚的笑容抛给禹仍。
禹仍又抱了一遭子鸿,又亲自询问了我的日常饮食可否合心意,晚间可否睡的好,事无巨细,皆仔细留心。我一一答过,他见我身体与胎儿皆无恙,才放心地去往乾正殿处理政事。
我此刻才放下端了半日的笑容,招手唤过秋月,把方才发生的事情简要向她讲述了一遍,她也是大吃一惊,说道:“为着林昭仪身份贵重,娘娘又着意嘱咐过,那日的礼品皆是奴婢亲自一样一样甄选出来的,怎会有破损的玉簪呢?奴婢把礼品摆放整齐,放入礼盒,待时辰到了便派人送去庆祥宫了。莫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差池,被运送礼品的小内监撞坏了?”
“待会你下去仔细查问一下当日运送礼品的内监,出了如此大的事,柔妃从中作梗,一意要挑拨我与林昭仪的关系,还好今日本宫极力辩解了几句,皇上又在意本宫怀着身孕,才并不追究。若是一个不小心,便又是一场风波。秋月,本宫真是累啊。”我颇为无奈地说道。
秋月也是叹了口气,温然劝道:“娘娘身在高位,又得皇上宠爱,难免有人嫉妒不满。位高人愈险,还好皇上肯相信娘娘,不受那起子奸人挑拨。”她话锋一转,“至于柔妃娘娘,真是有心了。林昭仪宫中之事,她竟然也一清二楚,看来她真是费了颇多心思啊。这宫中除了娘娘便是林昭仪身份最为贵重,有太后的支持和皇上的宠爱,林昭仪必然会在**中稳占一席之地。也只有林昭仪有资本和娘娘抗衡。柔妃定是想挑拨娘娘与林昭仪的关系,借机笼络林昭仪,收为己用。若是今日事成,她身怀皇嗣,又有了林昭仪这个颇具实力的盟友,那便是又多了一层防身的砝码。若是他日想向娘娘发难,便可容易许多。”
我心中也是作此打算,秋月不愧是身在宫中多年,想来是见惯了**争斗的伎俩,有了秋月的帮持筹谋,我也能得力许多,想到这里,我不免对秋月更加器重。
我定定心思,说道:“今日之事,林昭仪虽不至对我产生敌意,但难免也有了防备之心,就像柔妃一样,林昭仪也是本宫必须争取之人,若是与林昭仪亲厚,便是与太后亲厚,虽然太后平日待我不薄,但终究不如林昭仪是自家亲眷,若是林昭仪真与本宫生了嫌隙,一是在太后那里不好说话,二是若将来柔妃真要与本宫斗上一斗,失去了林昭仪这个帮手,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那娘娘打算怎么办,要与林昭仪好好解释一番吗?”秋月关切地问道。我略一思索,“不可,若是现在向她仔细解释,难免落了刻意。看今日的情形,她也并不曾对我有多大的嫌隙,且等几日吧,待风波平息后,本宫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