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仍已然知道太后对此事的不满,第二天处理完政事后便赶去养宁宫请安,想来是遭了太后一顿训斥,再来凤坤宫时已是一脸沮丧的神色。
我心中虽然伤心不过,但看他情绪低落,也少不了好生安慰。禹仍一路随我往内殿走去,不料在殿外看到了正在扫洒的润雨,顿时惊讶不已,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润雨放下洒扫工具,恭谨跪地,答道:“回皇上,是皇后娘娘指名要了奴婢来凤坤宫伺候。”说着竟红了眼圈。
禹仍看向我的眼色有赞赏,有欣慰,还有些许不明的意味,“妍婉,你为何……”
我努力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答道:“臣妾只是觉得润雨从前在王府时便跟随皇上与臣妾,所以不忍她去浣衣局受苦,便向母后开口,让她来凤坤宫做些杂事。”
禹仍紧紧握住我的手,携着我向内殿走去,口中说道:“妍婉,你总是这样善良,你总是这样为朕……”我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一进内殿,禹仍便挥挥手示意所有奴才退下,关起殿门,内室便只余我和他。他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颇为愧疚,见无人在侧,便从背后紧紧拥住我,我亦不说话,咬紧牙关,努力不让眼泪坠落。
“妍婉,你是否又为朕伤心了,朕也不想如此,只是那日多喝了些酒,便犯糊涂了。母后也教训过朕了,你怀着身孕,还让你为此事劳心费神,朕真是不忍……”我极力控制着声音不要颤抖,“皇上言重了,臣妾不曾为此事伤心,皇上宠幸何人皆是理所应当的,臣妾不敢管束,也不敢伤心。”
禹仍听我如此说,更加重了抱着我的力度,“朕知道你伤心,朕对她们并无任何情分,只是酒精作用才会如此,朕心中所想所念,皆是妍婉你啊!你怀着身孕不宜侍寝,你不知道朕有多想念你。朕何尝不想每日只静静陪你就寝便好,就像从前在王府中那样,但若为你一人忽视了六宫嫔妃,**不宁,朕也不能安心哪。妍婉,你可否体谅朕的无奈?”
他骤然提起从前王府中的生活,我只觉得遥远而虚幻,曾经一切一切的美好,早已是镜花水月,捉摸不到了。但我与他的深情厚谊,皆在从前的王府中了,每当想起从前与他朝夕相对,琴瑟相和的日子,我的心就变得异常柔软温暖。此刻抱着我的这个人,就是从前的禹仍啊,不论他如何改变,也都是我日日心之所系之人。想到这里,我心下不忍,转过身来靠在他的肩头。
“妍婉,你原谅朕了?”禹仍见我主动靠近他,惊喜万分。
我只默默不语,原谅他又如何,不原谅他又如何,这一生,这一世,他都是我不可触碰的软肋罢了。他身为帝王,如此低声下气的求我原谅,我怎么忍心看他失望,所有的苦,只让我一个人吞罢了。
禹仍温暖的双手轻轻覆在我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喜悦地说道:“孩儿,母后原谅父皇了,你快劝劝母后莫要像个冰霜美人,笑一笑才更加倾国倾城。”我听他如此调皮,才忍不住轻轻扬了扬嘴角。禹仍看我终于露出笑容,高兴地像个孩子一般,在我唇上轻轻一吻,“妍婉你终于笑了,你不晓得你笑起来有多美,朕的心都要被你的笑容融化了。”
我在他身上轻轻一锤,嗔道:“皇上就爱取笑臣妾,臣妾已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呢。”禹仍笑道:“朕的妍婉永远是最美的,再给朕生十个八个的皇儿也是倾城之貌。”
我欲加含羞,“皇上就爱胡说,臣妾哪里答应一直生下去了。”禹仍嘴角扬起一抹坏坏的弧度,牵起我的手向床榻走去,“妍婉这话错了,生不生皇儿还是朕说了算……”
天色刚刚擦黑,一众奴才宫女皆在殿外收拾打扫,我不觉面色绯红,推脱道:“皇上,天色还早,下人们也皆在外头……”禹仍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朕在里面,谁敢突然进来?”说罢不容我分辩,便放下帷帐,动情地亲吻着我……
这几日禹仍来凤坤宫的次数明显的多了起来,处处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太后知晓后也甚是欣慰,便也不再为禹仍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
这一日各宫嫔妃来例行请安,因着近来宫中并无许多事务需要交待,众人也不过是闲话罢了。林昭仪近来风头正劲,又加之分身贵重显赫,少不了又嫔妃阿谀奉承,但林昭仪生性单纯天真,平日里只顾好自己便可,那起子奉承之人她倒也不放在心上。
众人正说着春日里时兴的衣服花样,陆娘子笑意吟吟地说道:“林昭仪不愧是太后的堂侄女,皇上的表妹,可真是个美人胚子,穿着这一身宝蓝撒花长裙,正衬着肤色莹白如雪了。”林昭仪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只甜甜一笑,说道:“陆姐姐过奖了,说道美人,陆姐姐可不是头一个数的上的吗?”
陆娘子低头一笑,“姐姐我哪里比得上林昭仪呢。”说罢又转向我,说道:“皇后娘娘,“臣妾瞧着林昭仪头上这枚羊脂玉发簪玉质通透,又洁白无暇,当真是成色极好呢。”顿时众人的目光皆注视在林昭仪的发簪上,有几人还露出了艳羡之色。
我微微点头,说道:“陆娘子好眼力,林昭仪戴的这枚玉簪是皇上所赐,自然是好东西。”
“是了,皇上把这样好的玉簪赐给昭仪,当真可见林昭仪荣宠之深,这宫里头除了皇后娘娘与柔妃娘娘,就只有林昭仪福气好了。”
柔妃接过话来,语气颇为谦虚,“陆娘子可是抬举本宫了,皇后娘娘是一朝国母,林昭仪又是太后的堂侄女,皇上的表妹,本宫怎有资格相提并论。若是论皇上的宠爱,这宫里头也只有林昭仪能与皇后娘娘媲美罢了。这羊脂美玉,除了林昭仪戴的这枚,便只有皇后娘娘有一枚羊脂玉雕花的扳指罢了。”
我略略微笑,“都是皇上的恩典罢了。林昭仪如此年轻便圣宠非常,可见是伺候皇上甚为妥帖,众姐妹平日里多向昭仪学着些,皇上便会愈加舒心哪。”
众人齐声应下,再闲话几句便陆续告退了。孙容华未曾离去,她平日里得空也常来凤坤宫小坐,陪我闲话聊天,她见众人离开,才对我说道:“皇后娘娘,臣妾看着静妃娘娘是愈发沉默寡言了,瞅着平日里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当真不知为何。”
我心下也觉得奇怪,但静妃自从进宫后便一直沉静少语,此事似乎也无迹可寻,便答道:“本宫也觉得静妃是有些心事的样子,待本宫抽空传她来续话再亲自问问吧。”
孙容华点头道了一声是,复又说道:“方才柔妃一直把娘娘与林昭仪放在话头上,自己却撇的干净,她定是想把娘娘与林昭仪往风口浪尖上推,底下那起子嫔妃虽不敢表现,但看娘娘与林昭仪如此荣宠,不是不眼红的,往后争宠之风定是愈演愈烈了。”
陆娘子与柔妃一唱一和,便把皇上的宠爱皆推到我与林昭仪身上,仿佛自己也和芸芸众人一般岂盼皇恩,被她如此一说,众人嫉妒的眼睛便都被引到我与林昭仪身上了。
又与孙容华略说了几句,身子觉得乏累,便回内殿歇着去了。
再过几日便是林昭仪十五岁的生辰,太后与皇上皆颇为上心,便好生嘱咐内务府打点寿宴。各宫嫔妃的寿礼也是流水样的送到林昭仪宫中。太后与皇上心尖上的人,我身为皇后自然也要另眼看待,嘱咐秋月好好挑选些贵重的首饰衣衫送到林昭仪宫中去。
晚间时分,各宫嫔妃都准时出席在林昭仪的寿宴上。今日的主角自然是林昭仪,她也着意打扮地端庄稳重些,盈盈坐于禹仍左侧。我则依然面带得体大方的微笑,坐在禹仍右侧。
宴席间言笑晏晏,众人都对林昭仪笑脸相向,但无人知晓这其中究竟有几人是真心实意的。
柔妃一只手端起酒杯,另一只手扶在纤弱的腰肢上,盈盈说道:“林昭仪年少得宠,真是好福气,现在又是太后和皇上身边一等一的红人,真是前途无量呢。除了皇后娘娘,便只有林昭仪能有如此待遇荣宠了。本宫以茶代酒,敬皇上与林昭仪一杯。”
此语一出,禹仍脸上更加洋溢了满意的笑容,“柔妃的话不错,朕便满饮此杯吧。”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宴会在众妃的奉承与敬酒声中接近尾声,禹仍在桌下握了握我的手,柔声嘱咐道:“妍婉,一会儿宴席结束,你便早早回宫歇息,今日想来你也乏了,朕明日再去看你。”我微笑点头应允,禹仍又在林昭仪耳边低语几句,顿时林昭仪面若流霞,只低头含羞。
今天是林昭仪的好日子,禹仍必然会留宿在庆祥宫陪伴林昭仪,我也并无异议,宴会结束后便在众人簇拥下回宫歇息。